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那贼又道:“你说的那表子我记得,是跟那郡主一起的,可惜……被你坏了好事,但若是老子再遇上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怎么可能再失手……”林枫身子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脚。
☆、第72章 两人之约
次日,日渐中午,贺兰春华有些饿了,阿润却仍是没来。他等了半天,却是丫鬟秋菊端了碗汤送来。
贺兰春华问道:“阿润呢?在做饭么?”
秋菊道:“大人,润姐姐出去了,刚才兴儿不知来送了个什么信儿,润姐姐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贺兰春华一惊之下忙要起身,差点动了颈间伤处,正好宋和进来,忙将他扶住:“你干什么乱动?”
贺兰春华问道:“阿润去哪了?”
宋和道:“你问对人了,我刚从外头回来,你猜我在门口遇见了谁?”
贺兰春华想了想,脸色越发不好:“难道是那棵树?”
宋和笑道:“可不是那棵枫树么?”
贺兰春华心头大烦:“阿润被他叫走了?他到底想如何呢?不是要调走么?”
宋和叹了声,道:“我瞧他十分憔悴,而且……据说他调任的日子就在今天。”
贺兰春华张口结舌:“就是今日?既然是今日他又来做什么,总不会是贼心不死,要拐阿润走吧?”
宋和咳嗽了声。
秋菊听到这里,抿嘴偷笑,退了出去。
宋和才道:“林校尉一颗心在程府那位小姐身上呢,你尽管放心。”
“是吗?”贺兰春华狐疑不定,想来想去,“我的心乱跳,还是去看看最好……”
“乱跳是因为你受伤了,别胡思乱想了,你信不过林枫,难道还信不过阿润?”
贺兰春华琢磨:“那个丫头见了林枫就好像见了钱似的,我还真的信不过。”
宋和无奈:“总之你是不能动的,你这伤处太不一般,大不了,我替你去看着。”
贺兰春华迫不及待道:“那快去!”
宋和叮嘱他千万不可妄动,又去叫了毛双儿跟毛振翼来,叮嘱道:“我去看看阿润,你们在家里看着你们六叔,万万不能让他四处走动,知道吗?”
两个小孩儿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且说阿润出了衙门,一眼看到林枫站在石狮子旁边,手中牵着一匹马。
“林大哥!”阿润眉开眼笑,跑到林枫跟前。
林枫微微一笑:“有空吗?跟我走一走。”
阿润忙道:“有空,去哪里?”
林枫道:“出城走走。”
阿润有些惊讶,却也一口答应,林枫牵着马儿,也不上马,只是缓缓而行。
阿润便跟在他身边,两人并肩往镇外而去。
阿润瞧出林枫仿佛大有心事,便想逗他开心,道:“林大哥,那采花贼终于捉到了,听说昨晚上多亏了你跟小和哥哥,我就觉得有林大哥在,一定会马到功成的。”
林枫呵呵一笑,虽然嘴角弯起,双眸却丝毫笑意都无,反而多了一丝悲伤之色。
阿润有些心惊,转头看看周围,见路边有叫卖些零食的,她便道:“林大哥,你等等。”
林枫怔了怔,果然驻足。
阿润转身,去路边观望了会儿,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两串糖葫芦,回来后递给林枫一支糖葫芦:“林大哥,你吃。”
林枫从不曾吃此物,何况当街。勉强咬了口,小心咽了下去,才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道:“又酸又甜,倒是挺好吃的。”
阿润道:“可不是么?我小时候吃过一次,这个东西我娘也会做……我学到几分,改天给你做呀。”
林枫一怔,低头看她,眼中多了一抹微光。
阿润却不吃,把自己的那根糖葫芦包好,放在腰侧包里,却去剥那栗子,剥出一颗,便送给林枫。
林枫犹豫了会儿,接过来吃了,栗子又香又软又糯,林枫便又笑道:“这个也好吃。”
阿润见他终于肯笑,便道:“好吃吧,现在天不算太冷,如果到了冬天冷极了的时候,热热地吃一颗最好了,还有烤红薯……”
阿润说着,便东张西望,林枫察觉她的用意,便笑道:“好啦,不用再买了,吃不了这许多。”
阿润吐吐舌头,便又继续剥栗子,一路走一路吃,两人走过人群拥挤的长街,又缓步地出了城,阿润问道:“林大哥,你想去哪里玩?不如去草甸子湖那里看看吧。”
林枫答应:“好啊。”两个人漫步走过山路,行过草滩,远远地看到前方一道亮亮地湖水,玉带般蜿蜒。
林枫放眼四顾,道:“我平日在这周围来来回回,却不曾有过一次这样来闲走看景的,也不知道这里竟是这样壮丽。”
远处山峦层叠,天色是淡青色,树木上的叶片都变黄了,有的随风飞落,飘洒空中,像是一只只随风而飞舞的小小翅膀。
芦苇草茂密地长着,随风摇摆,发出簌簌声响,偶然有一两只水鸟惊起,像是一副活得图画。
草地青青黄黄,加泥土的黑,湖泊的白,天空的蓝,自然造就,是一种令人舒服的色彩。
林枫深吸一口气,复又抬头看天,那股郁结于胸口的积郁闷气,就在这时候,慢慢地,一点一点散去。
阿润道:“可惜现在也不是冬天,如果是冬天,草上都结了霜,跟玉做的一样,可好看了。等冬天我们再来玩好吗?”
林枫把马儿栓在树上,走回阿润身边,把她捧在手里的栗子拿过来,微笑答道:“好啊。”
阿润嘻嘻一笑,忽然又想到一事:“我忘了,林大哥你要调走了……”
林枫却并不在意,找了一处高地,把外裳脱下来放在旁边,招呼阿润来坐,阿润道:“这怎么可以!”正要把林枫的衣裳拿起,林枫已握住她的手臂:“快些坐了。”
阿润只好别扭地坐了,林枫见她有些不情愿的模样,便道:“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地上凉,你的裙子这么好看,不能沾了泥草。”
阿润这才转怒为喜:“我的裙子好看吗?是我娘新给我做的!”
李氏虽然有一手好活计,但是从来都是给别人做绣衣裳,自家的女儿所穿的都是粗糙的布衣,自然不会绣什么花儿了,最近李氏特意给阿润赶制了一件儿出来,阿润格外喜爱。
林枫赞道:“早听说伯母的手艺天下无双。”
两人并肩坐着,林枫剥了一颗栗子,他的手法十分生疏,剥的破破烂烂,阿润笑道:“我来吧!”林枫摇头,把那颗栗子递给她:“我来就行。”
阿润只好吃了那颗,只觉格外香甜,高兴之余,想起芳姬,忙道:“林大哥,你可别再对我这么好啦!”
林枫只是一笑,低声道:“也没多少时间了……”
阿润没听清:“什么?”
林枫道:“我是说,我要调走了,就不会再给你剥栗子了。”
阿润也有些难过,林枫看她一眼:“怎么了?该为我高兴才对,毕竟这是好事。”
“我知道。”阿润点点头,“可是……那以后,还会见到你吗?你还会回来不?”
林枫不答,只是剥着栗子,忽然问道:“阿润,知县大人对你很好对么?”
阿润点头,林枫道:“我在军中……也见过许多京内贵人,跟各色的官长,但我从未见过如贺兰大人这样的……他若对一个人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但他若是厌憎一个人,那可真是……”两个字,“可怕”。
阿润眨了眨眼:“我看过大人审案,他对付那些坏人,可真是……看得人心里发冷,我没做坏事都觉得心虚。”
林枫笑道:“可不是么,他是个极厉害的人。阿润,你……在他身边,要……多多留心。”
“为什么?难道大人会对付我?”阿润吓了一跳。
林枫摇头,凝视阿润片刻,终于道:“这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我……”林枫说到这里,便转开头去,眼前浮现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只可惜……那人的心,却如蛇蝎一般,令他不寒而栗。
“只是什么?”阿润问道。
林 枫沉默片刻,道:“只是我发现,你或许永远猜不透一个人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原本你以为是极为善良可爱之人,实则,底下有截然不同的面目……那种感 觉,不仅是被骗的愤怒,而且……就像是……被从云端推入了深渊一样,那么绝望……几乎痛不欲生,你明白么,阿润?”
阿润愣了会儿:“林大哥,你是在说大人……还是在说芳姬?”
林枫身子一震,低下头去,久久无语。
阿润心中即刻明白,是芳姬!一定是芳姬出事,才让林枫如此反常。
“绝望……痛不欲生,自云端到深渊”,阿润想着这些词,心惊肉跳。
阿润镇定了会儿,开口问道:“林大哥,芳姬怎么了?她……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枫听了“欺负”两字,哑然失笑,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被个弱女子欺负?但是……这种说法,却又如此的……
“怎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被她欺负?”林枫转头看向阿润。
“因为我觉得她……”阿润刚要冲口而出,忽然想到,林枫喜欢芳姬,若说芳姬坏话,岂不是让林枫面上挂不住,于是阿润含糊说道:“因为你太老实了,但是芳姬心眼太多……”
林枫听了,怅然出神,双眸看向远方:“究竟是我太老实了,还是太愚钝了,所以会看错人……”
阿润看着他带点忧愁的脸,道:“林大哥,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如果说一个好人被骗了,被欺负了,难道说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活该被人欺负吗?只能说是那个欺负人的实在是太坏了……”
林枫若有所动,阿润又道:“你瞧……当初我被陈家退婚,明明不是我的错,他们却趾高气扬地找上门,还说三道四,难道我要因此不活了吗?我才不呢!他们陈家看不上我,是他们没有福分,我也不稀罕他们!所以我狠狠骂了他们一顿,让他们灰溜溜地滚了!”
林枫想到那种快意,蓦地笑了出来:“阿润……”
阿 润哼道:“就是呢!这种人家,我嫁过去又有什么好果子吃?难道我平日看的还不够多?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形,我娘多么好的人,嫁给我爹……受了多少苦?难道 因为我娘太好,注定要嫁个坏人来被欺负吗?才不是,或许那是命,但是对我来说,我才不要那样的命,我才不要白白地被坏人欺负。”
林枫一言不发,阿润认真看向他,慢慢说道:“林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跟我一样的好人,这样的好人,不该被人欺负的,林大哥,你是男子,你该更明白我的意思,也该知道以后怎么做,对不对?”
这些话,或许比一万句的安慰更加有用。
林枫眼中慢慢地流出泪来,脸上却慢慢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是啊……好人才不该被欺负的,我林枫更是堂堂男儿,怎会为区区儿女之事困顿于此,郁郁不快……”
他是堂堂男儿,当横刀立马,驰骋疆场,怎会为了一时的儿女之情迷惑,为一刻的挫折而沮丧不快?识人不明,他认了!但绝不会就栽在这里,一蹶不振!
林枫展颜一笑,抬手在阿润肩头轻轻一拍,忽地站起身来,看向远处无边山峦,层峦叠嶂里,仿佛有鹰隼振翼掠过。
林枫张手,感觉风从肋下穿过,他扬首远望,放声大笑。
与此同时,宋和站在芦苇丛后,心怀疑惑地盯梢,忽然听到耳畔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和惊而回头,顿时震惊,却见身后草丛中冒出三个脑袋,中间一个戴着斗笠,两边儿是两张粉妆玉琢的脸儿——毛振翼跟毛双儿,
宋和一见,后悔不已,眼中便白多黑少:是他失算了,早就该知道毛氏兄妹靠不住,他出来之前,就该把这三人统统绑起来才好。
贺兰春华见被发现,便带这两个毛头“艰难”地靠近,压低声音问:“他们干什么了?”
毛振翼则急不可待地问:“是啊是啊,有没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