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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你想将这次的事当做我的感激也行。”柏云孤接着往下说,“至于赌注……”
    单於蜚打断,“孤鹰,是你故意让我赢。”
    “我说过,我对东北亚的格局并不了解,或者说,了解不如你深。毕竟你在c国成长,而我过去并未踏足过那片土壤。”柏云孤笑道:“金炳男是k国人,长期向k国的毒贩提供武力支持,k国警方早就将他视作眼中钉。至于c国……虽然他也在c国边境活动,但到底不如在k国影响大。我当然会认为,这次多国联合行动中,最终擒获他的将是k国警方。你赌c国,我赌k国,你赢了,我输了,这和谁让谁赢没有关系。”
    话说到这里,往深处追究已经没有意义。单於蜚双手揣进西装裤袋里,“你真舍得让我随便提要求?万一我要你整支‘孤鹰’雇佣兵团呢?”
    柏云孤说:“做大事的人最懂得分寸,小单,我相信你的分寸。”
    白孔雀走了过来,似乎想讨食,却不愿意开屏供人观赏。
    “这是山庄里最傲气也最通人性的一只孔雀。”柏云孤说着洒出一把豆子。白孔雀不满地叫了两声,埋头吃了起来。
    “但再傲气,也不得不向人讨要食物。”单於蜚说。
    柏云孤笑,“没错——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想好了吗?”
    须臾,单於蜚道:“我要一个人。”
    “谁?”
    “‘孤鹰’最锋利的刀。”
    柏云孤视线一转,眸光深不可测。
    而单於蜚眼中,亦是不相伯仲的深沉。
    “舍不得?”单於蜚淡淡道。
    片刻,柏云孤一笑,“你想要,就带走好了。”
    第二十五章 不要阿崽
    乘直升机赶往落雀山庄的路上,秦轩文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不怎么顺畅,背脊上渗出一片汗水。
    他皱着眉头,将安全带调松了些,双手习惯性地在腹部摩挲。
    柏先生通知他去落雀山庄,却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他有些紧张,毫无由来地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柏先生语气平常,不像有要紧事的样子。
    怀孕到现在,他明显察觉到自己变得容易胡思乱想,偶尔疑神疑鬼,逐渐失去了对情绪的把控力与准确而冷静的判断力。俞医生倒也说过,这是孕期里的正常反应,很多女性怀上孩子后也会这样,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现在最好是学会自我调节。
    直升机降落之前,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打气。打算趁这次见面的机会,将所谓的“后遗症”告诉柏先生,请求柏先生的原谅。
    也许柏先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甚至对他感到失望。可没有关系,俞医生和楚队会为他作证。
    不过想到“坦白”之后就得暂时离开柏先生了,他难受地深吸一口气,感到怅然若失,眼睫渐渐濡湿。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受身体状况的影响,他的精神与心理也变得不稳定,易悲易喜,特别是在南锐事件之后,他好像泪腺也发达了,动不动就有掉眼泪的冲动。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再怎么委屈,他也能悄悄消化,不让任何人知道。
    “孤鹰”最锋利的刀,从内到外,都应该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落雀山庄还是老样子,繁花盛开,鸟雀齐鸣。
    现在正是一年中气候最宜人的季节,山庄里草木丰盛得如同人间仙境。
    吕伯在停机坪前迎接,老绅士一般和蔼笑道:“轩文来了?柏先生和单先生在射击馆等你。”
    他神色一紧,“单先生?单於蜚也在?”
    “是的。”吕伯说:“柏先生邀请单先生来做客,他们昨天就到了。”
    他心中惴惴,立即前向射击馆。
    白孔雀仿佛知道他要来似的,早早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兴奋地引颈高叫。
    他额角挂着些许冷汗,心情并不明朗,但看到白孔雀的一刻,却陡然感到亲切与一丝放松,遂停下脚步,蹲下丨身来,温和笑道:“小白,你来迎接我吗?”
    “啊!哦!”
    白孔雀滑稽的叫声与傲然的外形反差极大,他眼神温柔下来,摸了摸白孔雀的头。
    白孔雀细长的腿脚一踮,叫个不停。
    “柏先生找我来,不知道有什么事。”他安抚着白孔雀,“我晚点再来看你,好吗?”
    白孔雀显然不满意,叫得更加响亮,还尾羽一抖,开起了屏。
    他却不能逗留太久,只好像哄小孩般说:“别闹了,我一会儿给你豆子吃。”
    白孔雀在他手背上轻啄,算是同意了,一摇一晃地跟着他向射击馆走去。
    射击馆里传来冷厉的枪声。动物对枪声都十分敏感,白孔雀也不例外,闻声止住脚步,不再紧紧跟随。
    他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意外,挥着手说:“小白快回去,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白孔雀驻足片刻,像那次在温泉外一样,转身飞入一旁的树林中。
    他下意识低下头,将自己打量一番——身上穿的是队里派发的作训t恤与迷彩长裤,腹部完全被遮住,看不出丝毫异常。
    十分钟之后,他进入射击馆,可最先与他视线相交的却不是柏先生,而是单於蜚。
    四目相对的一刻,他心中的不安感突然扩大。
    射击馆不大,作消遣之用,比不得基地里的射击馆,因而回声也不太明显。
    柏先生带着护目镜,正手持一把自动步枪,瞄准两百米开外的移动靶。
    “砰——”
    枪声响起,弹壳叮当掉落,移动靶闻声炸裂。
    他看了看柏先生,又看了看单於蜚,一时竟有些恍惚。
    多年以前,柏先生——柏小少爷在靶场练习射击时,他年纪还小,玩不了枪,好奇地蹲在一旁观看,眼中皆是憧憬。
    小少爷的肩膀被步枪强大的后座力撞得发青发麻,仍不肯停下来休息,他就将自己的冰水瓶递上去,放在小少爷肩膀上。
    他还记得,那时候小少爷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说:“我不痛。”
    他不肯拿回冰水瓶,小少爷打了多少枚子弹,他就在一旁捡了多少枚弹壳。弹壳堆得很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柏先生显然知道他已经到了,却没有立即转过身来,瞄准下一个移动靶,继续扣动扳机。倒是单於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极为从容,又好像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迎着这道目光,心中却生出难以名状的寒意。
    枪声响了四次,柏云孤才拎着自动步枪,侧转过身,视线在他脸上一扫,“来了。”
    “是。”他上前几步,“柏先生,您叫我来……”
    话音未落,柏云孤已经将步枪抛了过来。他反应迅速,一把接住,脸上却是不解的神情。
    “不着急,先练几枪。”柏云孤说完拿起毛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旋即回头对单於蜚道:“你想看什么?”
    他更加紧张,“柏先生?”
    柏云孤抬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他警惕地看向单於蜚。
    单於蜚永远是一副冷淡平静的模样,“随便。”
    柏云孤想了想,招手道:“过来。”
    他走了过去,当近距离看着柏先生眼中自己的倒影时,连日来那些沉沉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突然消散。
    果然,柏先生是他的药。
    只要待在柏先生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比孤孤单单待在基地里强。
    可下一秒,柏先生却摸出了一条手巾。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困惑地蹙起眉。
    “来,把眼睛遮上。”柏云孤抖开手巾,将他揽进怀里。
    已经很久没有离柏先生如此近,他轻微发抖,脑子几乎转不过来。
    手巾里,有柏先生的气息。
    手巾在后脑挽了一个结,他的视线被遮住,听觉、触觉突然变得极为敏感。
    “我教过你‘视力受限’情况下的精确狙击。”柏先生说:“打给我看看。”
    他不明白柏先生为什么提这种要求。
    十八岁时,他从一项任务中归来,受了轻伤。伤好之后,柏先生将他叫到靶场,用一条迷彩布蒙住他的双眼,教他用身体感受空气的流动、用皮肤判断温度与湿度、用耳朵听一切被忽略的声音——这些要素,都能够影响射击的精度。
    射击馆光线明亮,他虽然被蒙住了双眼,但仍有光感,移动靶一出现,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同时感觉到的,还有柏先生的呼吸。
    在眼睛被蒙上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已经灵敏到了这般地步。
    平持的步枪枪口追随着移动靶,他的食指平稳地预压在扳机上,只要再加一个极其微小的力,子弹就将出膛。
    他屏气凝神,感受着光线与空气的流动,寻找着那绝对精准的瞬间。
    “砰——”
    子弹利落射丨出,高速移动的目标被击落在地。
    柏云孤笑着鼓掌,那声音就像敲击在他的心脏上,撞出一圈一圈没有止尽的涟漪。
    情绪又开始起丨伏,他将手巾摘了下来,双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泛起红晕。
    那眼眸里只有柏先生。
    而他的柏先生却在他的注视下,看向了射击馆里的另一人。
    单於蜚。
    “带走吧。”柏云孤说,语气轻松得像交待一件无比平常的事。
    单於蜚转向他。
    他懵了,脑中轰然作响,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带走’?柏先生?您要我去哪里?”
    柏云孤将弹匣从自动步枪里退出来,扔在地上,“我和小单打了一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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