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节

    这一幕就像是两人演变了无数次一般，配合的是那么的流畅默契。
    和当年一样的人物，一样的招式，一样的剧情演变——
    却有着不一样的结果。
    上一次莫轻敌刺穿了黑龙李南寻的脸颊，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永远抹不掉的疤痕和耻辱。
    这一次，莫轻敌刺穿了他的心脏——
    长枪透体而出。
    从前胸刺到后背，一股子血水正顺着枪杆向枪尖蔓延，直到现在还没有第一滴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或许这是李南寻心里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
    他说过，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做到了。
    “莫轻敌——”李南寻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莫轻敌。
    他自认自己这么多年进步极多，为什么荒废了那么多年的莫轻敌仍然压他一头？
    这不科学！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
    “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莫轻敌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出声解释着说道。
    “什么——事情？”李南寻果然相当的好奇。
    莫轻敌指了指远处的小透明狗，说道：“它跑得很快。所以，我跟着它也跑得越来越快——”
    “——”
    “和以前一样的招式。你进步了许多，我只进步了一样，我跑得比以前更快了，快了很多——”莫轻敌轻声说道。
    “我不甘心。”黑龙李南寻的嘴巴里开始溢出大量的鲜血，他的内脏已经破裂，咬牙切齿地喊道。“我不甘心。”
    “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句话我喊了无数遍。”莫轻敌声音哀伤地说道。他想起自己蜗居在方家小院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拒绝和所有人交往，每日借酒浇愁，不敢去想任何和自己有关的问题。他从风光无限的青龙莫轻敌变成一个让人鄙夷嫌弃的老酒鬼，他怎么会甘心呢？
    唯一的温暖就是方家，是方家人给予他的包容和体谅，是他们给予他的关心和照顾。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恐怕他也坚持不到现在吧？
    “在我已经决定放弃认命的时候，家里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只能逼迫自己。逼迫自己走出去，走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当时我确实有着逃避的想法，如果不能够锦衣还乡，那就让我葬身雪国。可是终究还是让我找到了一线机会——这是命。”
    “我不甘心。”黑龙李南寻的身体朝着后面退去。在他后退的时候，莫轻敌手里的长枪也被他一点点的抽离。
    他摇晃着，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喊道：我不甘心。
    他径直从方炎的身边走过，从叶温柔的身边走过，从小透明狗的身边走过。
    他想要回去，想要下山。
    走到山崖边沿的时候，脚下一滑，脑袋朝着那万丈悬崖载了过去。
    一代天骄就此陨落。
    方炎和叶温柔走到悬崖边沿，看着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峡谷，方炎轻轻叹息，说道：“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叶温柔说道。这样掉下去是不可能存活的，就是让现在的方炎跳进去也没有办法生存。
    莫轻敌的脖颈上面被剑气割裂出一道口子，那道伤口正在向外面渗出血丝。
    方炎从口袋里摸出药瓶，正想上前去给莫轻敌涂药。却没想到莫轻敌蹲下身体，那条小透明狗摇晃着尾巴跑了过去，伸出舌头在莫轻敌的伤口上面舔了舔——
    看到方炎诧异地眼神，莫轻敌一脸平静地解释着说道：“它是吃无数天材地宝长大的，身体里面的口水和血液都带着浓烈的药性。它的口水不仅仅可以治疗伤口，而且伤好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方炎听了大喜，赶紧跑到莫轻敌面前，扯开自己的衣襟，指着那些被神龙辛苦命割裂的大小伤口，说道：“能不能让它帮我也舔一舔？”
    噗——
    小透明狗很是嫌弃地看了方炎一眼，然后一口口水喷在了他的脸上。
    方炎又想和它打架了——
    咔嚓——
    将惜福老爷子手里的茶壶丢落在了地上。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母虎，嘴唇蠕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加重了努力，才有一声不太清楚分明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母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我派人在现场蹲守，一有消息就会传到我这里来。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听说有人看到神龙辛苦命师徒下山，神龙辛苦命当众承认自己败给了方炎——”
    “那么，方炎呢？”将老爷子努力地让自己镇定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将家可不能惊慌失措。不然的话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方炎有没有受伤？”
    “听说没有。”母虎回答的比较犹豫。“这场决战很隐蔽，没有人亲眼所见——方炎有没有受伤也只是大家的猜测而已。”
    “猜测而已。”将老爷子的手轻微地抖动，说道：“好一个猜测而已啊。没想到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爷——”
    “还有什么事情？”
    “莫轻敌回来了。”母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将老爷子，担心自己说的太多会不会刺激到他老人家的心脏。
    “回来了？”
    “听说他在极寒之地找到了冰龙，带着冰龙返回燕京，赶到了决战现场——原本黑龙先生也出现了，神龙和黑龙是师兄弟，他们准备联起手来灭掉方炎和叶温柔，在这关键时刻，莫轻敌却带着冰龙出现在现场——听说——”
    “还听说了什么？”
    “听说，他一枪刺死了黑龙先生。”母虎声音胆怯地说道。
    “——”将惜福久久地沉默不语。
    他在比赛之前特意见了黑龙，许了他重利，并且把宝押在他的身上。两个天道境高手对上一个方炎，即使再加上一个叶温柔，他们这边也能够稳胜。
    方炎和叶温柔死了，方家也就散了，其它人何足为惧？
    “一家三天道？”将惜福老爷子的声音细不可闻，就像是从地板缝隙里面发出来的。“他们方家——满门天道？”
    第851章 方家有喜！
    “他们方家满门天道？”
    母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将老爷子的这个问题，虽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自己口拙的问题。
    她可以安慰他说：不，方家并不是满门天道。至少方炎的爷爷和方炎的母亲不是天道境。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当真能够起到安慰人的作用吗？
    “这将是将家面临的最大一场灾难。”将惜福老爷子显然并没有让母虎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脑袋低垂，深受打击地模样。这次决战的结果出乎人的意料，也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老爷，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母虎出声问道。“就算他方家有一门三天道，难道还能够到我们将家来大开杀戒不成？华夏国是法制社会，将家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将惜福抬头看向母虎，问道：“你了解方炎吗？”
    母虎想了想，说道：“不了解。”
    “我了解。”将惜福老爷子沉声说道。“他有着狐狸的智慧和恶狼的狠毒。只要给他机会，他会毫不留情一口咬断对手的脖子如果将家落在了他的手里，你觉得他会给将家活路吗？被这样一群恶狼给盯梢住了，将家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将家的子弟时不时有一个人缺胳膊少腿的，难道还能够找上门去讨还公道不成？长久下去，将家也只有毁家灭族这一条路可走了。”
    “总是有办法的。”母虎说道：“几位先生也活动活动，总能够找到压制他的办法。难道他们现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是啊。”将惜福点头，说道：“他们方家是没办法无法无天。越是这个时候，他方炎就越是得低调，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懂，我倒是希望他不懂军行呢？”
    “大少爷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打他的电话没人接听。”母虎说道。
    “算了。指望不上他了。将家的这些子孙哟顺风顺水的时候，个个看起来都是人中龙凤。一遇到什么挫折就原形毕露，撑不起大梁。这样的人物，我能够放心把将家托付到他们的手上？”
    “”这样的话题，母虎就不敢再掺和进去了。
    “召集家里人都回来开会吧。”将惜福老爷子出声说道。“我让你去花城看望上心，结果怎么样了？”
    “上心小姐说她最近事务繁忙，等到这段时间的工作忙完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看望老爷您的。上心小姐还准备了大批礼物让我带出来给你和其它几位叔伯”
    “有礼有节，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将惜福老爷子难得的咧开嘴巴笑了笑，说道：“她也不容易，在那个时候要是跑到燕京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恐怕方炎那贼小子就该考虑对她的态度了。以前谁也没有想到，将家的未来可能会落在这个小丫头的手上。”
    “老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这是大家的意思。”将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时势造英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必他们也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了吧。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以后怕是这样的机会就不多喽。”
    “是。老爷。”母虎答应了一声，恭敬地离开。
    等到母虎的脚步声音走远，将惜福老爷子看着地上的碎瓷器杯子发呆。
    多少年了，他没有像今天这般惊慌失措。
    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从一桩很微不足道的事情。细小到他根本就记不起来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了。
    可是，改变历史的，不正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做引子吗？
    堂堂将家，就这样要载在一门三天道的方家手里？
    “方炎，你当中是我将家命中的克星吗？”
    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
    这是数年来方家人最高兴的一天，自从方意行战死燕子坞村口，笑容这个词语就距离方家人越来越遥远。当老酒鬼提枪远离去了极寒之地后，更是将方家拖入了冰冷的深渊。即便有人微笑，那微笑也是苦涩的，是一放即收的。没有今天这般的舒畅，仿佛每一声笑声都来自骨头深处。
    幸好有方炎在，无论是父亲的惨死，还是老酒鬼的离开，他都一直存在着。以自己的方式支撑着方家不倒，支撑着方家人不灭。
    方炎的坚持是有意义的，他也终于盼来了方家的重生。
    陆婉上下打量着莫轻敌，责怪地说道：“气色还好，就是看起来瘦了些。还有身上的这身衣服，又脏又臭也不知道洗洗。是什么动物皮毛做的？赶紧脱下来吧，我去拿几件意行的衣服给你穿”
    “谢谢嫂子。”莫轻敌感激地说道。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陆婉眼眶红润，说道：“回来了就好。”
    方虎威老爷子满脸红光，今天明明一滴酒都没有喝光，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喝过半斤之后的模样。“是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方家还能够有这么一天眼看着家就要败了，人都要散了，现在却来了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啊，真好啊。过几天方炎和温柔要结婚了，咱们方家又要添一口子。一门三天道，这简直是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以前可是想也不敢想啊，当年轻敌刚刚踏入天道时，咱们村子里庆幸了一个星期，我们方家偷偷地庆祝了一个月轻敌，你还记得吧？当时咱们家杀了多少鸡？宰了多少头？”
    “这是咱们方家的列祖列宗显灵啊，他们怕是现在也乐得合不拢嘴这一次，咱们家要好好庆祝一下。借着方炎大喜的日子，把能请的都请来，能叫的都叫上，咱们方家沉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高调一回了”
    “都听您的。”莫轻敌点头说道。他对自己的这位老师非常的尊重。“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哈哈哈，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我心里有谱。”方虎威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他满脸慈爱地看着莫轻敌，说道：“一个人在那寒山恶水的地方，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