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高楷择这一闹，高兆雄也开始安排人查找许愿的下落。
    他想起那天在游乐场，许愿对他说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是不是一场预谋的离婚？早在那一天，她就打定主意了……
    如果说高楷择是当局者迷，完全乱了阵脚。高兆雄则相对清醒很多。
    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许愿对自己儿子的感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可能是不爱才离开。她更不是那种爱折腾，先结婚又闹离婚的胡闹性子。这孩子，在大问题上很清醒很有主见。
    所以，问题就出在她结婚到离婚的这段时间。一定是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变故，令那丫头逼不得已离婚。高兆雄开始着手调查这段时间里许愿接触过的所有人事物。
    高楷择原本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突然遭遇这巨大的变故，还没捂热的结婚变成了离婚证……他从半天云直接载入地狱，连一丝缓冲都没有，整个人被摔的七零八碎。
    忘记许愿那段时间里的行为一直是梗在他心里的刺，这次许愿消失前留的字条，在他的痛处狠狠捅了一刀。连他都开始怀疑，她到底爱不爱他？是不是早就心灰意冷不爱他了，为了报复他才跟他在一起……
    他每天都在胡思乱想，时而怀疑他爸对许愿图谋已久，时而怀疑许愿早就不爱他了，时而怀疑他们俩已经暗度陈仓……但他又会自我抵抗，对自己催眠，她是爱我的，她一定是爱我的……这种不停分裂交战的痛苦，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他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每天喝的宁酊大醉时，他都摔着酒瓶发誓，再也不找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让她走，走的越来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第二天，当下属有任何蛛丝马迹传来时，他立即放下手头的一切，第一时间去追查。
    .
    许愿一路自驾来到云南的边陲小镇，租了个小房子住下。头几天她还好吃好玩，就当是旅游，每天白天出去取景拍照，晚上回来准备新剧本。
    这一天，她刚拿起dv，整个人一阵晕眩，止不住的恶心往上涌，她跑到一个垃圾桶边，克制不住的吐了。
    她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并没放在心上。可接下来几天，她吐得越来越厉害，反应格外激烈。
    她不能再用没吃好没睡好糊弄自己了。
    许愿怀揣着不安去药店买了测孕试纸。
    她跟高楷择后来那段时间，每晚都很激烈，而且都没带套……
    检测结果是，她真的怀孕了。
    当晚她打电话给许昱，声音带着哭腔，“哥……我怀孕了……我怀了楷择的孩子……”
    “你现在在哪儿？”许昱追问。这段时间，许愿一直没跟他联系，他也是心急火燎。“愿愿，你别怕，别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不是……”许愿哽声道，“我不是怕……我是高兴……这孩子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许昱：“……”
    许愿得知自己怀孕后，没有丝毫慌张无措的感觉，只有高兴，难以言喻的激动。可是这种激动和喜悦无人分享，也是很苦的。她实在憋不住，只能告诉她哥。
    许昱理了理思路，说：“你现在跟高楷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结婚了。”
    “嗯。”他毫不意外。
    “又离婚了……”
    “！！”许昱暴走了，“那你还高兴？你想当个未婚妈妈？！”
    许昱越来越发现，她妹妹真的不是一般人，想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当初于芊芊在分手后发现自己怀孕，还惶恐无助，几番挣扎后才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哪像她这样……好像突然就捡了个宝！
    “未婚妈妈也比一个人好。”许愿说着这话时，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肚子，“有个孩子多好啊，以后可以跟我作伴。是女孩儿我就把她打扮的美美的，是男孩儿我要把他教导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手机那端许愿的声音带着憧憬，还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那是一种隔着山河大海，仅仅靠着无线电缆传递，他都能感觉到的甜蜜和喜悦。
    许昱忍不住问：“你告诉高楷择了吗？”
    “没说。”许愿马上道，“哥，你答应我，一定不要告诉他！”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立马就给高楷择打电话！”
    在许昱不依不饶的追问下，许愿老实交代了一切。
    许昱听后，良久沉默。
    许愿哽着喉咙说：“哥……我这辈子都不能跟楷择在一起了……但现在老天给了我孩子……我真的特别感恩……我已经知足了……”
    “傻丫头……”良久，许昱一声叹息，“你为什么不对高楷择坦白？”
    “不能让他知道。这对他打击太大了。”
    “愿愿，我以前不赞成你跟高楷择在一起。但现在，我更不同意你一个人扛着这些。”许昱的声音夹杂了些悲愤，“你为什么要承受那些人造的孽？”
    许愿笑了笑，眼底浮出苍凉和无奈，“谁让他们是我父母呢？”
    两人挂电话之前，许愿还再三叮嘱许昱，一定不能透露给高楷择。如果说这世上她还能有信任的人，就是这个本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了。
    许昱何尝不知道许愿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许愿心里的想法和顾虑，他都懂。
    可他没有她那么无私。他无法忍受她独自一人承担这些。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要流浪在外。明明深爱那个男人，却要离开他。明明已经分开了，还要给他生孩子……
    辗转一晚后，许昱想明白了。如果他真的为她好，应该帮她解决这件事，而不是替她瞒着。她内心真正的渴望，是跟高楷择在一起。
    只要她能幸福，他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又算什么？
    次日，许昱出发去了香港。他不是找高楷择，而是去找高兆雄。这件事的关键，在高兆雄。
    高兆雄这边的人已经查出许愿往云南那边去了。他也查出，张蕙怡跟许愿私下见过面，这一切越来越让他觉得蹊跷。但他并没有直接去质问张蕙怡，而是暗地调查许愿。
    他的推测是，如果许愿因为张蕙怡离开，那么她就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他很好奇，这两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
    就在他这边越来越接近真相时，许昱出现了。
    .
    许愿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后，脸上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以前的笑，只能叫做强颜欢笑。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笑。
    虽然这段时间胎气不稳，害喜反应有点厉害。但她也是痛并快乐着。
    夜深人静时，她还会跟肚子里那个没有完全成形的胎儿讲话。孩子的存在，大大减轻了以往克制不住的思念孩子爸爸时的那种痛苦。
    这天，许愿拿着手持dv出外拍摄影像，镜头里出现了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她呆在原地，看着他步步朝她走近。
    高兆雄从老远的车上开始看到许愿，看她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装，身上背着单肩包，手里拿着dv，走走拍拍。
    车子越来越靠近，他看的也越来越清晰。她一转头，他看到她侧脸弯起的弧度。
    她笑得很自然，很快乐。
    高兆雄心里五味杂陈，胸腔很堵。
    他低下头，捂住已经湿润眼睛，不想让自己失态。
    好半晌后，他缓和情绪，下车，朝许愿走去。许愿一转身，镜头正对着他。
    高兆雄微笑着向许愿走近。谁会知道，在他看似平静的微笑下，心潮起伏的有多剧烈。
    这是他的女儿，亲生女儿……难怪他第一眼就那么喜欢她……
    难怪他觉得她什么都好……即使以为她出身寒门，也愿意让儿子娶她……
    现在细细看来，她跟自己多么相似……有类似的眉眼，饱满的额头，就连那两处颧骨，都是一样的神韵……
    “爸……”高兆雄走到跟前站定时，许愿低下头，轻轻叫了句。
    高兆雄听了这声爸，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弥漫了眼眶。他马上背过身，拭去沁出的泪花。
    再转回身时，佯装怒意道：“还敢叫我爸？一声不吭跟楷择离婚，一个人偷偷溜走！”
    “爸你好厉害哦，能找到这里来……”许愿吐了吐舌头。
    高兆雄扬起手，作势要敲她一栗子，落下去时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臭丫头，我给你背了好大一个黑锅？”
    “欸？”许愿不明就里的看他。
    “楷择以为我这个公公为老不尊，把儿媳妇拐走了……”
    “噗……这个白痴！”
    “你知道这白痴天天在忙什么吗？”
    “忙什么？”许愿的眼里顿时流露出一种迫切。
    “第一，找老婆；第二，盯着他爸；第三，跟他爸作对。”
    “……”许愿无语了。
    “他已经在筹备低价抛售持有的高氏股份。”
    许愿脸色一变。
    “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要我好过。”高兆雄无奈的摇摇头，“我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爸，你别这么说……”许愿低下头，闷闷道，“都是我不好。”
    “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高兆雄长叹一口气，手掌抚上她的脑袋，“在楷择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这重要性远超其他的一切。”
    高兆雄无奈的苦笑，“他最近跟高泰的几个对手走的比较近。一旦他倒戈，意味着高氏的一切弱点和秘密，都将曝光在对手眼里。”
    许愿惊得抬起头，“这混蛋，他敢……！！”
    “他还有什么不敢？已经是个失心疯了。”高兆雄看着许愿，脸色变得严肃，沉声道，“你想把一切送给他，却在用另一种方式逼他走上绝路。”
    “爸……”许愿眼神突变，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兆雄。
    “……我都知道了。”高兆雄一声长叹。
    迎向高兆雄深沉又慈爱的双眼，许愿突然就怯弱了。她埋下头，一声不吭。
    “张蕙怡脑子不够用，你怎么也跟着她犯糊涂？楷择这么在乎你，你一走，势必要翻天覆地。这件事怎么会查不出来？”
    “我……”许愿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以为她能处理……”
    高兆雄走近一步，将许愿抱入怀里，手掌抚上她的脑袋，哑声道：“委屈你了。乖女儿。”
    乖女儿这三个字，就像是在许愿心湖里投下的炸弹，她的眼泪一下子被炸出来了。她哽咽的叫了一声，“爸……”
    “诶。”高兆雄应了一声。
    “爸爸……”她又拖着哭腔叫了声。
    “我在。”高兆雄再次应了声。
    许愿伸手搂住他，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