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不过虽闻不出里面的药材，可是它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三夫人想起夫君近日颇有些心事重重，等到三老爷归来，便命人点燃了一丸这木樨香。
三老爷还在想着心事，自皇帝病重，因太子不喜娄太师，娄太师在朝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而自己当初中进士的时候，当年的主考官便是娄太师。旁人也早已将自己划进了娄太师一派，如今眼看娄太师失势，三老爷的心也跟着患得患失起来。一方面是想另找靠山，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背弃娄太师有些过意不去。因此这几日便一直心事重重。
可当他这日回到房里，过不多久，就闻到一股清新淡然的香味，紧接着思虑过多导致的头疼就因为这香味而得到些许缓解，心情也放松很多。
“这是什么香？”
三夫人从旁笑道：“这是我刚买的木樨香，老爷觉得怎么样？”
“不错，这香比起之前的香都要好上几分。”三老爷虽是出身调香世家，可他本身却对调香并没有多大兴趣，日常也不喜欢熏香。如今闻到这种能缓解心情的木樨香，他方才对合香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三夫人见三老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就知道这木樨香是用对了。因此等到第二日，她就命人又去买了十盒回来。
木樨香之后，米朵又推出了一款佛香和一款供读书人用的柏子香。
正当米朵名下的这家梅林香因为蝴蝶香和梅林香的大卖而名扬京中时，病重已久的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第九日上，府里来了一位宫中的内侍，请米朵这位斗香大会的魁首制一款最拿手的合香，将来参加御制香的遴选。
米朵虽不明白御制香的真正含义，可是看内侍的神色就知道这御制香意义非凡。
果然等文老爷从宫里归来，给她讲解这御制香的重要性时，米朵便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这御制香确实是给皇帝专用的御制名香，每一位新皇在登基时，都会征集诸多调香师，然后命他们调制最拿手的合香，最后从中选出一款自己比较喜欢的合香。
这款被选中的合香就被称为御制香，一般御制香一直会用到驾崩，在这期间，无论是皇帝日常熏香还是熏衣又或是宫中祭祀，都会用这御制香。
因此若是哪个调香师调制出来的合香被选为御制香，这个调香师的地位立刻就会水涨船高。
不过米朵知道这御制香的重要性以后，反倒并不怎么重视这次遴选。她内心里深知一旦坐到那个最高的位置，自己的喜好却是并不怎么重要的，反而平衡各方面的势力才是一个新皇最先做的。
是以米朵觉得就是自己拼尽全力，只怕最后还会是一个落选的结果。毕竟论对新皇的了解，论资历论名声论家世，她都远不如那些名声在外的调香师。
因此她只花了两天时间，就配好了那款御制香，然后托文老爷把香交到了礼部。
事实和米朵预料的一点没错。
一个多月以后，御制香的遴选结果就出来了。
新皇选中了素来有调香天才之称的宋檀调制的合香，并且称赞他调制出来的合香香气冷峻、意蕴深长。
这个结果一出，宋家调香世家之首的位置便坐稳了。而先前仗凭着袁贵妃势力勉强与宋家打个平手的袁家则开始没落起来，府中子弟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当初袁贵妃得势时，袁家人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到处作威作福，如今袁家一失势，袁家的对头便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击袁家。
米朵有天来铺子里查账的时候，刚看了几页账本，掌柜的就进来告诉她说，外面有个贵女想要变卖她手中积攒的一些香料和合香。掌柜的做不得主，这才进来请米朵的示下。
米朵想了想，“外面人多眼杂，请她进来说话吧！”
店里的伙计把帘子掀起来，米朵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妙龄少女，正是她之前在斗香大会上见过的那位袁三娘。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如今却要沦落到变卖手里东西的地步。
袁三娘看到米朵也是一愣，不过她这几日遭受了一连串打击，心性已经历练出来，面上闪过微微的尴尬之后，她就平静的坐在了客首位置。
“原来我想着，这家店铺既是新开的，那么店主多半是刚来京城的外地人。哪知道躲来躲去，还是遇到了熟人。”袁三娘自嘲道，“不过把这些东西卖给你也好，总算是物得其所。”
米朵知道自己这时候无论说什么场面话，听在这位袁三娘的耳中都像是嘲讽她家道中落，因此她干脆只谈生意。
“我听掌柜说袁姑娘手中有不少香料和合香，不知道成色如何？”
袁三娘也就收起脸上的自嘲，“当初我姐姐得宠时，曾赏过我不少珍贵的香料，有两味香料还是一个海外小国进贡的。这些香料我都没怎么动过，都放在这匣子里。”
袁三娘说着话，就从后面的丫鬟手里接过来一个锦匣，然后一一打开里面的锦盒给米朵看，“这是**，这是龙涎香，这两样便是那海外小国进贡的特伽香和都夷香。”
米朵近前细看，就见那特伽香形如雀卵，细腻洁白，嗅之甚香。而那都夷香形状更小，只有枣核那么大。
“你别看这都夷香只这么点，但只要衣襟上沾上一点半点，香味就经月不散。”袁三娘说完这都夷香，又从丫鬟手中取来一个更小的锦匣。
这个锦匣内只放着两个盛放合香的瓷盒。
袁三娘打开其中一个瓷盒，“这里面是世上仅存的两丸青莲香。先帝当年从周大师后人的手上要来了仅存的五丸青莲香，自己用去了三丸，剩下的两丸就给了我姐姐。我姐姐只喜欢**制成的合香，因此这两丸青莲香就给了我。”
青莲香，米朵曾在甘大师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也曾听过周曦周大师的名声。
周曦是数十年前所出的一位调香奇才，最为擅长的就是仿香，他能够用十几种香料仿制出任何一种花香和香料独特的味道。他平生制得最好的一款合香便是这青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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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古代调香师
米朵将这青莲香放在鼻边轻嗅, 很快就闻到一股似是夹杂着些许雾气的莲花香味, 接着便是淡淡的莲叶清香。
无论是其中的莲花香味还是淡淡的莲叶香, 都极为贴近真正的莲花香味和莲叶香, 米朵霎那间仿佛自己真的站在了莲花池的旁边，无数莲花含苞绽放, 无边莲叶随风而起送来淡淡的清香。
青莲香果真名不虚传！
这时袁三娘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瓷盒。
“这两丸合香是宫里一个妃子为了讨好我姐姐送的，据说这两丸合香也是周大师所做，而且仿的还是前朝花蕊夫人所制的帐香。”
当袁三娘打开瓷盒的时候，米朵就闻到了一股馥郁芬芳的香味, 而且这香味中还带了一丝甘甜, 的确是传说中细腻香甜的花蕊夫人帐香。
袁三娘道：“这些东西大半都是无价之宝, 不过我如今急着用银子, 只要你肯出两万两银子, 我就把这些东西都卖给你。”
这些东西确如袁三娘所说，即便有银子也难在市面上买到。尤其是海外进贡的那两样香料和周大师的那两丸青莲香更是珍贵无比。两万两银子的价格也并不算太高。
正好前段日子因着梅林香和蝴蝶香的大卖，店铺狠赚了一笔，加上斗香大会后，文老爷因为她要开店, 后面又给了她一笔银子, 这时要拿出两万两银子来也不是不可以。因此米朵很快就决定把这些东西都买下来。
袁三娘点完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后, 便留下东西带着丫鬟离开了。
她这里前脚离开，后脚米朵也带着东西回到了府里。
大匣子里的香料，米朵暂时不准备动用。至于小匣子里盛放的青莲香和花蕊夫人的帐香，米朵则是迫不及待的命丫鬟取来了香炉, 然后用小刀轻轻刮下来一点香末，方才将这点香末放在了银片上。
青莲香点燃的时候，整个试香室顿时被一股夹杂着莲叶的莲香所弥漫，米朵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是置身于莲花池的一叶小舟当中，随着船桨不断划动，那忽浓忽淡忽远忽近的莲花香和莲叶的清香就扑面而来，整个人顿觉清爽无比，仿若炎炎夏日中吹来了一缕凉风，洗去了身上的烦躁和热意。
不知过了多久，米朵才从青莲香营造的意境中回过神来，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
没想到这青莲香点燃以后还有解暑清热的功效。
只是这青莲香所用的配方却复杂无比，她闻了这么半日，也只闻出了其中所用的七八种材料，而且还有两种香料不大确定。
要知道以她现在的嗅觉灵敏程度，无论是市面上所售卖的合香还是调香世家研制出来的合香，只要她闻上一会儿，几乎都能将里面所用到的香料说的差不多。
如今却闻不出这青莲香所用的全部香料，多半是这青莲香这处理香料的时候用了不同寻常的手法，要不然不会这么难以分辨。
暂时没办法弄清这青莲香的香料，米朵便将此事放下，转而又去试花蕊夫人的帐香。
花蕊夫人是前朝最为有名的一个宠妃，得益于宠妃的名声，花蕊夫人所制的一款帐香便一直传到前朝覆灭。
而花蕊夫人帐香的香方也随着前朝覆灭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后来曾有一位调香师千方百计搜罗来了几丸遗留下来的帐香，然后根据其香味和颜色，仿制出了一款帐香。
周大师当年曾经无意闻到过这位调香师仿制出来的帐香，后来便根据自己的记忆仿制出了一款帐香。
只不过他在仿制出这款帐香以后，出于某种原因并未示人，因此这款帐香便不像青莲香那样名声在外。
不过这款帐香的名声虽不及青莲香，可是这款帐香的用料和手法同样带着周大师独有的风格，里面的香料大半都用复杂的手法处理过，因此很难从中分辨这帐香到底是用了哪些香料。
转眼，米朵得到青莲香和帐香已有十天，可她也不过辩出了里面所用的一部分香料。
这天，她在试香室静坐良久，也没得到一点头绪。
这青莲香中到底有没有用到梨汁，里面所用的檀香到底加了哪味去火的药材。
米朵正自想的入神，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木香的声音。
“姑娘，店铺那边掌柜传出话来，说有一位客人点名想要前些天所卖的梅林香，可是店里刚出的梅林香已经全部被大长公主买走。这位客人就想见您一面，想知道店里什么时候才会再推出这款梅林香。”
米朵想青莲香的配方想的正有些头痛，如今听到店里有人指名想要梅林香，就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清醒一会儿。
“你去让人备马车，我们马上过去。”
从马车上下来进到店里，米朵才发现那个点名要梅林香的原来是新近风头大盛的宋檀。
宋檀正在品评店铺里最近卖的最好的木樨香，淡淡的木樨香味飘到鼻边，有些疲惫的身体顿觉像被安抚了一样，整个人有种说出来的神清气爽。
他正要叫伙计包起来十盒木樨香回去细品，忽然就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马上就转过头来，然后就见到了从外面飘然而入的米朵。
“宋公子这几日难道不应该忙得脚底朝天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店里要这梅林香？”
米朵一怔过后，很快就带了点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米朵说这番话时，脚下不停，又朝店里走了几步，无形中与宋檀的距离也拉近了一些。随着她与宋檀的距离拉短，宋檀只觉那股似曾相识的香味越发清晰，同时脑海里也回忆出了一种久已失传的合香，然后就脱口而出：“你身上怎么有青莲香的香味？”
米朵微微一愣，继而就有些佩服的看向对面的宋檀。
“宋公子真是好灵的鼻子，我来之前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可还是被你闻了出来。”
宋檀深吸一口气，“这么说你手上的确有这青莲香？”
米朵笑道：“外面人多口杂，宋公子还是跟我来静室详谈吧！”
等到两人在静室落座毕，米朵吩咐木香守住门口，方才道：“我手上的确有两丸青莲香，不过这几日已经用去了半丸，只是虽然已经用去半丸，可是里面所用的香料，我却仍是没有辨出来多少。”
本来米朵因为青莲香的珍贵性，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把自己拥有青莲香的事告诉给其他人，如今被宋檀发现后，她觉得与其自己一人暗中摸索，不如和宋檀这位调香高手联手辨出这青莲香的配方。
她将这个想法道出以后，宋檀脸上立时就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你就不怕我辨出里面所用的香料以后为己所用？”
米朵莞尔一笑：“那你太小瞧自己，也太小瞧我了。宋公子如今不过弱冠之年，所调制出的合香就被选为御制香，放眼整个大周朝，还从没有哪个调香师在这样的年纪达到这样的高度。将来假以时日，宋公子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周大师，或是比周大师还要有名的调香大师。假以时日，宋公子你必定会创制出更好更新颖的合香，如此一来，又怎么会将这青莲香看在眼里。
而我虽不像宋公子你有调香天才之称，可是好歹也是斗香大会的魁首。我们文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凭借着我斗香大会魁首的名声和所制的合香，将来未必不能找到靠山。有了强大的靠山以后，你觉得我会任人欺凌吗？”
这番话说完，宋檀对米朵又多了几分认识，不过他一向话少，即便心里感慨万千，可是口中道出的却只是短短一句话，“宋某受教了。”
米朵笑道：“如此我就当你答应了。这几日你哪天有时间，我把青莲香带到这里，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宋檀却摇头道：“不好，这里人多。我知道一个去处，最适合品香。不过要等到三天以后，我方能抽出时间。”
再等上三天也不是不可以，米朵便点了点头，又问起梅林香的事来，“你要那么多梅林香做什么？”
宋檀道：“梅林香是宫里的一个妃嫔托人找我要的，可我这段日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而你在斗香大会上所制的梅香就很好，所以我就想用你所制的梅林香代替。”
宋檀这么做，主要的目的还是照顾米朵这家店铺的生意。
不过这个念头他不会说，米朵猜到了，可是却也不好意思说破，当下只道：“那我这几天抽出时间做一些梅林香，只是不知道要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