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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妹妹这是何意?”云容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
    “啊,没什么,就是夸赞一下罢了,”安瑾眨了眨眼睛,面上一片无辜的神色,“妹妹告辞了。”
    说完便拉着安玙走了,留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云容公主和一头雾水的姑娘们,只有戚月看看安瑾的背影,又看看那屏风和云容公主,低头思索。
    安玙和安瑾下了楼,打发了那丫鬟回去,两人也没有再回之前的房间,而是带着丫鬟走湖边走着。
    此时赛龙舟已经结束,神威队拔得头筹,正在岸边击鼓庆祝,而大家兴致依然不减,三三两两结伴在湖边游玩。
    丫鬟们给两人撑了伞,安玙看看湖面又看看安瑾,终于忍不住问道:“妹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安瑾点点头,看着她笑道:“是发现了不妥之处,但别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安玙惊讶得张了张嘴,“那、那你刚刚那话……”
    “就不许我吓唬吓唬她吗?谁让我看她不顺眼来着。”安瑾朝着她扬眉,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样,装得像不像?”
    “你……哎,你还真是……”安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想到刚刚云容公主惊疑的样子,又觉得十分解气,“你还真是干得好!就因为她叫了我们去,害得我们连赛龙舟都没看成呢,的确该吓吓她!”
    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被娘亲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了,今日好不容易出来却被破坏了,她心性再好也有心郁结的。
    “就是就是。”安瑾连连点头。
    她的确是装样子吓唬云容公主的,也是想借此看看她的反应,瞧那样子,之前肯定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就是不知道那屏风后的人是谁?
    安瑾仔细回想着那靴子的样式,那靴子鞋面是常见的黑色粗布,虽然粗糙些,但却极为耐磨,爹爹出远门就喜欢穿这样的,而上面的银色花纹……安瑾却是有些想不起来绣的是什么了,毕竟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荣、荣乐郡主。”安瑾正沉思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唤她,一回头,却发现是吴文玉和李明朗,唤她的是吴文玉。
    “原来是两位公子。”安瑾笑笑,看那李明朗时不时看向安玙的目光,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偶遇了,也是,李大公子这样沉闷的性子,怎么会有兴趣来看赛龙舟?
    安瑾微微侧首,就看到安玙已经红透了脸。
    “我和李兄看到你们在这,便过来打个招呼。”吴文玉这借口找得很蹩脚,他们之前不是刚遇上过吗?
    安瑾也不揭穿,她看李明朗一副想和未婚妻单独说说话的样子,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不做这碍眼的人呢,就听到李明朗开口说道:“安四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安瑾大窘,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安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楞过之后,直接连耳朵都红了,她看了看安瑾,见她朝自己笑,便忍着羞意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往僻静处走去,李明朗隔了十几步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安玙的丫鬟。
    丫鬟们都被老夫人嘱咐过了,说是如果今日遇到李大公子,就让小姐和他说说话,不用多管,远远跟着就行。
    待那两人走远,安瑾回头却看到了吴文玉,对上少年明亮的双眼,安瑾心里却一阵没来由的慌乱,连忙避开了。
    “这、这景色真好。”吴文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话题来,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总不可能让人家姑娘来牵话题吧?
    “是啊,是不错。”安瑾看看湖面,悠悠说道。
    吴文玉偷偷瞟了她一眼,听她回答得这样简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心中有些沮丧,人家说自己是书呆子果然是没错的,自己果然很呆很笨。
    安瑾看着水面,那上面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苦恼和局促,安瑾一时间有些心软。
    这样美好的少年,前世也是这样欢喜着她,见到她时眼中的喜悦都快溢了出来,可是……可是为什么前世自己就是没有喜欢呢?
    安瑾想不通,眉头不由蹙起,是因为了解太少?还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不起来?
    安瑾一时间有些烦恼,自己怎么总是理不清这些问题?前世自己也不笨,可还是看错了人,难道在感情上,她注定就要受挫?
    安瑾心中百转千回,而吴文玉却只看到了她皱眉的样子,以为自己惹她不喜了,自己与她并不熟识,这样呆着不走,惹她不快了吧?
    “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就、就失陪了……”说完不等安瑾反应,急急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说道,“还望郡主告知李兄一声。”
    他今日出门没带仆从,无法通知李明朗他先走了。
    安瑾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逃也似地走了。
    安瑾怔怔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摇摇头,带着丫鬟去马车上等安玙去了。
    她走后,旁边一棵大树上忽然有一个人以倒挂金钟的姿势垂下来,嘴角叼着一根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京城果真不一样啊,喜欢个姑娘都这么磨叽,直接抢回去不就好了?”
    ☆、第15章
    安瑾自那日端午从外面回来后,全身就有些不得力,整个人懒懒的,没什么精神,连说句话都嫌费力气。这可急坏了长公主,以为安瑾是中了暑气,连忙请了御医来,可御医看过之后却说安瑾身子没什么问题,这样没精神一个是因为天气炎热,另一个则是心绪郁结,只开了一些舒心安神的药。
    长公主听了,倒是不敢再往安瑾屋里加冰,于是就搬了好多可以放在室内的名贵绿植过来,屋里、檐下都摆着,看着绿油油的很是清爽,她又命厨下每天变着法地给安瑾弄清凉解暑的吃食。
    安瑾披散着头发趴在窗前的凉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天见过吴文玉之后,脑海里就一直在想着前世的种种,尤其是想起自己那段婚姻来,这心里就跟堵了一口气似的烦闷难受。
    她第一次见到孙晋文,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在太子次子的满月酒宴上,她在屋里有些闷,便出来透透气,在花园里看到了出来透气醒酒的他。
    安瑾还记得那时候孙晋文的样子,年方弱冠的年轻状元,意气风发,穿着一件宝蓝色袍子,头戴玉冠,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其实孙晋文五官并不是那么出色,可那时那景,安瑾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跳动了一下……字她懂男.女之情以来,那是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子有那种感觉,于是她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后来她对母亲说起了自己的心事,父母多方打探考验之后,才对孙晋文露出了点意思,于是事情那样顺理成章,由于孙晋文年岁有些大了,家里比较急,长公主夫妇考虑过后,也就同意了安瑾十六岁出嫁。
    “哎……”安瑾双手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她对孙晋文只是那一时的心动,而不是喜欢或者爱吧?不然婚后发现他其实没有那样欢喜自己,她怎么只是有遗憾而不是痛苦?
    “替我梳妆吧,我要去找娘亲去。”安瑾对丫鬟说道,这几日自己精神不振,娘亲肯定担心坏了,今日精神不错,便去华穆苑陪陪她吧。
    长公主也是苦夏惧热的体质,此时正歪在榻上看话本,见女儿来了,连忙起身,朝她招手,“太阳正毒呢,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长公主拉着安瑾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看你气色是比昨日好多了。”
    安瑾靠在她怀里,轻声说道:“我好多了,这几天让娘担心了……”
    长公主摸摸她的额头,入手沁凉,这才放心地说道:“是把我担心坏了,怎么出去一回就这样了?真不会照顾自己。”
    御医说是因为天气炎热加上心绪郁结才会这样,可她问女儿又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只好自己出查查那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就是云容公主把她们叫去说了话,她打听了下,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啊。
    再有就是和吴文玉单独呆了一会儿,连一盏茶时间都没有,她问了丫鬟,两人的对答也没什么问题啊。
    真是奇了怪了,可心事这种东西,除非自己愿意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急都没用,所以这几日她才按捺着不提半句。
    “女儿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不再让娘亲担心。”安瑾抬头看着长公主笑道。
    “好啊,娘等着那一天。”长公主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她是她的女儿,她这一辈子不为她操心为谁操心?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会儿话,长公主发现女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好先开口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跟娘亲还有什么顾忌的?”
    被娘亲看穿了心思,安瑾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凑上前,想了想说道:“唔……那个,女儿就是想问问,您、您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喜、喜爱爹爹的呢?”第一次张口问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和爹娘有关的,安瑾颇有些不好意思,问完都不敢去看娘亲的脸了。
    长公主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女儿要问的居然是这个……她看看眼前的女儿,虽然只有十二岁的年纪,但由于这些年养的好,已经初具少女形态了,那巴掌大的脸精致无比,阳光下的皮肤就像上好的白瓷一样细腻而有光泽,双目间波光流转,不经意间就流淌出略带稚气的风.情来。
    长公主此时才正真意识到,她的女儿长大了,已经到了对这些男.女之情懵懂又向往的年纪。
    “娘?”安瑾见娘亲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您不方便说就算了……”
    “啊……”长公主回过神来,听女儿这么说,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瑾一听,连忙竖起耳朵,一脸期待又好奇。
    “我和你爹爹啊……”长公主想了想开口要说,可是第一句刚出口又犯了难,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经验不见得就适合每一个人啊,万一她的话给了女儿什么误导怎么办?她不能让女儿用她的观念和方法去判断啊!
    “我和你爹爹……”可长公主又不想让女儿失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他向皇上求娶我的时候,我只是以为又是一个为了权势地位而不顾一切的人……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安瑾睁大眼睛望着她。
    “后来……”
    “公主,驸马爷回来了。”门外守门的丫鬟挑起帘子说道。
    长公主从来没觉得丈夫这样可爱过,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当下推开安瑾说道:“你爹爹回来了,这些话不好在她面前说,等以后娘亲在跟你说啊,乖。”说完赶紧起身去迎丈夫。
    安逸陵刚刚挑帘进来,就看到妻子笑脸相迎,又是帮他脱衣又是擦汗的,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问道:“我是做了什么好事吗?”
    长公主拍了他一下,轻声道:“正经点,阿瑾在里头呢。”
    安逸陵绕过屏风一看,果真见女儿坐在那里,便打趣道:“呀,阿瑾这是怎么了?爹爹回来都不去迎迎?真是不礼貌呢。”
    安瑾嘟着嘴,一脸哀怨地望着他,要不是他恰好回来,娘亲现在都与她说了呢!
    “哟,这是怎么了?”安逸陵见她这神色,便疑惑地看看妻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长公主却没理他,只对安瑾说道:“阿瑾啊,你先回去,娘有事要和你爹爹说,咱们说的那事我改天和你说啊,快去快去。”说完就拉着安瑾往外推。
    安瑾知道今天没戏了,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长公主看着女儿走远了,这才赶紧把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又把门紧紧关上。
    安逸陵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拉着丈夫坐下,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咱们阿瑾长大了。”
    安逸陵:“……”
    长公主忧愁地叹了口气,“她今日问我,我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喜爱你的,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公子?她这个年纪对这些事情最是懵懂,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正确地引导她了……哎,我们改怎么办?”
    安逸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问你这个做什么?”
    长公主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一样,又解释了一遍:“她这个年纪,问我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喜欢上了谁,不确定自己的心才来问的!阿瑾长大了,知道喜欢少年郎了,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安逸陵心中一惊,“你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长公主快被丈夫的榆木脑袋气死了。
    安逸陵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呆呆坐了半晌,才说道:“原来就十年了啊……”
    原来时间这样不留情,自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瑾时她还只有两岁,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娇声娇气地问:“你是我爹爹吗?”
    他做了她的爹爹,给她冠了安姓,教她说话写字,带她游山玩水,这十年他几乎忘了自己与她是没有血缘的……
    长公主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也有些感伤,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时间那么快,我还记得生她时的情景,却转瞬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
    安逸陵听了这一句话,却一下子从伤感中惊醒,急忙问道:“知不知道她喜欢的是哪家小子?”一副要剁了人家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长公主也头疼得很,“你先说说我该怎么答她那个问题好了。”
    安逸陵想了想说道:“改怎么说就怎么说,阿瑾会自己思考的。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你说……”长公主揉揉眉心,靠在丈夫肩膀上说道,“我是不是该多和京中夫人们走动走动了?毕竟阿瑾已经到了年纪,我是该多看看京中这些人家的情况了……”
    长公主不大喜欢和京中夫人们打交道,这大半年要么呆在公主府,要么去庄子上住住,很少参加哪家的酒席宴会。
    “随你,”安逸陵握住妻子的手说道,“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想要知道这些,我们有别的法子。”
    长公主心中有了主意,便摇摇头,“左右我闲着无事,多和人说说话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遇到两个脾性相投的,况且人的性格、品行得相处过了才知道。”
    安逸陵见她有了决断,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时间想起女儿再有几年就要嫁人,一时间又有些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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