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节

    不仅仅是公孙旗这么想，方炎和叶温柔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上去。
    三龙之中有两条龙是师兄弟，那么唯一的一条青龙又败于神龙之手——每一个人都觉得这里面有着让人透不过气的黑幕。
    神龙辛苦命显然也没有想到黑龙会在这个时候揭穿他们的关系，轻轻叹息着说道：“南寻，何苦呢？你我多年不见，到了我们这样的岁数，师兄弟名份也早就烟消云散——又何必在这些孩子面前说起这些？”
    “再长时间不见，师兄弟也是师兄弟——难道师弟不想认我这个师兄了吗？”黑龙声音里面有着嘲讽的意味。“不过也是，论起武道修为，师弟是后来者居上，倒是让我这个师兄惭愧不已——”
    “南寻，你赶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
    “当然不是。”黑龙李南寻笑了起来，声音如夜鸟嘶啼，让人难以入耳。“当年师弟帮我大败莫轻敌并且挑了他的手筋让他沦为废人，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对师弟说声谢谢呢。”
    “谢就免了，你自下山吧。”神龙辛苦命沉声说道。
    “暂时还不能走。”黑龙李南寻也不动气，他掀起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地丑陋地却让人记忆深刻地脸。因为他左右两边的脸颊上都有一个漆黑地大洞，就像是有什么锐利物体从中间穿过去了一般。
    他的眼神浑浊，但是却极其的犀利，就像是一对生锈的铜针。当他看向你的时候，会扎得人非常的不舒服。这一点和其它天道境高手返璞归真的形态很不一样。
    黑龙李南寻看向方炎，说道：“至少，要让我先做完我答应别人要做的事情才行。”
    神龙辛苦命阻止，说道：“你明知道，这是我和方炎的决战。”
    “我知道。”黑龙李南寻点头说道：“所以我来了。原本是想着借机杀死这小子的，却没想到他早有防备——不过，既然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你为什么急着杀我？”方炎看着黑龙李南寻，出声问道。
    “我不是想要杀你，我只是想再杀一次青龙莫轻敌而已——”黑龙李南寻的眼神犹如烈火燃烧，就连那铺天盖地的沙石都难以遮掩。“可惜，他迟迟地没有回来。既然他不回来，那就证明他死在了那极寒之地。我没办法在他身上报复，那就只好在他的家人身上报复了——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到你成长的再快一些，再成熟一下，成为所有人的希望，成为内江湖的新星。然后，那个时候，我再出手把你杀死——”
    “我希望你成长起来，又不希望你成长到一个让人失去控制的高度。所以，在我知道那些牛鼻子想要把《太极图》传授给你时，我就闯进猴山准备把《太极图》抢走毁掉，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捡了这个大便宜——进入水溢境的感觉还不错吧？”
    “我挺喜欢的。”方炎若有所思地看着黑龙李南寻，说道：“你脸上的伤——是莫轻敌刺的吧？”
    “小子找死——”黑龙李南寻嘶声怒吼，劲气外泄，将飞散在周边的沙石给弹飞了出去。以他为圆心，方圆数米内不见一颗石子。
    “看来被我猜中了。”方炎笑着说道：“让我再猜一猜。当年你和青龙莫轻敌交手，结果被青龙一枪给刺穿脸颊——至于是从左边进右边出还是从右边进左边走这样的细节我就无从考究了，但是却让你形象大变，就连声带也受到了影响——难怪你整天披着黑袍戴着厚帽，因为你长相太过丑陋怕吓着别人吧？还有，你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嘴巴里含着一口沙子在磨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话的声音也很难听？”
    “方炎，今天我必杀你。”黑龙李南寻的身体闪现出白光。这是罡气风雷引的特殊用力方式。
    方炎冷笑不已，眼神毫不畏惧地和黑龙李南寻对视，说道：“既然来了，你还想走吗？”
    “哈哈哈，就凭你？”黑龙李南寻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
    “再加上我，如何？”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845章 方家三天道！
    再加上我，如何？
    男人的声音沧桑厚重，但是因为情绪里面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气和期待，所以说话的姿态又给人一种爽朗豪迈的感觉。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道白色身影正从半山腰向上面大步走过来。山高且险，他却如履平地。那布满荆棘的树丛和那堵塞前路的大石根本就没办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也不过是让他的步伐更加的曼妙更加的轻灵。
    他走路的姿态都像是一曲优美的舞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跟随着他的节拍轻舞飞扬。
    第一眼发现他的时候还觉得很遥远，在半山腰中间只是一个细小的白点。当你眨了眨眼睛再看时，他又距离你近了一些。再仔细看看，又近了一些。
    白点变成光团，光团变成幻影。
    当他在你面前站定的时候，一个卓而不凡的伟岸男子形象这才逐渐地清晰起来，然后变成了大家记忆里那个人，变成了那个让人眼眶泛红心脏激跳的那个人。
    莫轻敌！
    华夏三龙之一的青龙莫轻敌！
    一人一枪征服整个华夏的莫轻敌！
    全世界范围内挑战不休连战连胜没有败绩的莫轻敌！
    他是最天才的武者，也是最耀眼的明星。
    他曾经赢得了整个时代，也被那个时代所抛弃。
    在和神龙辛苦命那一场旷世之战之后，他被神龙辛苦命给挑断手筋沦为废人。
    青龙莫轻敌就此陨落，躲藏在燕子坞里成为一个被人谈论和耻笑的老酒鬼而已。
    四年之前，他为了接脉续气，听从了医痴秦无解的话远赴极寒之地寻找传说中的冰龙。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另类的避世办法，一去便杳无音信，怕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期。
    谁也不曾想到的是，他回来了。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
    “莫轻敌。”神龙辛苦命脸色微惊。即便是以他的修为心性，看到面前这位当初被自己打下神坛的对手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清楚自己的剑法，他也知道自己那一剑对他的手臂做了什么样程度的伤害。
    他想斩断一个人的手筋，就算那个人把双手都藏在保险柜里面也无济于事。
    他对自己的剑法有自信，所以，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青龙莫轻敌手里提着的那把长枪时，就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手筋当真续上了？
    他的身体当真康复了？
    他的一身修为——又恢复到巅峰时期？
    黑龙李南寻嘎嘎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却有着难以掩饰的仇恨：“莫轻敌，你竟然没有死？你还敢回来？”
    公孙旗瞳孔胀大，满脸激动地盯着这个后来的闯入者。
    “这就是青龙莫轻敌？当年能够和师父相比肩并称为一时瑜亮的人物？天啊，他好年轻啊，而且看起来还挺帅气，有一股子与众不同的男人魅力——看起来比自己的师父要好看多了，真是羡慕方炎啊——”
    对公孙旗来说，今天晚上着实是一个理应铭记一生的时刻。
    因为他一下子见了华夏三神龙之中的三神龙，三大传说中的人物一下子就见齐全了——据说收集三条龙就可以兑换一颗龙珠。公孙旗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在哪儿可以进行这样的交易。
    莫轻敌没有理会神龙辛苦命，更不会理会黑龙李南寻。
    他一身动物毛皮编造的白袍，白袍上面沾染着泥土和血迹，又风吹日晒，看起来有些腐朽破旧。
    他的脸变成了苍白色，看起来就像是裹了太厚的粉一般。
    当然，这又和裹粉不同，因为他的白是那么的自然，晶莹剔透，闪耀着健康地光泽。
    因为皮肤太白，所以他脖颈上的血管就特别的突出。青色的脉管里面流敞着红色的血液，青筋清晰可见，血液也清晰可见。那流敞的血液给人一种生机勃勃地生命感。
    现在的莫轻敌和陨落后的莫轻敌大不一样，现在的他看起来——很飘逸，也很诡异。
    至少方炎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
    原本是一乡村糙汉字，怎么就突然间变得皮肤雪白丰神玉朗了？家里已经有一个人走偶像派路线了，又多出来一个算是怎么回事儿？全家的男人都是小白脸，外面的人看到会欺负我们的——
    莫轻敌地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方炎，方炎地眼睛也一直在注视着莫轻敌。
    他们相视而笑，有一种熟悉的默契和那难以名状的亲情在蔓延。
    笑着笑着，方炎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生气地说道：“我当时就说，这地方不适合决战——这么大的风沙，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你哭了。”莫轻敌笑着说道。
    “老酒鬼，你说什么呢？”方炎生气的不行，极力否认着说道：“你才哭了呢。都说了，我这是沙子进了眼睛——”
    “你哭了。”青龙莫轻敌认真地端详着方炎的表情，语气笃定地说道。
    “喂，你有完没完啊？我现在可是水溢境高手，你信不信我打你一顿？”
    “好。”莫轻敌咧开嘴巴笑了起来，说道：“你很好。”
    “我一直都很好啊。你呢？”方炎看着莫轻敌说道。“你看起来也很不错。”
    “我过得也不错。”莫轻敌点了点头，看着方炎的眼睛，满脸的慈爱和欣喜。一直以来，他和方炎的关系都很模糊。像是兄弟、像是知已、像是酒友，也像是师徒父子——
    方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方炎也是在他的眼神注视下长大的，是在他的言传身教下成长起来的。
    因为方意行弃武从文，方炎虽然所拜的师父是方虎威老爷子，但是真正教导方炎最多的对方炎影响最大的人却是莫轻敌。
    如果不是身边有这样一个天道境高手的熏陶和指导，恐怕方炎也没办法在那样的年纪悟得太极之心。没有太极之心的帮助，方炎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踏入水溢境呢？
    “极寒之地虽然冷了些，但是在朋友的照顾下日子还算过得舒服。饿了有高营养的食物，也有新鲜的水果。渴了喝冰泉和岩浆，冷了有动物皮毛做的褥子和大衣。有些东西就是在燕京城都买不到，稀奇的紧。我带了些回来给你做礼物。”
    方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的人缘很不错，在极寒之地那种地方都能够得到朋友的照顾——”
    莫轻敌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也是在那位朋友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冰龙血脉——”
    方炎的眼睛瞬间明亮，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果然做到了。这么说，你的经脉接好了？”
    “接好了。”莫轻敌说道。
    “你的状态恢复了？”
    “恢复了。”莫轻敌再次回答着说道。
    “太好了。”方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飞溅。“太好了，我们方家一门就有三天道——这算不算是内江湖第一家族。我看以后谁还敢来欺负我们——”
    “欺负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欺负回来。”莫轻敌也跟着笑，笑容却有些悲怆。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委屈，也有太多的苦楚。还有那永远都难以弥补的遗憾。
    在他陨落之后，方家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和磨难。幸好那个时候方炎争气，通过自己一步步的努力让别人不敢对方家说太过份的话做太过份的事情。
    可是，方意行的惨死是压在他们方家每一个人心头的大石。如果他没有堕落沉沦，如果他没有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酒鬼。方意行是不是就不会死？
    委屈可以倾诉，仇恨可以清除。但是人死不可以复生啊。
    方意行是他的兄长，是他的家人。他却对他的离开无能为力。
    极寒之地的旅行，原本就是九死无生。机缘巧合下让他得遇冰龙，最终全盛而归。
    这中间又有多少的心酸和难以言说的惊喜？
    看到方炎在笑，看到方炎在哭，他何偿不想像他一样先大笑一场，然后再大哭一场。
    可是，他不能。
    只要他活着，他就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只要他能够站起来，他就要挡在方炎的前面，替他挡风遮雨，替他杀戮宵小群魔。
    他是方炎的守护神。
    只要他还活着，这个家就轮不到方炎来承担这一切。他们这一代有他们这一代的责任。等到他死了，那个时候才轮到方炎来扛起方家的大旗。
    他能够理解方炎的心情，他知道他这是激动，也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