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爱
孟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向何嫂,面露着淡淡的浅笑,“何妈妈,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了。”何嫂眼圈一红,心里压抑着,也是感慨万千,“小夏,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她拿过一个包裹,“这是易风特地寻了一些老中医开的方子,这几包你带着。”
孟夏抿抿嘴角,表情淡然,“不用了。”
“哎,你这孩子,医生都说了,只是怀孕几率低,不是不可能的。”何嫂叹口气,塞到她的手里,“拿着。”
孟夏接过那一袋子的药,浓浓的草药味,很浑浊。
“孟小姐,走吧。”那名男子提醒道。
这一天,c市飘起了连绵的中雨,淅淅沥沥的,仿佛有人在哭泣一般。
孟夏抱着乐乐,心里一股子窒闷,伴着几分隐隐的不舍。她抬头看着二楼的露台,那里放着一株栀子花,徐易风带给她的。早晨她刚刚给她浇过水,如今却是别离。
何嫂给她撑着伞,“小夏,上车吧。那些我会照料的。”
孟夏歪过头,快速地收回视线,脸埋在乐乐的脖子间,眼角依稀可见淡淡的泪迹,“乐乐,我们走了。”
“妈妈,我们去那里?”
“去一个新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将要重新的开始。
车子稳稳的开着,孟夏坐在后座,乐乐在一边玩着颜兮忧送她的娃娃。
孟夏眯着眼,脑子里默默地想到那天的情形。
她选了一束百合花去探望了徐易风的母亲谭颖,谭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到孟夏,眼里一丝波动也没有,似乎早料到她会去找她一般。
“小夏来了啊,坐。”孟夏踩着厚厚的地毯,却觉得步履艰难。谭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保养甚好,对她温和地一笑。
孟夏被她的笑容一怔。
“徐夫人,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她紧握着手,接下来的话,似乎是在谭颖的意料之中。谭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帮我离开这里。”
沉默了一瞬,谭颖拉过她的手,细细的研磨着,好似很多年,她也是这般,“好!”她重重的答复道。
“越快越好。”孟夏强调着。
“小夏——”谭颖喊着她的名字。
“徐夫人,祝您早日康复。”孟夏一点一点抽回手,起身离开。
谭颖看着她消瘦的背影,默默不语,脸色的表情无端地有些厚重。
她没有想到的是,谭颖会让简宁帮她。她倒是忘了,谭夫人的妹妹,嫁给一个美籍华人,也难怪简宁会答应这事呢,就算日后,徐易风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怎么说也是他的亲表弟。
孟夏想走,也只有从徐易风的家人下手,徐家人不会乐意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么她提出离开,徐家只会竭力的配合。
只是她没有想到是,父亲竟然不肯离开。孟之行一直不知道她和徐易风的事,孟夏瞒地紧,她知道孟之行知道后只会自责。
孟夏说离开这里,孟之行思虑了半晌,蹙眉回复,“我辜负了你妈妈,如今更不能离开,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里,逢年过节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
“爸爸知道你在这座城市不开心,你带着乐乐走吧。”
“妈妈,我口渴了。”乐乐拉了拉她的手。
孟夏缓过神来,快速的擦了擦眼角,从保温壶里到了一杯温水地给她。
窗外的景致已经完全陌生。
“到哪了?”
“前面路口下去,很快就到上海了。”
她淡淡地点点头,透过窗户,看着天空,徐易风这时候应该已经上了飞机了吧。她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笑容尽是苦涩的味道。
徐易风和她终究错过了太多太多。
到了虹桥机场,男子把行李托运好,站到孟夏面前,面色严肃,递给孟夏一张支票,“孟小姐,夫人给您的,请您一定收下。”
孟夏怔怔地看着那张支票,突然嗤笑一声,“我不需要。”
“夫人让您一定要收下。请您体谅。”
体谅?那谁体谅过她?孟夏涩涩一笑,心沉沉的,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一阵悲愤,满腹的委屈。
男子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丝毫的收回的意思。
孟夏心里涌过一阵一阵的酸楚,就如同当年徐易风给她十万块让她打掉孩子一般。她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几下,才发现此时手已经软弱无力。
一双素净的男人的手先她一步轻飘飘的拿走了那张支票。
孟夏怔怔地歪过头,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她却只看到他,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一身白色西装,袖口处精致的袖口暗泽光洁,英俊儒雅。
简宁瞟了眼上面的数字,嘴角一扯,“姨妈也太小气了,就这个数。你回去吧,和她说我送佛送到西,我送他们走。”
男子面色犹豫,“简少,夫人交代我要看着他们上飞机。”
简宁眸光一冷,气势压人。
男子抿抿嘴角,转身离去。
简宁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要?我替你收了。”
孟夏脸色一转,轻笑,“为什么我不要!”抬手从来手间拿过支票,塞到口袋,“就当是徐易风给我的补偿。”
简宁看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突然间心里一阵柔软,他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顿了顿,他轻轻地念叨,“我姨妈也特心急了。”
孟夏没听清楚转过头有些疑惑。
“去坐坐。”简宁抱过乐乐,动作熟练。
孟夏好奇,“没想到你这样会抱孩子。”
“我哥哥有一对双胞胎,我经常抱。怎么样,大家都说我有奶爸的潜质。”
孟夏淡淡的扯着笑意,眸光悠远,“你哥哥真幸福。”
乐乐眼睛黑溜溜的,直瞅着简宁,一点陌生感都没有,简宁轻笑一声,“那是,要了好久的孩子还终于得了一对双胞胎,没少受罪的。”
说完瞥过脸,看着孟夏侧脸的哀伤,他的身子一僵,随即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就泛起一丝苦笑,“那边有一些甜点,乐乐要不要尝一尝?”
简宁出现在甜品店,一时间引来不少侧目,他端着两碟点心过来,孟夏脑子里蓦地就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她还是记住了,徐易风给过她的温柔。
挑了一小块,尝了尝,巧克力味却没有以前那般的可口。她也不再动了,乐乐倒是开心。
孟夏看着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她的心却是莫名的毛躁起来,掌心不时地冒着冷汗。
“徐易风这会儿已经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
简宁的话没有让她心定下来,她的心依旧七上八下的。
离登机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有不安的感觉了。萧乙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她就知道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夏,孟叔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军总院。”萧乙粗喘着气,似乎那边很焦急。
简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我爸进医院了。”孟夏猛地站起来,“简宁,我今天不能走。”
简宁连忙拉住她,“孟夏,你先冷静一下。你想过没有,徐易风很快就会发现的,你要是今天不走,你以为以后还有机会?”
孟夏咬了咬唇,坚决不容改变,“我要回去看看我父亲,确定他没有事,我自会走。”说完,她抱起乐乐。
简宁摇了摇头,大步跟上去。
孟夏匆匆赶到医院,萧乙看到她,手都有颤抖,“小夏,我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了。”
萧乙有些手足无措。
孟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掐着掌心,“乙乙,医生怎么说?”
“还在里面手术。”萧乙看着孟夏和站在她一旁的简宁,突然间有些无力。
“没事的没事的。”
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孟之行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睡着。
简宁上前,“情况怎么样?”
“病人不久前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体质本就不是很好,这次突发脑溢血,情况还要观察。”
孟夏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死撑着僵直地站在那儿,心一抽一抽地疼,他们孟家到底还要遭多少罪呢?
简宁看着她神不守舍的样子,拉住她的手,重重的,虽有丝不忍,还是说了出来,“孟夏,我们该走了。你父亲会没事的。”
“简宁,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走吗?”她似哭似笑,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家人是她最大的包袱,她丢不下的。“我爸爸躺在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你让我怎么走?”
“不能走也得走。”简宁脸色凝重。
“是啊,你们都不想我和徐易风在一起。你放心,我会离开你的表哥的。”她无力的说完,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脸,眼泪顺着指尖的缝隙慢慢的落下来。
萧乙吸了一口气,蹲在她身边,“小夏,走吧,孟叔我会把他当做我亲爸一样照顾的。”
孟夏无声的哭泣着。老天真会和她开玩笑。
***
徐易风去机场的路上因为过敏发起了高烧,取消了当天的航班,去了医院挂了点滴回到家的时候。整栋房子静悄悄的。他轻声上楼,迫不及待地推开卧室的门,一室的冷清。
梳妆台上放着一枚戒指,他拿起来细细的摩挲着,表情怔忪,眼里的光却是冰冷刺骨。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呼吸间似乎还闻着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消毒水味。
匆匆冲洗了一下,下楼。他的母亲正端坐在那里。
徐易风表情淡淡的,“妈,怎么过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这里?”谭颖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拢了一个发髻,看上去甚是慈爱。
徐易风随意擦擦发丝的水滴,从酒柜里倒了一杯红酒。
谭颖眯着眼,“发着烧,还喝酒。”语气虽然责备,却是透着隐隐的担忧。
徐易风抿了一口红酒,五脏六腑突然一阵清凉,他放下玻璃杯,直直的看着谭颖,目光幽暗,眯了眯眼,语气淡淡的,“妈,你把孟夏送哪里去了?”
谭颖默了一下,“易风,你不为什么不说是她自己走的呢?”
一句话就令徐易风沉默了,他看着谭颖,勾勾嘴角,“没有您,她能走的这么干脆?”
谭颖也不恼,淡淡地说道,“易风,小夏那个孩子心已经不再你身上,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难道你没有看出她在你身边根本不快乐吗?”
徐易风扯扯嘴角,冷笑道,“妈,那您有没有看到您儿子现在也不快乐?”
谭颖愣住,定定地又带着几分无奈,“易风,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徐易风嗤笑一声,“妈,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可能不可能,只有我想不想。”顿了顿,他抚了抚额角,“当年不是您劝我和她订婚的吗?怎么您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谭颖看着自己的儿子冷漠地质问自己,她的心一阵凄凉,“我是很喜欢那个丫头,以致于在你和她关系之后,孟家提出订婚,妈妈立刻就答应了。可是时至今日不同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怒声道,“无论她背景如何,可是如果你们连孩子都没有,你觉得这样的家庭会幸福吗?”
孩子。那是徐易风心中的一根刺,已经生根腐烂。
一瞬间他殷红了眼,敛了敛眉沉沉的说道,“她在哪?”
谭颖站起身,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易风,我今天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既然她选择离开,我自是不会让你再找到她。”
谭颖气愤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刚上车,手机就想了起来,她听着电话脸色越来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