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梦梦）

    楼道一头的教室那边因为方颖一团哄乱，另一头的角落里，沉梦听着倩倩在电话里义愤填膺，低落的心情却好上不少，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溢出一丝笑来，倩倩真的好关心她啊！比她还生气呢。
    电话在倩倩苦口婆心的叮嘱中结束，沉梦叹了口气，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长袖，心想，那天的印子还没有完全消退呢，她却把那天的愤怒和决定全部都忘光了。
    她失落却又平静，她这样笨笨的女孩子，终究是没办法和徐子彦那样的人相亲相爱吧。方颖和蒋子萱，以及尖子班其他所有明里暗里喜欢徐子彦的女生，她们任何一个都比她要合适。
    沉梦静静站在楼道角落里，靠着栏杆，远远看徐子彦抱着方颖急匆匆跑出教室，哥哥着急地在一旁跟着，他们身后则是一大帮一班焦急的同学。
    她想起她坐在徐子彦身边，那些一班同学跑过来请教他问题时，看她的眼神。她和徐子彦，在别人眼里永远不能相配，好像妈妈也是这么想的。
    他和方颖，林嘉，和他们，才是一路人。
    楼道的喧哗安静下来，教室里又涌出一帮人，原来是十六班的同学，嘻嘻哈哈叁叁两两凑在一起说笑，仿佛被关在笼子里太久刚放出来的鸟，格外吵闹。
    李昭跟几个男生打闹一番，突然瞥到沉梦，便笑呵呵地朝她跑过去。
    “嘿！小可爱，你怎么出来了？”他捏捏她的脸，说：“你是跟着那帮人一起送那个方颖上救护车吗？你跟着一班的瞎凑活什么劲儿啊？”
    “哎？怎么一脸忧愁啊？”李昭弯下腰仔细端详她，然后又道：“啊我知道了，你是看到徐子彦抱着方颖出去不高兴了是不是？唉要我说，你就别跟着别的女生凑热闹喜欢徐子彦了，有什么可喜欢的啊，那臭脾气，拽了吧唧的，唉，你瞅瞅你昭哥哥，风趣幽默平易近人……”
    沉梦被吵闹的李昭逗笑，心情又好上不少。
    徐子彦把方颖送上车，已经累出一身汗，他嘱咐林嘉跟着沉老师送去医院，自己下了车。
    林嘉疑惑：“子彦，你不去吗？你是班长不去不合适吧？”
    有其他同学跟着附和：“对啊，子彦你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徐子彦皱眉，林嘉这话听着让人不舒服，但他也没多想，只是回：“你跟沉老师，两个人足够了。”
    沉筠觉得是，便嘱咐同学们跟着徐子彦回教室，说物理老师的下节课辅导答疑，让徐子彦帮忙照看。
    路上，徐子彦想起送方颖出去的时候，看到糯米团子一脸落寞地站在远处的角落里，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到了教室里，他看到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他坐回位置她只是看他一眼，他心中暗道糟糕，果然出问题了。
    物理老师挑出同学提的几个问题开始讲解，时不时提醒底下昏昏欲睡的十六班同学认真一些。
    傻妞儿手撑下巴，呆呆望着窗外，脑子很乱，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反正就是不想看他，看了他，心情会更不好。
    物理老师讲的东西，徐子彦本来也不需要听，这会儿更是不想听，他转着手里的笔，过一会儿就看沉梦一眼，但糯米团子始终都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物理老师还在滔滔不绝，他也不好现在跟她解释。头一回觉得老师又啰嗦又烦，恨他不能讲快些。
    等物理老师讲完，教室里闹哄哄，大家又开始学习讨论，徐子彦才低声开口：“沉梦。”
    她动了动，但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只是换了个姿势趴着，依旧面朝窗外。
    徐子彦刚要叫他第二遍，就有同学过来，请教他问题。他心中烦躁，冷冷谢绝了。
    那同学走后，他叫她：“梦梦，看着我。”
    沉梦不理，他便伸手过去握着她肩膀，再次低声说：“看着我，梦梦。”
    傻妞儿一抖，她还是怕同学看到，所以赶紧直起身，抖掉肩膀上的手，小声说：“不要这样，会被别人看到。”
    “为什么不开心？”
    他凝视她，很认真，她却一点儿不想看他。
    “没什么。”她低头看着桌面，小声回。
    徐子彦沉默了有半分钟，开口问：“是因为方颖，还是因为我刚才……”
    “你不要说了。”沉梦声音大了一点，打断了他。
    前排有两叁个同学听到了，好奇地回头看。
    “……你不要说了……”沉梦不敢再大声，也不看他，小声继续道：“你是一班的班长，又是她的朋友，你关心她是应该的，她身体不好，确实需要有人照顾。你刚才着急也是很正常的，倩倩如果生病了我肯定也特别着急。”
    徐子彦准备好的解释的话憋在嗓子眼里，他又郁闷又头疼。
    谈的前一个女朋友性格暴躁，吵个架能掀翻屋顶，发泄一通情绪后又自动恢复，所以说来他其实没什么哄女生的经验。
    他知道很多同学讨论他和方颖的绯闻，风风雨雨的，但他也不屑于解释，本来就是作为班长的责任，他自问没什么暧昧的举动。
    他有两个拿不准的猜测，她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吃方颖的醋，也可能是因为他刚才忽略了她。
    本想问个明白，但她现在说的这么体贴大度，他反而难办了，根本无从下手。
    徐子彦不是话多的人，却也从未有现在这样被堵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好似又回到了前几天，给她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找人找不到的时候，好像心口到呼吸道密密实实被人塞了棉花，又闷又堵，说不出的难受。
    沉梦说完，见徐子彦许久没什么回应，就又趴回桌上，闷闷不乐地看窗外。
    两人这么僵持到下课，期间徐子彦一直皱眉思考如何缓和两人关系，奈何到了下课依旧没什么结论。他头痛至极，微积分也没有这么难解。
    十六班的陆陆续续走了。蒋子萱过来晃了两晃，见徐子彦眉头紧缩脸色阴沉，她冷不丁一抖，想起前几天搞事，被徐子彦掐着脖子骂，心里胆怯不少，还是没敢上前说话，垂头丧气地跟着朋友走了。
    接着林嘉风风火火回了教室，到自己位置上收拾东西。
    也许方颖人缘不错，也许是少男少女们都心地柔软，同情同窗的遭遇。林嘉一回教室就很多人围上来问情况，林嘉一一答了，安抚大家不要担心。
    徐子彦坐着没动，沉梦也趴着没动。沉梦想等徐子彦走了再走，徐子彦打定主意要沉梦跟他一起走。
    等林嘉慢吞吞收完书包，教室就只剩了他们叁人。
    “子彦，梦梦，怎么还坐着呢？”林嘉把书包甩到肩上，笑着走到他们跟前，见沉梦趴着不动，他弯腰歪头看她，笑道：“哎哟梦梦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徐子彦黑着脸一扬下巴，说：“你先走吧。”
    分明是在赶人，林嘉却好像没懂，直起身跟他说：“咱们等会儿先把梦梦送回去，然后还得去医院看方颖。她需要你。”
    徐子彦瞥一眼沉梦，小糯米团子果不其然动了一动，挪得更远了。徐子彦抬眼看林嘉，眉头皱得更紧，分辨他说这话的缘由。
    他端详林嘉片刻，才说：“她需要她父母，不是我。以后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林嘉不笑了，但是语气依旧温和：“子彦，刚刚你明显非常担心她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又说的这么冷漠？是……”林嘉看了沉梦一眼，继续道：“是为了避嫌吗？在梦梦面前大可不必啊，梦梦应该知道你跟方颖……”
    沉梦猛地站起身，小声打断了林嘉：“不用，不用管我了，你们快去看方颖吧，我就自己回家了。”她一边小声说，一边低头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包里，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就急匆匆要走。
    徐子彦明白了一些，他站起身，迅速拉住沉梦的胳膊，然后冷冷看向林嘉：“把话说清楚。”
    沉梦又委屈又难过，偏偏徐子彦劲儿大，她不仅走不了，还被他扯到了身旁。
    徐子彦看了看沉梦，又看向林嘉：“我跟方颖，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只是因为当了个班长，有时候做的比其他同学多一点。”
    徐子彦认为林嘉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嘉见过太多次他跟沉梦的互动，以他的聪明应该早猜到了。
    林嘉还是面色如常，他眨眨眼，转而问沉梦：“梦梦……你跟子彦……难道？”
    沉梦像受了什么刺激，奋力挣扎起来，抽出自己的胳膊，奶凶奶凶地吼道：“我们俩什么也不是！你们去看方颖行不行！不要把我牵扯进去！”说完就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梦梦！”徐子彦焦急地喊了声，女孩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驻足。
    他憋了一肚子火，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扒进书包，然后逼视林嘉，怒气让他忍不住一把揪着林嘉的衣领，语气是控制不住的狠恶：“兄弟，你今天是他妈吃错药了？”
    林嘉张开双手，一脸无辜地温声道：“子彦，我不明白，你生什么气？”
    徐子彦被气笑了，他有一种真心待人然后被耍的恶心感。他用舌尖舔了舔后牙，放开他，然后冷嗤：“你他妈真行！我无话可说。”
    说完不再看他，拎着包大步离开了教室。
    林嘉留在原地，无所谓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耸耸肩，挑眉道：“学习好，家世好，长得帅，朋友多，桃花多，嗯，确实够资格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