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他有点愣,捉着孙靖渝的手腕立刻松了,问司徒徐徐:“你怎么在这儿?”司徒徐徐费了很大劲直直站着,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才站稳了些,只是还要回答他的话,却无论如何没有力气。
孙靖渝冷冷的开口说:“是我叫她来的,我们三个人当着面把话说清楚,以后不要再纠缠了。徐承骁,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之间三年前就结束了。我在英国做完手术本来就要回来,特意等到你结婚才回来就是因为不想再和你有牵扯。我本来以为做不成夫妻,还能回到从前做一家人,是我错了。既然回不去了,那么就连往来都不必要了,以后如非必要不要再见面了。徐承骁,我们都是能为自己言行负责的成年人,你不欠我什么,我对你也没有眷恋,我们之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后你们夫妻之间再有矛盾,不要再来恶心我!”
她的话徐承骁听得云里雾里,司徒徐徐拿魂不附体的样子令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孙靖渝见他目光游移,不耐的冷喝:“你听清楚没有?!”
徐承骁凶狠的瞪了她一眼:“你闭嘴!改天再找你算账!”
孙靖渝冷笑,转头问司徒徐徐:“你听清楚了吗?”
司徒徐徐木着脸,点点头,牵了牵嘴角,轻声说:“你对他没有眷恋,是他心里念念不忘,你潇洒、脱俗,我无知浅薄,玷污你的气节了,是么?”
“庸人自扰之,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孙靖渝淡淡的说。
司徒徐徐冷笑起来,“孙靖渝你够了吧?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你装什么洒脱!嘴里说着不在乎,你现在其实不就是被戳穿了、狗急跳墙了么?你真的不在乎,三年前就不会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你怕他失望,所以你不敢说,只能装作自己不在乎,装作抛弃他。”
“不要用你那点小人之心来揣测我,”孙靖渝声音冷得像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并不都和你一样只知道情情爱爱。”
“得了吧!你这种女人自以为是、自持身价,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装什么冷艳高贵!”
徐承骁总算知道他妈说得“两个人都说了好多气话”是个什么场景了!这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凶险更甚战场!
“喂!”他站到中间挡住两个人,“吵什么吵!”
他是面朝着孙靖渝这边的,所以看着孙靖渝拿了东西甩门走人,他再回头去看他媳妇儿,盯着他背影半晌的司徒徐徐,忽然扭头冲进了浴室里。
一阵呕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徐承骁连忙进去,见司徒徐徐趴在洗手台前正吐着,他连忙过去,一手捞起她垂落的头发,一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抚。
“怎么回事?你不舒服?”
司徒徐徐这时止住了一些,颤着手接水洗脸,徐承骁忙抽了条毛巾给她擦,可手刚碰到她脸就被她“啪!”的用力打开。
“恶心!”她抖着声音的说。
徐承骁以为她是嫌弃毛巾,连忙扔掉,另抽了纸巾给她,却被她连纸带人一把推开。徐承骁愣了愣,这才明白那句“恶心”说的是他。
他摔了纸巾,怒气冲冲的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这事情!”吼完一句又立刻后悔,硬生生压下声调:“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叫个医生上来给你看一看!”
“不用。我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司徒徐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听声音幽幽的:“徐承骁,我看你一眼都想吐!”
什么时候敢有人对徐承骁说这种嫌弃的话?顿时骁爷额头青筋直冒,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压着脾气,冷声对她说:“你能不要一生气就说狠话么?伤了我心你就好过了?我这刚回来,比你还晚知道这事儿!你怪我什么?!”
“我怪你……我怪你三年前没有娶她,我怪你娶了我……”司徒徐徐缓缓抬起头,镜子里,红颜苍白如纸,一双原本明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蓄满了泪水,“徐承骁,你根本不是我的愿望,你是我的一场梦,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南京阴雨好几天了,在暖气充足的办公室里临窗坐着,外面是参天的树、阴郁的天,手头有清香的茶、你们的留言。我总说我长大了,这几章的留言却让我发现一路相随的你们都变得心思成熟了,看得到每一个人的苦与无奈。
我愿意一直这样与你们分享人生。
ps:在办公室用手机回复留言的时候无法加精送分,回家电脑上的时候返查可能有所遗漏,写了长评没有送分的同学要再留言给我哦~
☆、56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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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明接了电话匆匆赶到,推门进来不见女儿,女婿绷着脸站在门口,正等他。他喘了口气,问:“人呢?”
徐承骁紧紧抿着唇,沉默的抬手指了指浴室紧闭的门。
“为了什么吵架?怎么还吵到医院里来了?”司徒明皱着眉,轻声问。
徐承骁低声简略的把事情经过告诉岳父。在战场流血都不曾动容半分的铁血男儿,此时却愁眉不展,语气间甚至有些不自觉的委屈:“爸,我真没和她吵架……她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吐,医生来了她又不肯开门,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打电话给您。”
司徒明拍拍女婿的肩膀,走过去敲敲浴室的门,柔声开口说:“毛毛,是爸爸来了,开门好吗?”
里头没有动静,司徒明又敲了敲,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开了门。徐承骁看着老丈人进去,脚下一动,多想也跟进去啊,可是想到刚才她嫌弃自己恶心、吐成那样子,又恨得牙痒痒,握着拳站在那里不敢动。
司徒徐徐有些脱水了,垂着眼睛不说话。司徒明也不问她,简单替她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把她扶起来说:“我们回家。”
司徒徐徐柔顺的靠在父亲怀里,面容苍白,半闭着眼睛,眼角滚滚而下眼泪水。司徒明心上被这泪水蛰得发疼,语气间更疼宠:“不哭,回去我们告诉妈妈,叫妈妈揍他们……没事的,不哭了啊……”
他半抱着司徒徐徐出去,徐承骁一见他怀里人虚弱流眼泪的样子就急了,走上前几步要接手:“爸,我来吧!”
司徒明察觉到怀里的人扭脸紧紧埋在自己胸口,就对女婿摇了摇头,示意他下去开车。徐承骁收回僵硬的双手,用力的看了她一眼,他那该死的好目力,丝毫没有错过她乱发遮掩里眼角闪烁的泪光。
额头青筋直爆,骁爷一路从安全通道冲下去,比他们坐电梯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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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飒在家等了一会儿就觉得过了好久似地,坐立难安,索性跑到楼下伸着脖子等,好不容易等到女婿的车远远开过来缓缓停下,女儿却是半昏迷的被司徒明从车里抱出来的,顿时她又惊又怒、又气又心疼,劈头对着刚下车的徐承骁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把她怎么了!”
徐承骁不说话,低下了头。
司徒明叫了声“飒飒”阻止了妻子,语气平静的对她说:“孩子不舒服,我们上去吧。”他转头看了脚步一动的徐承骁一眼,“你先回去。”
徐承骁叫了声“爸”,正要说话司徒明忽冷了脸,一向带着笑的眼神霎时变得如冷厉的箭,骁爷这样整天战场上兵器堆里打滚的在那个瞬间都一寒,怔在那里。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司徒明语气淡淡的,令人说不出的倍觉压抑。徐承骁想起当初他与司徒明斗智斗勇的时候,陈易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承骁,你要是早生个十年,跟我一样亲眼见识过司徒明的当年,你就不会这么轻敌了。
司徒明抱着司徒徐徐转身要走,徐承骁连忙上前一步,顶着司徒明冷厉的目光硬着头皮诚恳的说:“爸,我就在这儿等,等她醒了、平静了,无论如何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司徒明未知可否,轻声叫了声“徐飒”,徐飒立刻一个擒拿手逼开了挡路的人,护着父女俩扬长而去。
骁爷挨了岳母不轻的一下,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十分头疼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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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夫妻俩一阵兵荒马乱的安顿好女儿,量了体温无异常,给她喂了点温水,夫妻两个守着她睡着。
司徒明轻手轻脚的把徐飒叫出来,两人到客厅坐下,他把孙靖渝的事情告诉了她。
“孙家几代人都葬在老将军身边,渊源匪浅,那个女孩子是从小在徐家长大的。女儿和承骁好了之后我也查过他们那一段,承骁和她分手之后就没了往来联系,清清白白的,我也就没查下去,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是我大意了。”司徒明叹了口气。
“混蛋!”徐飒气得咬牙切齿。
司徒明却说:“不过这件事承骁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从主观动机来说,他没有错。”
徐飒一听这话,大怒:“司徒明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这是司徒徐徐的错吗?!”
司徒明捏捏她脸,示意她小声点,“怎么可能呢?女儿这么可怜。”
“我早就说过女儿就该低嫁的!现在好了吧!亲家不怕你,女婿我打不过!”徐飒压低了声音吼他,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这事是谁的错,只能冲丈夫发火:“都怪你!”
“是是是,怪我!”司徒明苦笑着安抚她。
的确就是怪他,要不是他当年横生枝节,徐平山不会娶别人,这世上就不会有个徐承骁,令他的心肝宝贝时喜时忧。
他心里这样难过的忏悔着,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神情,不让徐飒看出分毫,拍了拍她说:“冰箱里还有半只鸡,你拿出来,给女儿炖个汤。”
徐飒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就好受多了,哼了一声转身去厨房炖鸡汤了。司徒明回到女儿房间,发现她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茫然。
他的女儿,从小就自主、独立、自信,何曾有过这般近乎绝望的茫然神情。
司徒明的心揪得发慌发疼,走到床边坐下,轻声的叫女儿的小名,他唤了好几声,那双遗传了徐飒的美丽眼睛好久才有了焦点,目光却更空洞。
“在想什么呢?”司徒明声音温和的问她。
他听到他的宝贝女儿,哑着嗓子幽幽的说:“我在想……就像一场梦,梦里繁花似锦,醒过来,满眼断壁残垣……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那样看空一切的语气,听得司徒明心中大骇,捏着被子的手无声的攥成拳头,语气却更轻松,近乎调侃的说:“这话我听了可真伤心,爸爸妈妈和你一起过了二十多年开开心心的日子,抵不过你和他短短几年吗?为了让你不高兴的人,连爸爸妈妈都要抛弃吗?”
司徒徐徐一动,转脸看向父亲。
她的父亲一向是幽默睿智的,偶尔真情流露也是风趣温暖的,眼下这样近乎急切的温和,泄露了他紧张担忧的心情。
她让父亲紧张担忧了。
“爸,你和妈妈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她轻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直教我:无论何时、第一爱惜自己。”
司徒明嘴角含着笑点了点头,宠溺的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深深的看了她很久,忽俯身,将脸贴在了她额头上。
“女儿……”司徒徐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微颤,“无论你想要怎样,爸爸都替你办到,违法乱纪也好,对不起谁都可以,我一定有办法使你如愿,只有一条: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应我!”
司徒徐徐没有犹豫,“嗯”了一声,平静的说:“我答应您,一定做到。”
孙靖渝有句话说对了,她司徒徐徐的确是整日情情爱爱、普通女子,她没有太大的人生理想,只希望温暖安乐的过这一生。但这人生情爱,远不止男女之情,这个世上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从来就不是徐承骁,她的父亲给她生命、有生之年每一天都为她殚精竭虑,她不会为了一个捏碎她心的男人使父母老无所依。
既然求而不得,她就慨然割舍。她只有二十六岁,来得及从容经历一切。
“爸爸,我要和他离婚。”
“……”司徒明默了几秒,低声温柔的义无反顾的答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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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在车里静静坐着,司徒徐徐惨白着脸呕吐不止的画面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想一遍他就心疼一遍,心疼、焦虑、愤怒……还有害怕。
他承认自己害怕了,他也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东西是他无能为力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的状况,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挽回。
他甚至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她连看他一眼都恶心得吐了。
无力、害怕。
徐承骁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如此体验。
默默的垂下头,他疲惫的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口袋里手机一直在响,他终于接起来的时候,母亲声音急得带着哭音:“承骁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恩没事……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您别等我。”安抚了徐母,他沉声说:“我爸是不是国外考察还没回来?这事儿先别告诉他知道,奶奶那里也别说。”
徐母答应了,又问他司徒徐徐的情况,徐承骁从车窗里看了眼楼上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心里忽然一阵浓重的悲切,好像是被抛弃了,被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的某种东西所抛弃、排除在外。
“她挺好的。”
不看见他,她应该已经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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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在车里待了一夜,看着那扇窗户熄了灯,看着整栋楼渐渐沉入深眠,没有一扇窗户再是亮的。
已经入了冬的夜晚这么冷,每个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安睡。
他也不知道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她既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只会凭添恶心,丝毫不会在乎。
可他哪里也不想去。
快天亮的时候徐承骁稍稍眯了会儿,一个小时都没睡到,晨起的老人们说说笑笑的经过,他就立刻醒了。
这一天一夜司徒徐徐都疲惫的睡着,丝毫不知道有人遥遥守着她。司徒明倒是知道他一直在楼下车里,可就像不知道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反倒是徐飒,熬不住,一趟趟的去阳台上侦查。快中午的时候,她忍不住对司徒明说:“我去叫他上来吃口饭吧!反正毛毛睡着呢也不知道。”
司徒明炒着喷香的辣子鸡丁,笑呵呵的:“不用了,他饿了自己会去找吃的。再说他在部队里,也习惯了几天不吃不喝,不要紧。”
徐飒急了:“你不是说他一点错都没有吗?干嘛这么对他啊?部队里最惨的时候野外还有生老鼠肉吃呢!他几十个小时了连热水都没喝上一口!”
“我只说从主观意识上来说他没错,没有说不怪他。”司徒明关了火关了油烟机,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他转头认真的对妻子说:“飒飒,我们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他答应过我们什么?我把开开心心的女儿嫁给他,现在变成了这样,不管是谁的错,他徐承骁食言了。你要是心疼他,你下去叫他走吧。除非司徒徐徐自己肯,否则我不会再让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