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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即使是在年幼不懂事的时候, 宋衍卿也从来没同他哥哥动过手。正如宋衍澈所说, 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总是告诉他, 哥哥身体不好, 凡事都要让着他,护着他。逢年过节,皇室王族聚在一起,别的宗室里的两兄弟, 总会凑在一起打打闹闹,小小的宋衍卿则走在哥哥前头, 生怕那些熊孩子一不小心碰着伤着了哥哥。他始终觉得, 他的哥哥是个异常温柔的人, 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每次见他,都会在他手里塞一把糖果, 然后用摸摸他的脑袋。
    后来, 他们年岁渐长, 宋衍澈的身体时好时坏,父皇下江南的时候, 连几位公主都带上了, 唯独把他留在了宫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宋衍卿开始好好地学画, 把江南沿途的景色全都画入画中, 到时候就可以给哥哥看了。他还记得, 宋衍澈躺在病床上,如葱白润的手指一页页地翻过画卷时,脸上有些哀伤的笑容。
    他记得,宋衍澈也记得。
    宋衍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徐西陆有种不祥的预感,冲上前拉住宋衍卿的胳膊,“宋衍卿,你疯了!快放开他!”
    听见动静的刘进忠也跑了进来,见到这景象魂都吓没了一半,“皇上,王爷,你们这是……”
    “刘公公,传太医,快传太医!”徐西陆吼道。
    听到徐西陆的声音,宋衍卿的理智勉强回笼,眼中染上一丝茫然,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缓缓地松开手,宋衍澈踉跄地后退几步,徐西陆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此刻的宋衍澈面无人色,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咳咳——咳咳——”
    刘进忠回头冲一名小太监喊道:“还愣着干嘛!快传太医,快啊!”
    “闪开!”宋衍卿推开刘进忠,走到宋衍澈身旁,看着他惨白的唇色,心里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明知道皇兄就像是玉做的,稍微不慎就会破碎,他保护了皇兄这么多年,连对他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呢!“皇兄,皇兄……你别吓我,”他手足无措道,“我不是故意的……”
    宋衍澈抬眼看着他,呵地一声轻笑,“又是这种眼神,你们所有人都用这种眼神看朕……”
    “皇上,皇上您别说了,”徐西陆急道,“太医马上就来了,皇上您……”
    宋衍澈用尽全力握住徐西陆的手,“待在朕的身边。”宋衍澈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
    “皇兄!”
    “皇上!”
    夜深人静,静心殿内灯火通明。王院判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替宋衍澈把完脉后,神情十分凝重。“王爷,下官要提皇上施针,人多不利于通风,还请王爷在外头等候。”
    宋衍卿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朝徐西陆看去,徐西陆正也看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寝殿,沈太后恰好在沈曼安的搀扶了走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何又——”她心中虽对儿子们有恨,可到底是身下掉下来的肉,听闻皇帝病倒,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王院判说,皇上是夜宴时吹了风,”刘进忠低声道,“又一时急怒攻心,这才旧病复发。”
    “急怒攻心?”沈太后厉声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种时候惹皇上生气?”
    一直沉默的宋衍卿正要开口,在他身后的徐西陆扑通一声跪下,“是我。”
    沈太后这才注意到静心殿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眼前的红衣女子,一表非凡,颇有姿色,看穿着也不是新来的宫女。“刘公公,这是何人?!”
    刘进忠面露难色,“回太后,他、他是……”即使是老辣如他,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太后解释徐西陆的身份。正犹豫时,就听见徐西陆如实相告:“太后,臣乃兵部侍郎,徐西陆。”
    沈太后闻言极为震惊,“你就是徐家的二子?你穿成这样在皇上的寝宫作甚?莫不是想要争宠魅上?”因着懿德长公主的事情,沈太后对这个传说中的断袖莫名的厌恶,正要命人把他押下去,就听见宋衍卿道:“母后,此事是儿臣一人之过,与小徐大人无关。”
    见小儿子也护着这个断袖,沈太后心里越发生气,冷声道:“哀家说的话如今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她自嘲一笑,“也对,要不是皇上开恩,哀家如今连凤华宫的门都出不来,哪有什么资格在静心殿发号施令。”
    宋衍卿疲惫地闭上眼睛,“母后,你别再说了。”
    沈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徐西陆,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不过时,除了半瞎半疯的徐元妃和缠绵病榻的皇后,后宫里的几位嫔妃听到消息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在殿外等候消息。皇后的长兴宫传来消息,说皇后得知皇上病倒后,一时悲痛过度,也晕了过去,如今的太医院忙得是团团转,片刻都不得停歇。
    一想到这个,沈太后就对先帝颇为埋怨。当初,因为宋衍澈身子虚,先帝也动过立幼的心思,只是幼子实在太过顽劣,对读书理政没有丝毫兴趣,对太子之位十分排斥,先帝权衡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立长子做了太子,又不顾她的反对,选了现在的皇后为太子妃,对儿子一点助益都没,还由于一次小产成了病秧子。帝后身体不好,于国于民,都是个非常大的隐患,万一这次皇帝没有挺过去,连个后也没有,那继承皇位的只能是……
    一直到四更,王院判才从寝殿出来,“太后,王爷,皇上福泽深厚,已经脱离险境了。”
    众人均是长舒一口气,尤其是宋衍卿,他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圣上如今还未转醒,微臣先去抓药,等圣上醒来再用。”
    沈太后站了起来,“哀家去瞧瞧皇帝。”
    宋衍卿道:“让外头的人都散了罢,本王留在这侍疾。”他看向徐西陆,似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说了一句:“你也先回府罢。”说完,便跟在沈太后后头进了寝殿。
    静心殿的宫女太监各自散去忙活,徐西陆被留在原地,身上还穿着大红衣裙,无所适从地走出静心殿,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小徐大人。”
    徐西陆借着殿内透出来的昏暗灯火看清来人面容,“玄墨?”
    “王爷命我送小徐大人出宫。”
    徐西陆心里涌起一丝苦涩,淡淡道:“那就有劳了。”
    有了玄墨的陪伴,徐西陆自在了不少。到了徐府门口,徐西陆从马车上下来,突然道:“今日……好像是王爷的生辰?”
    玄墨点了点头。徐西陆轻声道:“我还没有送他东西呢。”他静了静,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戴在身上,请你替我转交给王爷。”
    玄墨郑重地接过玉佩,“好。”
    徐西陆被困在宫中多日,终于完好无损地回了家,一大家子人既是欣慰又是后怕。徐泰和亲自来问他在宫中发生了何事,徐西陆则以兵部事多搪塞了过去。精明如徐泰和自然知道他在说谎,连连追问后徐西陆只道:“父亲,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徐泰和想起当日府上来的太监古怪的表情,又听下人说徐西陆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女装,还有徐青阳的前车之鉴,心里头隐隐猜到了几分,不由地喟叹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为父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九冬告诉徐西陆,在他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端亲王三天两头地就来府里,对自己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九冬哭丧着脸道:“少爷,您说日后端亲王发现那些时候是我假扮的您,会不会要我的脑袋啊?”
    徐西陆安慰他,“不会的——端亲王同你说了什么?”
    九冬用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竭力回想着,“他说,让您不要再理谢家公子,还不许再看别的男人。”
    徐西陆心情复杂,有些想笑,可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谢氏见到徐西陆平安归来,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谢府告知了谢青苏此事,只不过她说的是徐西陆病好,已经可以见人。谢青苏得到消息,向衙门告了假,立刻赶到了徐府。
    再次踏入潮汐阁,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谢青苏几分期许,几分紧张。徐西陆站在院子里,如墨的长发,似雪的衣衫,听见他的脚步声,回眸一望,“青苏。”
    谢青苏凝望着他,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西陆,我回来了。”
    徐西陆莞尔一笑,“我知道。”
    院子里,去年还涨势喜人的葡萄藤不知为何变得枯黄且了无生机。徐西陆请谢青苏在葡萄藤前的石凳上坐下,命杏浓给他们上了一盏茶。他如今是徐府的嫡子,也是徐府将来的希望,他院子里的茶是徐府最好的,可谢青苏却觉得远不及当年徐西陆请他喝的粗茶那般清爽甘甜。
    “如今舅舅大仇得报,你也重新回到了上京。过去一年的苦难,总算有了回报。”徐西陆语气平静,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谢青苏看见他这样子,只觉得胸闷不已,犹如囤积着一大片乌云。徐西陆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可这一条手臂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谢青苏强忍住把人揽入怀里的冲动,问:“我寄给你的信,你为何不回我?”
    徐西陆静了一静,唤道:“五哥。”
    谢青苏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问:“你叫我什么?”
    徐西陆嘴角轻扬,“你是谢家的五公子,你的姑母是我的母亲,我叫你一声五哥,有何不妥?”
    谢青苏何其聪慧,他自认知道徐西陆这番话的用意。他只用了一个称呼,就把他所有想说的话堵了回去。谢青苏胸口里的乌云下起了刀雨,一刀一刀地戳在他心尖上,“你……就这么着急同我撇清关系?”
    “五哥,”徐西陆目光幽幽,“我日后,将待你如亲兄弟一般,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不信。”谢青苏的声音微微变调,如雕像般万年不变的脸上隐隐动容,“感情,若能如此被轻易放下,也就不能称之为感情了。西陆,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若不是有那些阴差阳错,你我早就……”
    徐西陆哑然轻笑,“五哥,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谢青苏顿然打断他,“你别这么叫我。”
    “是,我是对你心动过。”徐西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也曾经把自己的心给过你,可是你终究还是错过了。”
    “我没有。”谢青苏有些急切地替自己分辩,“当时,你我都是身不由己。西陆,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我大可和你留在京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是我不是,我身上背负着整个谢氏一族的期望,你……”
    徐西陆点点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既然你我都没有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那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续说:“而且,我喜欢上别人了。”
    谢青苏耳边一道惊雷,胸口仿佛要炸裂开。在徐西陆说这话之前,他有无数个理由支撑着他继续相信他和徐西陆还能继续走下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有多天真,多可笑。错过就是错过,没有人会留在原地等你。他很想冲上前,抓住徐西陆的肩膀,声嘶力竭地问他很多很多个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和他一起走,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可就如当时他做不到不顾一切带徐西陆走一样,他现在只能尽量心平静和地问一句:“他……好吗?”
    “嗯?”徐西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就是他这个模样,在不经意之间招惹了无数人。“我喜欢的人啊,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脾气不太好,有的时候还很幼稚,嘴巴也有点坏,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安心,只要有他在,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了。”他低了低头,眼中流露出来谢青苏从未见过的柔情,“我很喜欢他。”
    谢青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徐府的,他好像把心丢在了什么地方,他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他没有回谢府,而是去了洵江,租了一艘画舫,站在甲板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江水和洒在湖面上的清冷月光,又想起了徐西陆出发去北疆前的那个冬夜。
    他说他不该引诱仙君。可仙君已经为他下了凡,尝到了情/欲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公子?”观言试探地说,“天色不早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其实,谢稷去后,他就成了谢府的老爷,只是他太过年轻,下人们习惯了叫他“公子”,一时半儿也改不了口。良久,谢青苏才“嗯”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入夜幕之中。
    皇兄……皇兄……
    睡梦中,宋衍澈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他强撑坐了起来,就看到九岁的宋衍卿坐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眼圈又红又肿,“皇兄,你总算醒了!”
    宋衍澈轻轻抬起头,在弟弟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忽然之间,小孩的表情一变,精致的脸庞狰狞了起来,“皇兄,我把皇位让给你,你把西陆还给我,可好?!”
    “卿儿……卿儿!”
    皇宫里,昏迷了两日的宋衍澈终于转醒,他茫茫然地睁着眼睛,视野中的人逐渐变得清晰,是……王院判。接着他又听见刘进忠的声音:“皇上醒了,快、快把药端来!”
    宋衍卿得到消息赶来静心殿时,宫女正在喂宋衍澈喝药。他走到床边,道:“我来罢。”
    宫女把药碗递给他,恭敬地退下站在一旁。宋衍卿拿起汤匙吹了吹,送到宋衍澈嘴边,“皇兄,来。”
    宋衍澈含着水雾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了他须臾,才张开了嘴。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一时间只有汤匙和药碗碰撞的声音。一碗药见了底,宋衍卿又拿起宫女递来的帕子,擦去他嘴角的残留的药汁。接下来宋衍卿没有可做的事情,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皇兄继续休息罢,臣弟先告退了。”
    宋衍澈问:“前朝的事情……”
    “有臣弟在,皇兄放心。”
    宋衍澈弯了弯唇,笑容好似风中残烛,“也对,有你在,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听了让人极是不安,宋衍卿不由地蹙起眉,“皇兄,你安心养病,旁的莫要多想。”
    “呵呵,每次朕倒下,你总是会对朕说这句话。”宋衍澈表情似有些心灰意懒,“朕这身子,是什么也争不到了。不然,朕还真想同你和那谢青苏争上一争。”说完,他又是一阵轻咳,宋衍卿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低声道:“皇兄,别说了。”
    宋衍澈缓了一缓,抓着宋衍卿的手臂,道:“卿儿,朕问你,你是真的不想要江山吗?你、你同皇兄说心里话。”
    宋衍卿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为何?”
    “臣弟看到皇兄一路走来,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机关算尽,甚是连枕边人都要制衡防范。”宋衍卿道,“臣弟只能过得自由简单一些。”
    “自由,简单……”宋衍澈轻喃着这两个词,思绪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他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一个像他伪造出来的陆想容一样的平凡公子,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宋衍澈收回心神,道:“几位老王爷的府上,可有你喜欢的孩子?”
    宋衍卿愕然,“皇兄,你……你这是何意?”
    宋衍澈平静道:“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朕的后事,你不想当皇帝,那朕只能找别人来当。”
    “皇兄,”宋衍卿心里难过得要命,“王院判说了,你这次只是有惊无险……”
    “这次有惊无险,那下次呢?”宋衍澈自嘲一笑,“太医怎敢对你说实话,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从宗室那过继一个孩子立为太子,送到宫里由你教导,等……等朕去后,太子登基,你辅佐摄政,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宋衍卿眼眶红了,“皇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将来,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很多很多个,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
    “傻弟弟。”宋衍澈温柔地唤着他,“你这么心疼朕,为什么就是不肯松口把西陆让给朕呢?”
    宋衍卿一愣,“皇兄……”
    宋衍澈几乎是蛊惑一般地说:“反正朕也活不了几年,你就让他在朕身边待着,等朕死后,他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了,好不好?”
    一滴热泪滴落在宋衍卿的手背上,“皇兄,不要逼我,求求你……”
    自从那夜被玄墨送出宫,徐西陆只有在早朝的时候能见到宋衍卿。他高高坐在龙椅旁,听着众臣上表奏事,神情肃穆静默,处变不惊,偶尔说几句话也是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俨然不是当年那个狂妄不羁的少年了。徐西陆站在群臣的后头,远远地看着他,几次捕捉他的目光,宋衍卿都会立刻转头别过。徐西陆不逼他,未曾主动去找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好臣子的本分。
    谢青苏重新踏入朝堂,一上任就办了几个大案,先是铲除了北凉埋在上京城的细作,又把几个躲在淮水沈党余孽给揪了出来。他做事雷厉风行,手段果敢凌厉,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徐西陆知道,过去让他怦然心动的仙君,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数十年来最炎热的夏季,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被骄阳烤得苦不堪言。一直到八月,天才开始渐渐转凉。宋衍澈的身体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居多,宋衍卿把持着朝政,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数月没有出过宫。
    八月底的一日,宫里出了两件大事。其一,北凉王率领十万铁骑南下,北安王顾承光寡不敌众,连连败退,退守沧州,同时十万火急地向上京求援;其二,皇后走在了皇帝前头,承宁八年,病逝于长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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