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安瑾见金氏满脸笑容,保养得当的面容上透出藏不住的喜悦和满足,便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极为舒心自在,心中也是为她高兴,当下说道:“好啊,改天一定去,舅母别烦了我就好。”“怎么会呢?”金氏笑道。
“好了好了,就别扯着你舅母不放了,再说下去太阳都落山了,”长公主打断了她们,托着金氏手臂,低声说道,“我的话嫂子可得放在心上喽,回去记得按着方子吃药……”
金氏点点头,“记住了,不会白费你心思的。”
她也想再要一个孩子的,这个孩子会在父母的共同呵护下长大,不会像她的长子那般留有缺憾……
待三人上了马车,渐渐远去,长公主这才回头问女儿,“我看沈柔换了衣裳,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瑾摇摇头,“不过是茶水泼到上面罢了。”
长公主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
大梁的习俗,新嫁娘的嫁妆要在成婚头一日送到夫家,而在这一天早上,新嫁娘的好姐妹们都要来添妆祝福,安瑾头一天就住进了安国公府,第二日早早就起来往安玙院子里去了。
“哎呀,没想到我居然不是第一个到的,”安瑾一进屋,就看到抱着安玙大腿不放的安玟,便笑道,“没想到小睡神也能起这么早?”
安玟抬头瞅了她一眼,继续讲脑袋贴在安玙大腿上哀求,“姐姐不要嫁人……不要去李家,阿玟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小姑娘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一会儿泪珠子就打湿了安玙的裙子,她之前一直知道姐姐要嫁人了,可对嫁人实在没什么概念,但昨天祖母跟她说,姐姐嫁人以后就不在家里住了,不能再带她玩了……
新嫁娘本来就有要离家的伤感,安玟这一哭,也勾起了安玙的愁绪,她眼睛也湿了,“阿玟不哭,以后姐姐定常回来看你的,乖啊……”
安瑾见着姐妹两都哭上了,没一个理她,便自己坐在安玙旁边,劝道:“姐姐也别难过,左右都在京城,要见面还不容易?阿玟你也别哭了啊,哭花脸可不好看哦……”
安玙也知道今天不是伤感的时候,待会儿还要招待来添妆的姐妹,便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笑道:“妹妹说的对,左右不是远嫁,我要回娘家也是容易得很。”
只不过她伤感的并不只是离开家人,成亲嫁人,那就是一段新的生活,再也不能像做姑娘时这样无忧无虑,凡事都有父母兄长照料解决了……
她的下半生,都会陪在那个男人身边度过,日子是苦是甜,都得靠自己经营了。
安瑾上辈子也是嫁过一回的,对这样的愁绪自然是知道的,那种既期待又彷徨的感觉,一辈子可能也就有能感受这么一次。
“姐姐快去洁面吧,客人快到了呢。”安瑾说道。
安玙点点头,带着安玟去了净室,安玟懂事了许多,之后也没再哭闹,只是人有些恹恹的,看得人心疼。
安玙身份高贵,为人和善,在京城里名声很好,交好的小姐们也多,所以过来添妆的小姐们都挤满了屋子,姐妹们添妆只是表达一个心意和祝福,所以一般都是些自己别出心裁准备的小物件,并不算贵重。
安玙足足收了一箱子这些东西,安瑾看着真是羡慕,她上辈子嫁妆丰厚,然而这姐妹的添妆却不多,因为她相熟的姑娘就没几个,今生看来也是如此了……
第二日是安玙出嫁的好日子,安瑾也是早早起来,可她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只好扶着祖母,坐在一旁看喜娘帮安玙上妆。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安瑾举目打量着布置喜庆的房间,耳边响着喜娘的吉祥话,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
孙晋文是她上辈子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次有了想要嫁给一个人的念头,所以她也就顺从了自己的心,她以为这是爱。
可是后来她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她想象的有差别,孙晋文对她很好,但却恭敬有余亲热不足,她那时候有失落却没失望,包括最后的痛心疾首也更多是因为父母惨死,而不是孙晋文。
对于孙晋文这个人,长公主夫妇自然是多方调查试探过的,最后都没什么问题,又见他身边也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再加上自己女儿喜欢,最后思量再三也就许嫁了。
只是安瑾知道,父母对孙晋文其实是有些看法的,他们不喜欢他,但他的身份来历、行为举止又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孙晋文真的太会掩饰,骗过了所有人,掩藏了他的野心和疯狂。
只是……最后孙晋文到底出卖了太子哥哥什么,才导致他一朝败北,仓皇逃离?太子哥哥手中握着的权力和资源,可不是明王能比得上的!
到底有什么是她忽略掉的?
“阿瑾,是不是不舒服?”耳边响起祖母的声音,“可是昨晚没睡好?”
安瑾回过神,灿然一笑,“没有呢,刚刚只是在想哥哥们会怎么为难新郎官呢。”
“就该为难为难,我的孙女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老夫人听了,得意说道。
安瑾捂唇一笑,看看那边的安玙,就见她羞得低下了头。
待安玙一切收拾好了,新郎官李明朗也过五关斩六将地到了,一向沉稳内敛的人,此时穿了一身大红喜服,嘴角挂着怎么也压抑不了的微笑,脸颊上也像擦了胭脂一样泛着红晕。
安瑾记不得前世李明朗迎亲时什么神态了,此时一见,不免偷笑,屋中的长辈有些更是打趣了几句,直教人家新郎官讨饶才罢休。
“嫁过去了,就不要挂念这边了,好好跟着姑爷过日子,孝顺长辈,操持家务,万不可散漫了,可知?”老夫人按着惯例要训诫几句,只不过也是意思意思,该说的该教的在订婚以后就教了。
安玙强忍着泪水点点头,与众亲辞别。
按照习俗,女方这边要由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去送嫁,安玙下头就只有安玟一个,她又太小,所以就由安瑾和安家旁支的一些姑娘去。
到了承恩公府,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只要把新嫁娘送到新房,她们就可以休息了,府里有人专门招待她们。
安瑾在新房了见到了承恩公这边的一些亲戚,当然这其中就有戚仙,这个安玙的弟妹。
戚仙自从和李明辉成亲后,安瑾就没听到过多少她的消息,只知道吴氏对她很是不满,成天挑刺,但戚仙从来都没什么反抗,但有时候不反抗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这门亲事原本就不怎么光彩,不少人都斜眼瞧着她,但这些日子以来吴氏对她的磋磨大家也是清楚,又见她一副恭顺的样子,慢慢地大家的风向也就便了,都再说吴氏苛刻,戚仙恭良……
安瑾看着眼前的戚仙,她还记得以前戚仙还是一个容易被戚月一刺激就跳脚的人,而如今……
“荣乐郡主。”戚仙朝她行了个礼,声音也是平静无波。
安瑾点头,“李二夫人。”
两人没有多话,各自转身找了位子坐下。
李明朗挑开了喜帕,露出新嫁娘如花般娇艳的容颜,不由得看呆了,屋里的长辈们都笑了起来,不停地打趣着他,安玙红着脸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好了好了,这新娘子以后都能看个够,新郎官快去前面招呼客人吧。”有人说道。
李明朗恋恋不舍地看看安玙,这才朝众人作个揖告辞了。
大家在新房呆了一会儿,也都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新嫁娘。
晚间李明朗醉醺醺地回来,摇摇摆摆,却不要小厮搀扶,一进屋就朝着里面喊:“夫人……娘子……”
安玙脸上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她的陪嫁丫鬟们也都捂着嘴笑了。
“怎、怎么喝这样多?”安玙不得不去扶住他,男子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靠了过来,带着一股灼热的酒气,熏得她头脑都晕乎乎的。
“夫君……叫夫君……”李明朗不满意了,不依不饶地说道,“叫夫君……”
安玙现在还不好意思叫出这个词来,只能当做没听到,赶紧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哪想到丫鬟们备好热水之后就全都退了出去,居然留她一个人在屋里……
外表再正经的人,在自己人面前一般都是放肆而为,恰恰李明朗就是这类人。
安玙一晚上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被逼着哄着喊了多少遍夫君……
☆、38|35.34.5.9
第二日一早,安玙虽然全身酸痛难忍,但还是咬牙起了身,忍住羞涩,越过李明朗下了床。
他们还得去敬茶呢。
李明朗在她动的时候就醒了,待她下床后就睁开了眼,侧身看着她坐在镜子前面忙碌,满脸笑意,“没想到夫人还能起这么早。”
安玙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又听到他说这样饱含深意的话,脸上又烧了起来,初为人妇,还是容易害羞,“夫、夫君也快起吧,不然该误了时辰了。”
她一开口,就发现声音有些哑,说了这句就不肯再多说了。
李明朗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再闹她,径自起身穿戴好,并不要丫鬟帮忙,然后扶着安玙手臂,夫妻俩一同去父母院子里请安。
承恩公和吴氏早就等在了主院,戚仙也早早到了伺候婆母,承恩公满脸笑意,他对长子满意,对这个儿媳妇更满意,出身高贵不说,又温和懂礼,实在难得。
吴氏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一心想给亲生儿子找个出身高贵又有权势的媳妇儿,可哪想到中间横生枝节,讨了戚氏。这忠勇侯府听着好听,可谁不知道只是个空架子,对儿子一点帮助都没有?
吴氏有多不待见戚氏,就有多讨厌安玙,安国公家有权有势,将来对李明朗肯定大加提携,那时候自己儿子还有什么机会?
越想越气。
“儿媳给母亲敬茶。”安玙跪在地上,将茶盏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氏看着安玙,心中嗤笑,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进了这道家门就是李家的人,还不是要任由她磋磨?
“嗯。”吴氏也没想当着丈夫和继子的面闹不愉快,只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随手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了托盘里。
安玙谢过。
承恩公有些尴尬,没想到妻子居然如此随意就打发了儿媳妇,但东西都给出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弟妹。”安玙看向了戚仙,当初因为戚仙和李明辉的事情,安国公府可是好一阵子看李明朗不顺眼。
“大嫂。”戚仙朝她行了一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安玙和她没什么交情,但在宴会上也见过戚仙几次,当时的戚仙虽然冲动容易被戚月利用,但却是个鲜活的少女,而不是如今这一副死气沉沉地模样……
两人见过之后,承恩公的庶女们也都纷纷到了,安玙一一给了见面礼,对于这些庶女,她的祖母和母亲都是给她做过功课的,她也知道怎么应付,况丈夫早就和她交过底,承恩公对这些女孩儿都不上心,她只要以后给她们找个婆家就好。
顺心的就找个好点的人家,不顺心的就早早打发了。
“还坚持得住吧?”李明朗轻声问道。
新婚第一日,吴氏要在新媳妇儿面前立威,自然要让她站着伺候,李明朗担心安玙受不住,可偏偏他若是开口说话,那以后传出去受贬责的肯定是安玙。
安玙摇摇头,站一会儿又有什么?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有个不省心的婆婆,所以是做过很多训练的,这站着布菜盛饭算什么?
李明朗见她仍然笑着,却是越发愧疚,只想着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才好。
***
安玙出嫁三日后,就是皇长孙的满月酒,安瑾还来不及感伤好姐妹出嫁,就一头扎进东宫,逗弄那皮肤已经长开,白白嫩嫩的小侄子了。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跟她抢侄子抱,这人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妃,而是沈瑜!
“这是我亲侄子,这一个月我可是来看过好几回了,你都没来过,还好意思和我抢?”沈瑜将小家伙沈灏抱在怀里,姿势娴熟,此时怒目看着安瑾,好不气愤,“小耗子最认生,你把他吓哭了还得我来哄!”
安瑾气急,跺跺脚,“他也是我亲侄子啊,我抱抱怎么了?”
真不知道这沈瑜哪根筋抽风了,前世也没见他跟她抢过侄子啊!
“姑姑是嫁出去的了,小耗子当然就和我更亲了。”沈瑜瞅了她一眼,转过身去逗着早就醒来的沈灏。
小家伙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他,小藕节似的手臂举在脑袋两侧,手腕上还系着红绳串的铃铛,似乎是知道沈瑜在看他,小家伙兴奋地蹬了一下双腿,朝他露出一个无牙地笑,口水顺着流了下来。
“啊哟哟,小耗子这是认出叔叔了对不对?”沈瑜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帕子轻轻擦掉口水,让后在他脸颊上大大亲了一口。
安瑾瞧着眼热,也顾不得和沈瑜斗嘴,连忙凑到沈灏身边,抓起一个拨浪鼓就在她旁边摇,“灏哥儿看这里看这里。”
小婴儿听见响声,好奇地扭过头来,盯着拨浪鼓看了看,让后又看向安瑾,大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再辨认这个人是谁,最后干脆一扭头不再看了,举起小胖手去抓沈瑜的头发。
沈瑜得意看了安瑾一眼,安瑾有些泄气,居然没得到小侄子一个笑脸……都怪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