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妄自菲薄
20“皎，你不要妄自菲薄”
林北川沉默了半晌，对陈皎说了这句话
闷着头哭的陈皎突然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高级的词汇教育她…
可是“妄自菲薄”是什么意思呢？陈皎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成语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诸葛亮《前出师表》
卧龙先生在刘备死后肩负起了教育阿斗的任务，《前出师表》是在诸葛亮最后北上伐魏前写给阿斗的信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希望阿斗小朋友鼓起斗志，继承刘备的遗志
妄自菲薄的意思就是过分看轻自己，形容自卑
陈皎生于岩城，是一个小山城，有淳朴的风土人情，自然也免不了有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陈皎出生的年代正赶上了提倡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少生少育严抓严打超生的1990s
父母均是小学老师，在国家的监管下，注定了他们在只能有陈皎一个孩子
那时候陈皎的父母已经年过30了，在当时算的上是老来得女，是老陈家唯一的孙女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会得到万千宠爱的掌上明珠，而是陈皎母亲的恶梦
陈皎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是对她分外的严厉，成绩不是班上的前几名就会耳光子伺侯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班里的同学欺凌，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回家告诉母亲，她的母亲第一时间不是安慰她替她出气，而是带她到班级里认错，认定了是陈皎做错了什么才惹人家生气
后来她知道了，她有一个跟她同龄的堂哥，叫陈昫，是叔叔家的儿子，陈昫的妈妈是一个富家千金，在市区里教英语，举止在七大姑八大姨里显得分外的洋气，堂哥被照料的白白胖胖
堂哥也在市里的实验小学读书，每次回老家都被长辈们捧在手里，极为惹人疼爱，而陈皎总是在亲戚圈外默默看着堂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隐自卑的呢，陈皎这么问自己的时候就想到了小时候的画面
哥哥被众星捧月般供起来的时候，陈皎也看到了母亲用冷冽痛恨的眼光看着自己，陈皎这才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的厌恶
所以当三年级的陈皎发着烧考完试，拿到只有79分的英语卷子，她害怕的不敢回家，她的母亲一定会打死她的
陈皎记得，只是一直不敢想起…
那天她在学校徘徊了很久，太阳下山了才进了家门，结果母亲并没有打她，而是把陈皎刚脱下的小白鞋丢在门口，拧着陈胶瘦弱的胳膊拽了出去，叫她滚，说没有她这个女儿
那时候真巴不得母亲狠狠的打她，只要不赶她走，可是陈皎在门外哭了好久，敲了好久的门
陈皎不知道后来那个小女孩迷迷糊糊的走去了哪里，当记忆再次接上的时候，她的小白鞋已经变成了小脏鞋，她的父亲抱着她大声的哭着，一个劲的道歉
那天之后陈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陈皎被父亲接到了市里上小学，跟堂哥上同一所实验小学，但是堂哥似乎在学校里并不想认她这个妹妹
而陈皎作为转校生被当作了新班级里集体欺负的对象，没人跟她做朋友
经常，陈皎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得去教室门后的垃圾桶找自己的书包
体育课是小陈皎最不喜欢的课程，因为班里的男孩子总是会故意把篮球打到她脑袋上，她都请病假不上了
这些陈皎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的父母
就像陈皎后来遇到的每一道坎坷，她认为上天只有在她绝望到不行的时候，才会拉她一把
在陈皎抱着书包躲在角落里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的声音
“你真可怜，但你可以通过努力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
陈皎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一句话，连声音都像带着圣光一样驱散她内心的黑暗，她好像有了力量一样
小陈皎开始为了自己努力学习，在第二次单元考试中脱颖而出，她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神情里，把自己满分的卷子贴在了教室的光荣榜上
陈皎开始以“好学生”的模样崭露头角，稳居第一，班主任也开始笑眯眯的对她说话，让她当小班长
于是陈皎终于得偿所愿，光明正大的给那些欺负她的人记过，让班主任叫他们的家长谈话
后来学了医学，陈皎想来想去，觉得那可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但还是更愿意相信有一个小天使在保护她
六年级的时候，母亲多番努力终于调到市里当小学老师，陈皎一家三口终于住在一起了，可是陈皎再也没有主动跟母亲说过话
那时候的陈皎没看过《婚姻故事》《82年生的金智英》，她也不知道母亲作为一个封建家族的媳妇要背负些什么
只是母亲后来对她的态度180度大转变，嘘寒问暖的，时不时买些补品给她养身子，陈皎受宠若惊
长大后的陈皎，在万能的社交网络上了解到了世间百态，也理解了母亲的行为，知道父母后来对她的百依百顺，是在对她补偿些什么，跟母亲的关系也没有疏远，但也没有拉近，只是知道自己长大后有义务赡养父母
有些事情，虽然她小，但毕竟是烙下了印子
听说这样残缺的性格很容易被PUA盯上，陈皎离开岩城到阜市去上大学后，自然而然被花花世界吸引，也被这花花世界的花言巧语欺骗
被毛林海PUA后，极度绝望的陈皎再一次听到了小天使的声音
“你好惨，但是你还有机会可以改变现状手撕渣男”
于是陈皎再一次做到了…
可是她差点也堕落了…她为了发泄怨恨勾引了别人的男朋友…
最后分不清楚自己是为了报复毛林海还是喜欢上了陈小天…终日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无心学习
她其实很想很想跟赵妍道歉，但也害怕赵妍觉得她惺惺作态，也经不起赵妍不原谅她的后果
她以为小天使原谅了她的行为，让她顺利找到了博导，她得以在毕业后继续硕博连读，可是没想到是陈小天给她设的局
看来小天使是不会原谅她了…所以让她碰到了林北川，爱上了这个不该爱的男人，惩罚她当时的被怨恨冲昏头脑时犯的错
（小天使：这锅我不背……）
林北川试图让陈皎融入他的生活里，他带着陈皎“抛头露面”
每次带陈皎出去见朋友，她都会画很浓艳的妆，着装偏向性感成熟，一点清纯女大学生的样子都没有，但年轻的肉体总会引来饿狼般的目光，于是林北川就在朋友们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摸她大腿，掐她的小屁股，搂着她的腰吃她的口红，宣誓主权
林北川不乐意陈皎打扮的这么惹眼，可是陈皎不听，她觉得这样才对得起林北川那些朋友见到她时惊讶之余又谨慎藏起来的眼光
“那是个小三吧”
“别多事，林警官说是他女朋友那就是”
“男人嘛，谁还没在外面有个情人”
……
只是林北川除了有这些逢场作戏的朋友，也有不能怠慢的贵人朋友
林北川带着陈皎只参加过一次某个富二代的生日PARTY，场面极度淫乱，表面上绅士的切完金字塔样的蛋糕，送走长辈们后，年轻一代的朋友就在别墅里各种做爱，3P都是小意思了，多人运动才比较热闹
那晚陈皎不舒服早一点跟林北川到客房里休息，并不知道外面多“热闹”，半夜过生日的寿星赤裸着身子进了他们的房间，抱住了陈皎用身下的性器蹭她的屁股，脱陈皎的衣服，林北川当场就把他拖出门外打了一顿
“你他妈干屁啊！不就是个女人嘛，共享一下怎么了？”
林北川关上了门又是一顿暴打
……
陈皎都知道，当面笑了笑，而回到床上就发恨似的在林北川的肉体上宣泄出来
就像一张揉皱的纸，不管用什么办法将它铺平，痕迹也不会消失，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其实心里早已都是裂痕
陈皎以为林北川玩腻了她之后就会将她抛弃，她就自由了
可是过了整整一年，林北川只是更黏她，更霸道的要控制她的生活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陈皎在医院连值班都没有了，动不动就帮她请了几天假
有时候陈皎会收到舍长梁丹丹的善意提醒
“陈皎，我明天把查房登记表给你补签一下吧，我帮你代签了几个月，其他舍友有意见了…”
陈皎差点忘了，按理来说，自己应该还是在学校宿舍过集体生活的
在同级生当中陈皎已经算的上“臭名昭著”，可辅导员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更不要说警告处分了
这一年来陈皎渐渐想不起来自己的梦想
在缠绵悱恻的深夜…陈皎有时候会迷惑
难道我要一辈子当林北川的情妇吗？
我来阜市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吧，我的梦想是什么呢？
还没想明白就深陷在浓浓的情欲里，昏昏入睡
陈皎在人群外围，远远的看着在演唱会规模的舞台上放声歌唱的林北川
这次的演出是跟某个大明星同台，主办方按正式演唱会的规模准备的舞台
林北川的梦想是什么呢？
陈皎在万人场外看着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林北川，想着他这样算不算实现了梦想呢？
陈皎22岁了，她拨弄了一下脖子上林北川送给她的22岁生日礼物，是一块美如凝脂的羊脂玉，细腻的很称她年轻的身体
再过几年陈皎这副身体就不再年轻了吧，那林北川对她有什么留恋的呢？
男人永远喜欢18岁的女孩子，谁都可以取代她吧，凭什么是陈皎呢？
如果没有遇到林北川，或许她现在应该继续在过集体生活，继续在学校追逐她的梦想吧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啊
可是陈皎已经不能继续照顾病人了，这也是林北川不让她去医院值班的原因之一
陈皎看到病房里天真无邪的小病号会愧疚的失神，在儿科实习的一个月林北川就没见过陈皎笑过，在家里生闷气，看书看的莫名其妙流眼泪
在其它科室碰到跟林北川一样年纪的病人，看到病人的妻子满目关切的陪伴照顾，陈皎紧张的丢三落四，主任问病情也答不出来，被上级批评了好几次
甚至在路上碰到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陈皎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一样
林北川感觉的到陈皎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就经常带她出去散心，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他假装不在意罢了
只是已经破碎不堪的心，就算小心翼翼粘起来，总有一天还是会倒塌的
“林北川，我们分手吧”
毕业这天，陈皎收拾好了行李等林北川回来，说了这句话
“皎，乖，我不要分手”林北川把陈皎揽在怀里，紧紧抱着，他知道陈皎又崩溃了，这半年，陈皎这样提分手已经好几次了
“林北川，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应该够了吧”
“不够，这辈子都不会够的”林北川感觉到手臂上的湿润，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可是我受够了，林北川，我受够了……”
怀里的女孩开始颤抖，可是他除了抱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我没办法继续当医生了你知不知道”
陈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想办法，我会养着你的”
林北川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泪，却被陈皎用力推开
“你要我给你当一辈子情妇吗？”
“林北川你够了！你一定要毁了我才开心吗”
“比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你要多少找不到？”
“凭什么是我？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梦想，把我变成我最讨厌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陈皎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蜷成一团
“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不念研究生了”
“我离开阜市，再也不出现，你放过我好不好，你让我走吧”
林北川低着眼看着她……回想着这一年来，陈皎从来没问过他会不会离婚，以后会不会娶她这种问题，也从来不会让他在朋友圈发他两的合照，反而是他老要求陈皎发他两出去玩的照片
每次苏沁来电话陈皎总是借口去医院值班好几天才回来，有时候他有点惊讶陈皎带他去奢侈品专柜买礼物，因为陈皎总是嫌他给她的礼物太贵，她旁敲侧击的提醒他今天是苏沁的生日，然后又跑去医院值班
或者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车上全是尿布奶粉，才知道陈皎早就算好了苏沁的预产期，准备好了一年份的尿布和奶粉，让他不尴尬的空手去见岳父岳母
再或者会在他父亲过寿的时候塞给他一张阜外医院的全套健康体检卡，跟他说是学校发的福利……
太多了…陈皎总把他往外推，以为这样就能修复好已经崩离解析的家庭关系
她总是这样那样的为他着想，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来没把陈皎当作情妇，他爱她，当作宝一样珍惜她，陈皎是他唯一的爱人，也是亲人，一直以来他希望陈皎能主动向他要求些什么，无论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没想到…她……
“皎，你不要妄自菲薄”
林北川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我只想要你陪着我，忽略了你想要什么”
“你留在这里继续读研好吗？”
“这是你的梦想，不要放弃好不好”
“你想一个人，我这段时间就不来找你了”
“如果你想我了，给我发条消息我就会出现”
“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林北川把陈皎的小脸捧了起来，吻了吻
“我爱你，我没有把你当作情妇，你是我的爱人”
“老师，我考虑好了，我选择学术型研究生”
盛夏，过完23岁生日的陈皎给了陈墨松答复
她本想当一个临床型研究生，在病房治病救人才是她的梦想
既然她现在已经无法面对病人了……
那就当一个学术型研究生吧，在实验室里养小动物养细胞，也算是在为梦想努力
只是陈皎没想到林北川还是会不要脸的故技重施，她答应了他之后，他就动不动的出现在家里
要么是发烧，要么胃疼就是赖在那不走，他们好像还是没有分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