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洁白的珠子, 在两指间反复流转, 玲珑淡雅。“阿君,我又没能控制住自己,你听到了可还要笑话我。”喃喃自语一般,南木涵突然嗤笑一声, 言语中都是浓浓的包容与暧昧,仿佛面前站着他最心爱的女子,正专心倾听情人的话语。
“就是这个样子, 就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姐妹, 为什么她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就连犯了错都会被包庇原谅, 那不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吗,没人逼她喝酒,没人逼她跟风阳在一起, 南木涵,你可真是情种, 滥情!”孟惠君显然懂了怒气, 因为不得已的理由, 一直压抑容忍,连心媚的毒,她从没听说过解药。
不能发作, 不能生气,不能在得到解药之前便乱了阵脚,她还要继续活着,给那些得不到却想得到的人看看,她孟惠君,终将站在他们触手不可及的高处,睥睨众生。
“我们之间原本不该说这么多客套话的,本就没什么交情,孟惠君,今日你来无论什么目的,我南木涵都恕难从命了,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看看你无计可施,暴怒难堪的样子,阿君不忍心报复与你,我总不能由着你继续逍遥自在。”南木涵将那颗白色珠子放回胸口,转身盯着孟惠君,嘴角提起一丝弧度,不屑,愤怒,克制,隐忍,数种不同的情绪掺杂其中,五味杂陈。
“南木涵,连心媚的解药我今日要定了,不管你主动给也好,不情愿也罢,那都由不得你,说了这么多,好歹师兄妹一场,可有热茶?”
孟惠君径自走过去,许是一路风尘仆仆,加上大动肝火,导致她现在五脏郁结,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无力,强撑着心内的一口气,她扶着桌子靠了上去。
“孟惠君,是不是渴的想喝点冰水,如若不然就能五内俱焚,生不如死,是这种感觉吗?”南木涵突然诡异的凑到她脸前,细细端详她此时复杂多变的脸。
“你什么意思?”孟惠君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吹过,毛骨悚然。
“连心媚加上近日我专门为师妹调制的软骨香,两者混合在你体内,这感觉,我还真的想不到,看师妹现在的神情,约莫着一会就该受不了了,难得,难得,可惜,夜皇已经驾崩,不能身临奇境,看看他宠爱一生的皇后,是个什么不要脸的情形。”最后一句话说的又狠又绝,面目狰狞。
“你!”孟惠君一怒之下,掌心用力,竟然震碎了面前的木桌,刹那间气血上涌,喉咙腥甜,前胸的骨头犹如碎裂一般,刺心之痛,身形晃了两下,血块涌到喉咙竟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一折腾,身子更是虚弱不少,双腿竟然微微颤抖,有些无力可使,多亏后面靠着凳子,孟惠君重重跌在上面。
“南木涵,你怎么不想想,我今日敢单枪匹马,自己孤身一人赴会,定然带了你想交换的东西,足够换取我的解药,南木涵,怎么,太急性子了吧。”
南木涵冷哼一声,似是极为不屑。
“孟惠君,我苟延残喘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么一天,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却不能亲手给自己一个了结,你觉得,我还会跟你交换什么?你有什么值得......”
“你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孟惠君挥挥手,后面出来两个黑衣人,架着一名女子晃晃悠悠。
那人可不正是刚刚还在床上睡的正香的隋安安吗,此刻不知什么情况,被人架着还睡得酣畅,必然已经中了迷香。
南木涵皱紧眉头,眼下这种情形当真没有想到,“孟惠君,在我的皇宫,你竟然还有眼线,只是,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错了,隋安安跟我,算的了什么,倘若你用她做要挟,你的邻国,中庸,必然跟你水火不容,你可知道,隋安安是中庸皇帝高培的心爱之人,你可知道,隋玉是他的姑母,孟惠君,隋安安这个筹码,你这是越老越糊涂了。”
“闭嘴,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老。”孟惠君整理了一下红衣,又伸手摸摸嘴角,不让一丝血迹染红肌肤,发丝微乱,她极具耐心的整理好,方又开口。
“本来我还没用多大把握,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她肚子里的孽种,多半就是你的了,南木涵,你这么急着跟她划清界限,跟我表示与他的疏离,不就是怕我伤害她吗,这丫头跟你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隋玉有这样一个侄女,当真可笑至极,可怜高培,痴心错付。”
孟惠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回头捏住隋安安的鼻子,不出几秒钟,隋安安被憋得急速的咳嗽了几声,猛的惊醒。
“你俩什么人,放开我!”看清楚自己的处境,隋安安又不明所以的看向南木涵,那老妖婆,不会是姑母之前说过的孟惠君吧,好死不死,竟然落到她手上,流年不利。
“孟惠君,你可真是为老不尊,这么大把年纪,竟然穿得这样鲜艳,天山童姥吗,不怕吓着孩子!”隋安安朝她讽刺几声,算是先给自己壮壮胆气。
孟惠君硬生生被人骂了两次为老不尊,此时气血连番上涌,就算他有再好的定力,也耐不住这样的打击,何况是她生平最引以为豪的容颜,几口鲜血止不住咳了上来。
盛怒之下,反手一掌劈在隋安安肩头,落掌之处竟结实有力,抬眼看去,却是那南木涵不知何时冲到旁边替她接下了这一掌。
孟惠君右手甩出数百枚银针,南木涵本想趁机救出隋安安,却不能不顾自己安危。
“劝你还是长点心,我既然胁迫了她,又怎能让你轻易搭救,南木涵,看在我们师兄妹一场份上,我不想伤害你的孩子,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不会为难她。”
“什么孩子?”南木涵虽是问着孟惠君,眼神却瞥向隋安安,那人脸一灰,竟然避了过去,这是什么情况。
“你的孩子,当然是你的孩子,难不成还是高培的。”孟惠君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嗤笑出声。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难不成还是隋安安自己爬上你的床,悄无声息的就有了你的孩子。敢做不敢认,南木涵,你是怕对不起孟庭君吧。”
天了个噜的,这老太婆居然说的都对,可不就是自己给南木涵吃了点补药,来了个无比酣畅的霸王硬上弓吗,要不然,哪来孩子。
可惜,自己竟然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真是天不由我。
隋安安这么想着,偷偷抬头看向那一脸震惊的男子,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不知是喜是忧。
“隋小姐,你自己说,我听你的。”南木涵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平静无波澜,他长舒了口气,似乎并不相信孟惠君的一面之词。
“没,没有的事,我肚子里,没有孩子。”隋安安说的是实话,她认为的实话,可不就是没有孩子了吗,替莫雨挡下那一剑,竟然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弄丢了,让她如何面对南木涵,如何说出这番缘由。
像是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南木涵目光灼灼,复又看向孟惠君。
“难怪南木涵不要你!看你是真傻。”孟惠君哈哈大笑起来,扯动伤口,不由得倒吸口气。
“北朝小儿的计谋,骗的了他大哥风北墨,却瞒不过我的眼线,风春莫苦心经营,无非为了保全莫雨和你肚里的孩子,假意声称你小产,实则一举两得,隋安安,你自己摸摸肚子,看看你的孩子还在不在。”
隋安安的手早已摸在上面,像是不敢确信一般,眼睛瞬间睁大,“南木涵,我们的孩子还在,真好,真好。”
那男子却像没听见一般,面上毫无喜色。
“虽然不是你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可毕竟有着你的血缘,南木涵,你当真能忍心看我杀了她和腹中的孩子,也不给我交换解药吗?”
孟惠君虽然没有实打实的把我,心中却觉得至少七分。
“如何,你杀了她,又如何!”许久,南木涵吐出这几个字,冷酷无情,隋安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我爱的人,其他女人的孩子,与我何干,你要杀便杀,解药,我早已经毁掉了,孟惠君,我说过,我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活的蝇狗不如,浑身溃烂而死,我说过,我要为阿君报仇,不带遗憾去见她。”
“你说什么啊,南木涵,你有没有人性。”虽是哭诉,隋安安眼睛里却很清醒,她意识到南木涵的计谋,眼神稍一汇聚,隋安安哭天抢地一般夺过一旁那人的短刀便佯装要割脉,孟惠君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拦,就在此时,隋安安短刀急转方向,正对孟惠君胸前,狠狠刺去。
孟惠君本就中毒不浅,这一招逼得自己只能全力躲闪,对面的南木涵伺机出动,长剑凌空飞出,直入面门。
孟惠君暗叫不好,躲闪无力,双眼一闭,大叫,我孟惠君竟有如此下场,呜呼哀哉!
☆、两代恩怨一代情仇
一柄长剑不偏不倚, 将那刺入面门的剑身击打挑转, 剑身没过孟惠君的右臂穿透而出。
“手下留情!”不是那苏里,又会是谁。
月白长袍,乌青的脸面不复往日□□,一头白发飘逸张扬, 同是中毒之人,凭一身修为硬硬接下方才一剑,苏里的嘴角隐隐渗出血丝, 看得人心惊胆寒。
“师弟, 手下留情。”落地之后几个踉跄,苏里怕南木涵再出狠招,挺身立于孟惠君之前, 撑着那口气说完。
地上一盘散乱, 桌椅茶水碎了一地, 犹自冒着热气,硕大的龙凤屏风不知何时也被击倒,张牙舞爪的龙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 无能为力,展翅欲飞的风皇只能任人宰割。
似乎预料之中, 也在情理之外, 南木涵拾剑指向他, 此番说话便带了些恨意,恼怒,“师兄, 你来做什么?”
“师弟,恕我冒昧,惠君的毒既然是我带给她的,自然应该有我来解,我知道你定是恨她入骨,可是往日如烟,活着的人还活着,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已故之人,不能为了庭君便要杀死惠君。”
话未说完,剑已入骨,苏里笑笑,仿佛那剑并未刺入半分,若不是那皱起的眉头,殷红的血,外人恐难看出。
“师兄,我已经给你选择了,可你偏偏不要生,非要死,当日放你走,已经决定不去追究你的过错,你愿意为了孟惠君回来,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谁犯的错,自然由谁来承担。”
南木涵看了看身旁的隋安安,言语中丝毫没有顾及她的心情,那小女子呆了一般,一只手抚着肚子,耳边兜兜转转的全是一个声音,孟庭君,孟庭君,她是谁,让南木涵至今耿耿于怀,甚至不惜冒着牵连国本的风险,也定要除掉南国太后孟惠君。
原来他不是无情,只是太过痴情。
隋安安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此时此刻,心俱荒凉,所想所思完全不受控制。
“听到了吧小丫头,你白白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连一个身份都未曾给你,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咳咳咳咳......”孟惠君说到后来,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闭嘴!”隋安安陡然间的大叫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响亮,众人齐齐望向她。
天旋地转,倒下的一刹那,隋安安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转,未曾看见什么,只听到一人着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促,不多久映入眼帘的那人,正是她许久未曾见到的表哥,中庸皇帝高培。
“安安,能听见我说话吗?”高培有些口干舌燥,双眼紧紧盯住她,唯恐一不留神她又跑出手掌间。
“你怎么来了?姑母知道吗?”隋安安虽然问的是他,眼睛却依旧愣愣的看着南木涵,看他背影硕硕,负手而立,长剑已经掉落地上,沾染了谁的鲜血已然不知。
“先起来再说,地上太凉,你的身子,你的身子现在需要好生调理。”高培半搀扶,半是搂抱,隋安安稳稳地靠在他怀里,看上去倒是郎才女貌。
“离我远点,小心隋宛蓉过来再给我划几道花。”隋安安心底里莫名窜出几股怒气,无处发泄,照常理,依旧对着高培一吐为快。
“无妨,我已经将她囚禁起来了,上次她对你做的事情,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高培似乎急于表达对她的袒护之情,一时没留意身边还有几个叔叔级别的人物看着。
“别,还是那句话,表哥你放了我吧,我对你真的就像亲哥哥一样,没有男女之情,隋宛蓉若不是对你一往情深,也不会对我狠下杀手,你俩本就是天造地设,姑母下旨赐婚的,你再这样跟我暧昧不清,搞不好哪天我睡着觉就被她宰了,表哥饶命。”
隋安安说得轻巧,避重就轻的逃离了高培的怀抱,看似不经意,实则经过缜密考量,因为几步过去,她又重新站在了南木涵的身边。
“隋小姐,今日之事本就跟你无关联,现在你表哥来了,希望你能跟他回去中庸,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希望,你以后能跟他好好生活,多保重!”
南木涵侧目说道,大殿之上,孟惠君的两个手下已经被拖走,只留下她和苏里,高培自然是要带走隋安安的,以往的旧账,不该牵扯到他们下一辈。
至于隋安安肚子里的孩子,他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是惊是喜还是悔是恨,更多的是难以面对阿君的难堪。
“安安,我们走吧,今日之事不便插手。”高培遂又上前,试图揽过隋安安,看样子也是惧怕隋安安突出什么奇招,下起手来小心翼翼。
“要走你自己走,我......”话未说完,一掌砍在颈后,高培忙接过来,对那下手之人狠狠瞪了几眼,却又无可奈何,一招呼,旁边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人来,准备护送他们二人离开。
幻听一般,经过南木涵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低声沉吟,“照顾好她。”
废话,自己的女人,当然要照顾好,高培心里有怨气,眼下形势却不得不让他提前退出。
他们这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早已察觉南国有一部队偷偷从东南方插进东胡,唇亡齿寒,他们是想趁机取了东胡,或是借道东胡直逼北朝,这对于中庸来说,也不是一个好局势。
在自身国家不是特别强大的前提下,多国鼎立无非是最好的局面,如果夜月笙如愿以偿攻下东胡,南国势力跟北朝便会不相上下,到时候夹在中间的中庸顺理成章成了二者嘴边的一块肥肉,谁先吞下这块肥肉,谁便取得了先机。
早晚有一天,以夜月笙和北朝的恩怨纠葛,两朝之间必然将会有一场硬仗,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出现,现下最好的事情有两种。
第一,通知南木涵,让他提早做准备,可是眼下这局面方才也看到了,南木涵一心想为心上人报仇雪恨,根本不把东胡存亡放在心上,美人与江山,素来都是一袋君王头疼的问题。
第二,找人透漏给北朝风北墨,北朝上下无人不知风北墨风头正盛,明目张胆扩张自己的势力,而北朝皇帝风阳视若无睹,任其张扬,同时将将军府的三子莫春风恢复皇室血统,为其正名,期间,调回驻守边关的风北城回南城,风皇的心思,旁人很难猜懂。
若此时将消息透露给风北墨,那人必定竭尽全力,在风皇面前表现一番,消息要快必须赶在南国下手之前,要不然,在东胡持续时间过长,容易损兵折将,对中庸更加不利。
最好北朝和南国两厢损伤巨大,给他们一个长时间的休整阶段,同时中庸也有能力暗中发展,到时候再有什么变动,也能够轻松应对。
出奇的安静,自从高培带走了隋安安,整个大殿仿佛无人之境,三人俱是没有说话。
孟惠君斜眼望向苏里,只觉得厌恶至极。
想想自己的连心媚之毒也是由他带给自己,不觉恨的咬牙切齿,任他对自己掏心掏肺,用完之后,更觉得一无是处。
“南木涵,到底怎样,你才能交出解药。”孟惠君还是不甘心,她不相信没有解药,更不相信南木涵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连心媚若真像白峥说的那般,恐怕此时南国东胡都有一大批被感染的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决计不相信南木涵能下得了狠手。
“你猜的没错,孟惠君,连心媚当然不像白峥说的那般容易传染,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你一人的错,何必牵连到他人。”南木涵说得笃定。
连心媚的传染说法也是他派人散播出去的,为的便是让苏里和孟惠君都知晓,这样他们才能乖乖来到东胡,这样,他才能在今日为阿君报仇。
自从知道夜月笙的身世,南木涵便早早做了准备,连心媚容易传染不假,可是确实要有肌肤之亲的人才会得病,里面的蛊虫闻着气息便会悄无声息的窜入另一人体内,以此达到传播的目的。
而只要蛊虫从第一人进入到第二人的体内,那么第一人便会自行解毒,虽然毒已解,可是身体之前已经被糟蹋得虚透,需要调理时日才能恢复从前。
如今苏里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安然无恙,这个师兄,什么都好,师傅在世的时候,最得宠爱,因为每项技能他都能很快习得,并且运用自如,唯独伤情。
遇到孟惠君,是他倒了八辈子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