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程文琪愣了一下,道:“就不回来了吧。”“你身边有带人伺候吗?我让你八叔派几个人跟着你吧。”
整个安王府就剩程文琪一个了,他又刚被放出来,一个人往皇陵那边去,怎么照顾的好自己。
崔槿还是担心他,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如何吃得了那个苦。
“不用了,皇婶赐了我几个人,够用了。”
他说的皇婶应是林璇,林璇可能是怕自己替程文琪张罗太多不好,便替自己送了人。
“程文琪。”
崔槿扬高了声音,程文琪几乎是瞬间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看着崔槿,这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他忽然有些紧张,手指头攥紧了衣裳,就像个羞怯的少年。
“到了皇陵那边,也不要亏待了自己,你是去尽孝道的,不是赎罪的,你的命是你的皇祖父保下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英宗的长孙,留安侯也是你皇祖父给你的封号,你若是不好好的,让你皇祖父看见了,也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我......我知道了阿槿,不,八婶,侄儿知道了。”
程文琪瞥了眼守在外头的人,又对着崔槿拱手弯身行礼:“八婶,我该走了,希望您能和八叔百年好合。”
崔槿站在亭子里目送着程文琪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的眼前突然出现初见时的场景。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程文琪还只是一个不知忧愁的傻小子,冒冒失失的跑过来叫自己妹妹,嘴甜的夸自己漂亮,问自己是谁家的姑娘,她当时只觉得有趣,心想这小子八成是跟家中哪个长辈学的哄小姑娘的把戏,便故作深沉的问他是谁。
他说他叫程文琪,是来给他皇祖母请安的,她当时见他可爱,说话奶里奶气的,又不怎么机灵,便哄着他叫自己姑姑,还给他举例子,说是他叫皇后祖母,自己叫皇后姨母,那他就比自己小一辈,要尊敬自己,要叫自己姑姑。
他小脸憋得通红,在自己的一番威胁之下叫了自己姑姑,都快哭出来了。
哪知道后来遇见他,他也不管自己会欺负他,还跟在自己后头跑,跑着叫姑姑,可能是后来安王府的人教他了,又或者是他自己长大了,再不愿叫自己姑姑了。
她一直拿他当做小辈,哪怕她同他是一样的年纪,她也从来不知道,他对自己竟然还有......
哎,良久崔槿才叹了口气,人能活着就好,整个安王府就剩他一个了。
双柳见她站在那里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怕她累着了,刚要上前扶住她,就见崔槿扭头问她:“你见着皇后娘娘赐给留安侯的人了吗?”
双柳道:“留安侯后面跟了几个人,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赐的,不过看规矩,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崔槿沉吟了片刻才道:“走吧。”
她回了辉祥苑,打开程文琪给她的盒子,那是一对白玉小人,模样似是他和程翊,上面的纹路不是那么精雕细琢,应是程文琪亲手雕刻的,她让双柳拿去收好,她今日见程文琪是事先同程翊说好的,她和程文琪之间是坦坦荡荡的,也从未隐瞒过程翊什么。
程翊从宫里回来时,崔槿想要迎上去,程翊站在门旁摆着手,也不进去,道:“今日皇兄同我喝了点酒,身上还有些酒味,就不进去了,我在院子里散散酒气。”
他已经在宫内沐浴换了衣裳,只是总觉得身上还有一股酒味。
崔槿没闻见什么酒味,这个天这么冷,崔槿也舍不得让他在外面挨冻,瞪了他一眼,让他进去。
程翊还要摇头,就听崔槿道:“在不进来今晚就不要进来了。”
程翊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进去的好。
崔槿问:“陛下怎么拉你喝酒?你吃东西了吗?”
“皇兄今日心情不好,拉着我喝了点酒,没吃东西。”
“你怎么也不吃东西,光喝酒对身体不好。”
程翊今儿本没打算在皇宫多待,只是被陛下拉着不让走,要他陪他喝酒,可能是除去了安王,也不知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晚上吃饭时,崔槿嘴馋,命人弄了些辣酱过来,她又不能吃辣,打小嘴馋要吃辣,一吃就眼泪汪汪的,程翊不许她多吃,却拗不过她,只得任命的端着茶水在那里等着她漱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崔槿被辣的眼泪汪汪的,程翊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端茶给她漱口。
“下回还是别吃了。”
崔槿眼巴巴的盯着被丫鬟端下去的辣酱,程翊又心疼又好笑:“怎么就成了个馋丫头。”
“嘴里没味道。”
“这下有味道了吧?”程翊无奈道。
崔槿哭唧唧的点头,抬头看着程翊,可怜兮兮道:“辣死了。”
程翊哄她:“来,亲亲就不辣了。”
崔槿没想到他当众就耍起了流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在腿上按着脑袋亲,丫头们都没下去,崔槿再厚的脸皮也有点撑不住了,从程翊身上下来时耳根子都红了。
现在天下太平,也没什么事,程翊这个闲王就同他哥请了个假,天天在家陪媳妇,等着孩子的到来。
徐氏也经常往崔槿这边跑,提点她该注意什么,弄的崔槿都有些心慌慌,都说生孩子很疼,她有点害怕。
徐氏安慰她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乖孩子,不会闹她的,想别人怀孕初期都是吃什么吐什么,崔槿从怀孕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香,就偶尔出现孕吐,还自己觉得吃的东西吐出来了,得再多吃点补补。
徐氏说这话说程翊也坐在一边,就忍不住笑了。
越到快生的时候,她就越急,恨不得孩子马上就能生下来。
她挺着个大肚子,徐氏怕她生的时候不好生,天天督促着她起身在院子里慢走几圈。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走着,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她走的有些累了,往旁边一坐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身后的稳婆日日跟在后头,恨不得眼珠子都盯在她身上,一见不对劲了,马上就让人将她扶到产房里去。
徐氏赶紧让人去宫里通知程翊和太后娘娘,程翊今早被陛下派人请去了,他在家溜达了这么些天,陛下也就偶尔让他入宫,他陪着崔槿这么多天,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今天入宫,崔槿就生了,一听到崔槿要生了,当即就撇下陛下,骑马往昭王府赶,太后和皇后也让人备轿往这边赶。
崔槿到产房里就觉得肚子疼得要死,简直不是人能受的罪,她又胆小,听说这时候生孩子一不小心就要人命,稳婆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希望千万不要难产。
她生着生着突然想见程翊,这万一她要是难产了怎么办,徐氏就坐在床头,一见她眼圈红了,连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脸,道:“阿槿别怕,甘兰寺的大师在外头守着呢,娘前几日也去甘兰寺求了佛祖了,别怕啊。”
徐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格外的信佛,遇事前求神拜佛就觉得顺畅了许多。
崔槿握住徐氏的手道:“娘,疼死了。”
真疼啊,整个人都像要绞在了一起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问道:“快生出来了吗?”
稳婆道:“快了快了,王妃娘娘再用点力,小世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崔槿已经哭出来了:“没有力气了。”
徐氏坐在那里也是干着急,崔槿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上宠,没让她吃过什么苦,这生孩子都是她从小到大最疼的一次了。
崔槿是哭着将孩子生下来的,她听到她娘和稳婆的欢呼声还孩子的哭声,然后她哭的更凶了。
当程翊风尘仆仆的赶回家,准备同媳妇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时,就见他岳母笑嘻嘻的抱着个小孩。
一见他回来了,笑道:“你快来看看这孩子,多乖啊。”
程翊呆呆的走到床前,崔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开始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程翊蹲下来,替她擦眼泪:“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崔槿有些累了,这会见了程翊,心里舒服了许多,便闭上眼睛,徐氏过来道:“你让她休息会吧。”
程翊站起身,看着他岳母怀里的小孩,睡的很甜,两只眼睛闭着,红彤彤的脸蛋,小小的一团,程翊忽然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喜悦,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此刻面对这个承载他和崔槿血脉的小生命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徐氏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程翊深呼了口气,道:“我得去换身衣服。”
小孩儿的皮肤最是娇贵,他这一路从皇宫策马赶来,身上不免染了灰尘,刚急着回来见崔槿也没注意,这会徐氏让他抱孩子,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换衣裳,这一身脏衣怎么抱他儿子。
程翊去换衣服,徐氏怕人打扰崔槿休息,便将孩子抱到东暖阁里,留了双柳在屋子里守着崔槿,其他人都出去了。
太后和皇后坐轿子来的,比程翊骑马慢了些,太后一路催促着,下了轿子便急匆匆的往里面走,林璇跟在一旁劝她慢些走。
“阿槿呢?我的心肝。”
太后人还没进屋,声音便传了进去,门口通报的人刚通报太后来了,这人就已经到了,屋里的丫鬟全都跪到地上行礼,太后本想听着声音找人,没想到没听到声音。
徐氏抱着孩子给她行礼,笑道:“阿槿累了,睡了,快来看看孩子。”
太后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生出来了,她当初生陛下和程翊的时候可是个个都生个将近一天。
她是抱过孩子的,不像程翊那么不知所措,笑着从徐氏手中接过孩子,道:“哎呦我的小乖乖,祖母抱抱。”又对着徐氏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子刚出生,从脸上看也分不真切。
“男孩。”
太后忍不住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像阿翊小时候。”
林璇笑着接道:“长得像八弟,赶明儿长大了又得迷倒一群小姑娘。”
徐氏站在一旁没说话,她觉得孩子更像她们家阿槿。
“母后皇嫂,你们坐下歇息。”
“阿翊,这孩子取名字了吗?”
“早前头阿槿商量好了,男孩就叫程熙。”这名字是崔槿取的,说是男孩女孩都能用。
程翊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加之他本身觉得名字就是个代号罢了。
太后皱眉道:“他这辈都是文字起的。”
程翊解释:“阿槿说文熙太像女孩子的名字了,她又着实喜欢熙这个字,左右就是个名字,也不打紧。”
说是这一辈以文字起,可整个这一辈除了陛下的几个皇子,也就程文琪的名字是以文字起的,程文琪是皇长孙,名字是先帝起的,其他小辈可没这个福气,虽然都是一个辈分上的,可终归陛下即位,这身份就有所不同了,名字仅是个代号,没必要在这上面计较,他的儿子有他宠着就够了。
好在太后也没有过多纠结,几个人围着小程熙看他睡觉,小程熙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呼呼大睡。
太后赞道:“这孩子可真乖,在她娘肚子里时就不闹腾,不叫他娘受罪,这怕他娘吃苦,又早早的出来见人了,将来定是个孝顺的。”
小小的一个肉团子,什么都没做就被夸上了天。
林璇忽然站起来道:“母后,我宫中还有些事,我进去瞧一眼阿槿,改日再来看她。”
程文佑年纪小,不好带出来,林璇走时他睡着了,这会看着小程熙,心中担心程文佑醒了会哭闹,便坐不住了。
太后知她担忧程文佑,崔槿刚生了孩子,她也不好总是待在这里吵她,小孩子还要多休息,便道:“哀家同你一起回去。”
太后同林璇到屋里去看崔槿时崔槿已经醒了,太后嘱咐她要好好吃饭,其实不用她叮嘱,崔槿也会好好吃饭的。
程翊同徐氏将太后和林璇送出去,太后对着徐氏调笑道:“你瞧我这出宫一次也不容易,底下的人大张旗鼓的,你没事就进宫陪陪我。”
太后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年轻时骑马射箭,性子也不比崔栀文静多少,这么多年在宫中,出行底下的人都大惊小怪怕她磕着碰着的,她实在也不愿意这样。
她同徐氏是手帕交,难得的是身份变了,这么多年情义没变,如今又是儿女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