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沈铮觉得自己再也大度不下去了，人一生病，心理防线本来就脆弱，宝灯每提宋巍一次，他心尖儿就疼一次。
    可其实宋巍在宝灯心中，就像盛晴晴、温五月一样，都是朋友。
    身上的力气好似被抽干，沈铮瘫在沙发靠背上，神情黯淡，自嘲地问：“你是想拯救他吗？你又不是他的救世主。”
    宝灯对沈铮的关注本来就比其他人多，看出了他心情压抑。
    她无辜地想，是你问我最近都做了什么，我和你说实话，你还不高兴，那你到底是想我怎么样嘛。
    她赌气地嘟囔：“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救世主也差不多了。”
    沈铮偏了偏头，有点长长的刘海，浅浅地遮住眼睛，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可你拯救他，谁来拯救我呢？”
    宝灯觉得他的双眸，像是两汪泉眼，随时都能渗水的那种。
    沈铮又郁闷地把头转过去了，留给宝灯一个写着“不开心”的后脑勺。
    宝灯慢慢地坐过去，两人的身体，相隔只有几厘米，所以她说话时，沈铮能感觉到气流的涌动。
    “沈铮，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上头规定不能暴富，不能破坏现世平衡，但没说不能暴露身份吧？
    “嗯。”沈铮可怜巴巴地发出了一气鼻音。
    宝灯小声说：“其实我是小仙女下凡来着。”
    “……”
    “只有遇到困境的人，才需要被拯救，但我在你身边，你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的。”
    沈铮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现在的小女生不都说自己是小仙女下凡么？年年十八岁什么的。
    反正他就觉得宝灯对那个宋巍，比对自己好多了，继续赌气地用后脑勺对着宝灯。
    然后她就做了一件事……她伸手摸了摸沈铮的发漩。他的头皮很白，发漩是个漂亮的圆形。
    沈铮被她忽然的触碰，搞得脊背都僵硬了。
    宝灯尴尬地收回了手，匆匆起身，可沈铮比她更快，竟然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带，宝灯就摔回了沙发里面。
    他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脖子，但因为男人坚|挺的胸膛，忽然靠近，她还是晕乎乎的。
    她下意识地想，不是说生病了吗？为什么力气还会这么大？
    沈铮明显是慌了，他以为是自己拿乔太过，宝灯要离开了。
    他不想让宝灯走，于是央求道：“别离开，好吗？”
    宝灯一动不动，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只是……”
    沈铮哑着嗓子，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承认是我过分了，我不该干涉你的生活，你和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
    “沈铮，我……”
    “咱们把刚刚话忘记好不好？我错了，再不和你置气了。”拽着她的手，不由分说放在头上，“你想摸，就给你摸，好吗？”
    宝灯的脸一下子烧着了。沈铮的发丝很柔软，但鬓角处，刚长出的碎发茬却硬硬扎扎的。
    距离很近，宝灯能看到她淡青色的胡茬，她想，会不会也很硬？
    于是她的手，慢慢从他头上划下，然后指尖触碰在他的下巴上。
    给元宝挠痒习惯了，她勾起手指，轻轻地在下巴颏撩了两下。
    沈铮面对她这种“流氓行径”，一动不敢动。直到宝灯红着小脸儿说：“我没想走，粥好了，我得盛出来。”
    眼睁睁看她跟泥鳅似的，从他怀里逃走，跑去敞开式厨房，沈铮坐在沙发上，不由得问：他刚刚又误会了？
    大概是有过上次的经验，他竟然没那么尴尬了。
    宝灯端着清粥小菜过来，柔和地撩了下耳边的碎发：“趁热吃点儿吧，等你吃完我再走。”
    沈铮下意识劝道：“很晚了，你要不在这里住吧？明早我送你。”
    “在这里住？”宝灯呆了。
    沈铮反应了两秒，红着脸解释：“不是！我是说再给你开间房！”
    第58章
    沈铮虽然解释了, 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宝灯与他对视一眼, 又急忙收回目光：“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剧组，一会儿叫个车回酒店就好, 反正离这里也不远。”
    沈铮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清粥小菜上。“先坐吧，你要不要吃一点儿？”
    “不啦，我不饿。”宝灯欲盖弥彰地坐在了侧边沙发上，眼睛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不知不觉, 又落回了沈铮的脸上。
    他正捧着碗，大概因为食欲不振，咀嚼的速度很慢。头顶的灯, 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清粥氤氲的乳白色雾气中, 他面色极其柔和。
    望着他，宝灯的心出奇地平静。
    其实沈铮只是心情复杂。他一方面告诫自己, 不能急, 不然就像是几个月之前一样, 把宝灯吓走了。另一方面, 生病时, 在心爱的人面前, 心理防线脆弱。
    宝灯亲手做出来的饭菜，对他来说，是全世界最美味的佳肴, 吃得他心窝疼。
    半小时后，他放下碗筷，粥和小菜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宝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过一会儿送服药物。看他食欲和脸色变好，宝灯很确信地说：“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沈铮只柔柔地注视她，见她起身，要收拾桌子。他阻拦道：“放着我来吧。”
    “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宝灯手脚麻利，已经把盘子和碗摞在了一起。正要端走时，沈铮的动作比想法还快，他摁住了她的手腕。
    宝灯抬头，因为她弯腰站着，沈铮个子高，坐在沙发上，所以两人现在的脸，距离很近。
    她看到沈铮长长的睫毛，还向上微微弯曲着，星眸璀璨，倒映着她秀丽的面孔。
    “学长……”
    沈铮表面越平静，心里就越是惊涛骇浪。意识仿佛被撕扯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愿意相信宝灯是仙女下凡了，不然怎么能随便一个眼神，就让他迷失心智？
    “宝灯……”沈铮开口，语气沉静，嗓音却沙哑得厉害。
    她试着动了动手腕，没收回手，只能松开了捏着的碗边儿。
    沈铮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靠得太紧，宝灯身体不自觉地发热，不好意思看他，想转开脑袋，下巴却被沈铮捏住了。
    他的力气稍微有点大，宝灯吃痛地看着他。
    “抱歉，”沈铮微微垂眸，手也松开了，“我只是想确认一点事情。”
    宝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说过，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会告诉我，是吗？”
    那一瞬间，宝灯不知道怎么就察觉到了他的小心翼翼。
    “是的。”
    “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说实话，宝灯的心吊了一晚上，他这么直白，她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学长你……是喜欢我吗？”曾经她不想承认的事情，此刻也能自然地问出来了。语气轻轻的，因为脸已经烧红了。
    呼……怎么越来越热了？
    宝灯想找找空调的遥控器，把温度再调低一点，可刚伸出小手，就被沈铮握住了。
    “看着我。”略霸道的话语，令她心猛地跳了一下。
    宝灯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可……太复杂了，她真的看不懂。
    只能辨别出，浓稠深厚的喜欢，想汹涌的海水，将她淹没。
    “我喜欢你。”这句他早就想说的话，终于出口，没有丝毫的不确定。
    他虔诚地看着宝灯，死死地压抑着澎湃的情感，怕吓到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宝灯手足无措，想问的话很多。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甚至没办法分析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欣喜还是慌乱更多些。
    只是来探病，竟然被拦住表白，宝灯没预料到，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沈铮已经被击溃了心理防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本想等你慢慢喜欢上我，再一点点和你渗透自己的心意。可宝灯，控制爱意，对我来说太难了。”
    知道你和我在同一所城市，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不想你张口闭口就是宋巍。
    喜欢，嫉妒，焦急，患得患失……太多种感情糅合在一起，想到你有多满足，得不到你就有多失落。
    这是宝灯第一次直面沈铮的喜欢，仅仅是听他说，就足够震惊了。
    “抱歉，我理想中的表白，怎么也比此刻要郑重。”沈铮苦笑，似乎是认命了，“可宝灯，你就是那个我抗拒不了的变数。或许是你的关怀太令我感动，也或许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我的心房被戳了一个小孔，然后那些喜欢，就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
    宝灯听着，哭笑不得。
    “所以你还怪我喽？”
    沈铮柔柔地笑了，语气有那么一丁点埋怨：“对，怪你过分迷人。”
    宝灯脸上才刚消退的红色，又像是潮水一样，涨了起来。
    很快，沈铮又板起脸，决绝地说：“我以前，总想着温水煮青蛙，希望有朝一日，你离不开我。可我现在发现，水都沸腾了，你还是无动于衷。宝灯，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不逼迫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我。如果你拒绝我……我不会再纠缠你。”
    宝灯的心，好像是被绵细的针给扎了一下，刺痛难忍。
    沈铮很想绽放一个笑容，可惜太难了。他伸手，不敢直接触碰宝灯，就用手指轻轻地在空中描摹着，明明隔着距离，宝灯却觉得，他带着薄茧的手掌，就贴在她的脸上。
    “日日见你，却得不到你，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宝灯心里的惊骇，大过了其他。沈铮对她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沉默良久，她理不顺乱麻一般的心情，只好说：“那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