第14节

    由乃把手搭成凉棚，透过两人的头部护具仔细端详了一会：“啊，应该是水岛和黄濑君。个子比较高的那位就是黄濑君，他是三周前入部的。当时朝雾你刚好扭伤了脚，所以没有见过他。”
    “那个黄濑君？！”井下樱连蛋糕卷都顾不上吃了，扭头张望，“兼职是模特的那个超有名的黄濑君？！”
    我茫然地看向她：“……谁？”
    “黄濑凉太啊！帝光中学的风云人物，长得超——级帅气！我收藏过好多期他的杂志封面！”井下樱踮着脚看看黄濑，又回头看看我，“不过现在看起来嘛，还是朝雾最好看！”
    “小樱，你不也是经理吗？”由乃转过头，惊讶地问，“他已经入部三周了，每天都有来训练，你没有见过他？”
    井下樱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咳，这段时间朝雾不是病了吗……我就没怎么注意周围的事情。”
    “真难得啊……小樱你居然还会有这一天。”由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她挤挤眼睛。
    我叼着叉子，皱着眉头关注场内的对抗：“水獭君……真的只来了三周吗？”
    “不是水獭，是黄濑君啦。”和我相处得久了，她们也知道了我记不住男生名字和长相的毛病，由乃习以为常地提醒我，感叹道，“不过黄濑君确实进步得很快啊。”
    这已经不是用‘进步很快’就可以简单概括的程度了。
    我之前经常和剑道部的成员交手，虽然不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也不能分辨出他们的长相，但是对于他们每个人的绝招，我都会清楚地记在脑子里。
    而现在黄濑君在对抗中所运用的，全部都是剑道部成员们的压箱绝技。他甚至可以近乎完美地复制这些技巧，融合进自己的节奏里，用于给敌人致命一击。虽然我相信现实中慷慨大方，好为人师的人绝对不少，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陌生人倾囊相授。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凭借自身强大的学习能力，模仿出了部员们的绝招。
    黄濑君，是个天才。
    桥本部长也站在人群中间，他回过身，和我遥遥地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短短三周而已，就可以成长到如此地步。我不由得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感觉寂静许久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场上，黄濑似乎厌倦了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他一个箭步冲向前，敏捷地躲过水岛的竹剑，猛地一剑劈在水岛的头部护具上。虽有护具在，但那种凛然的气势实在惊人，水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人群安静了几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嘹亮的喝彩声。黄濑则向被击败的水岛走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水岛摇摇晃晃地锤了他一下，黄濑反击回去，看上去关系十分融洽。
    似乎觉得有些闷热，黄濑摘下面部护具，他甩甩头，发丝上水珠四散，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因大量运动而产生汗水顺着脸颊跌落，有几滴引人遐思地滑入道服领口，黄濑一面喘着气，一面单手插入汗湿的金发里，把甩到额前的头发整个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拎着护具，目光不经意地朝场下扫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子沉醉其中。
    场下，剑道部的女孩子们围在我身边，井下樱为我端来一杯果汁：“朝雾你吃太快啦，小心呛到。”
    由乃拿出手帕为我擦擦脸：“剑道场里人太多了，会不会很热？”
    我仰起脸让由乃擦得更顺手一些，又接过冰镇果汁，真诚地说：“请不要为我过分操劳，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
    场上，桥本部长走上前，动作随意地往黄濑怀里丢了瓶水，又甩了条毛巾到他头上：“干得不错，休息去吧！”
    黄濑头顶毛巾，抱着水：“……哦。”
    赶着男生们去进行训练和休息后，桥本部长迈着沧桑地步伐走到我身边，又碍于内圈的女孩子们，只好站一边，跳着脚喊：“椎名桑！我有话要跟你说！”
    井下樱吐槽道：“部长，你这个样子好蠢。”
    由乃则招呼女孩子们离开，善解人意地说：“既然桥本部长有话想朝雾说，我们就先回避一下吧？”
    目送经理们散开，桥本部长在我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说：“哎，其实啊，我是想和椎名桑讨论一下黄濑君的事。”
    “哦，他很强。”我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卷，补充道，“但是没我厉害。”
    “黄濑君目前是没办法赢过你的，但是你也知道了，他近乎可怕的学习能力。”桥本部长面色凝重，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解地看向他：“我以为部长你会很高兴？”
    “本来我是应该高兴的。”桥本部长摇了摇头，“通过这三周的观察，我发现黄濑君这个人，虽然非常聪明，但也正是这份过度的聪明让他很容易厌倦。”
    我举着叉子，若有所思地说：“所以，部长担心他会厌烦剑道吗？”
    “没错。”桥本部长严肃地说，“这就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朝雾桑，请务必留下他。”
    “他迟早会离开的。”我耸耸肩。
    “啊哈？为什么啊？”
    因为和黑子认识之后，我发现帝光中学篮球部的成员，准确的说，是一军的大多数成员（外加三军的黑子），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绿色啊，红色啊，灰色啊，蓝色啊，以及配套颜色的眼睛，仿佛一支下一秒就可以出道的偶像天团。所以我敢预言，眼前的这位黄濑君，将来十有八九也会加入篮球部。
    我转过话题：“所以部长想让我怎么留住他？打败他吗？”
    桥本部长打了个响指：“没错！椎名桑，担负起你剑道部副部长的职责吧！”
    “……副部长原来是我吗？”我后知后觉地问。
    他的看上去脸色有点不太妙。考虑到桥本部长一直处理着两人份的事务，以及他的身体健康问题，我马上打住这个话题，同意了桥本部长的提议：打败黄濑凉太。
    桥本部长的意思是速战速决，他立刻召集剑道部成员集合，在众人面前再次介绍了我这个‘养伤三周的副部长’，堂而皇之地说：“因为椎名桑提出在她休养期间，黄濑君的入部审核并没有由她经手，所以椎名桑想现在和黄濑君进行一次新的比试。黄濑君有不同意见吗？”
    黄濑看上去有些惊讶，但很快开朗地笑了起来：“我没问题。”
    “好的，黄濑君刚经过一场比赛，椎名桑也刚刚痊愈，所以你们双方对战也算是公平公——啊！”桥本部长捂着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椎名桑你干什么啊啊！”
    我捡起掉在他脚背上的竹剑，又在他另一只脚上砸了一下：“哦，十分对不起，一不小心手滑了。”
    “……不、不管怎么样，你们可以开始了！水岛，你在旁边计分！”桥本部长慌不择路地跑开，却被由乃拽到了女生堆里：“啊呀部长，策划切磋真是辛苦了，来尝点我们做的运动饮料吧？里面放了纳豆、胡萝卜、奶油、鱼子酱、芥末、巧克力……还有一点点的甲壳虫做装饰，部长一定要乖乖喝完哟。”
    “救命啊啊啊——呜呜你们不要堵我的嘴……”桥本部长的哀嚎渐渐小了下去。
    我和黄濑对视了一会，分别站在开始线两侧，简短地寒暄了一句，就带上护具，摆出了上端姿势。
    “——开始！”
    黄濑率先发起进攻，他的剑如同灵蛇般，出其不意地从各个角度试探着进攻。我抖了抖手腕，干净利落地从他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中穿过，一剑刺中他的右手手腕。
    “椎名攻击有效！”
    我们短暂地拉开距离，透过面部护具，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在黄濑金色的眼睛里，兴奋和战意同时被点燃。他聪明地转为防御，显然开始的贸然攻击只是因为吃不准我的实力，而故意为之。但对于我来说，对方的防御，只意味着我的机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