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已是凌晨。马路上车辆寥寥, 司机加快车速,争取最快时间赶往医院。
安想半躺在后座无法动弹,腰疼,脚更疼, 汗液浸湿衣衫, 就像是往伤口上撒盐, 刺激得伤口更痛。
说不清是身上疼, 还是心里疼, 她轻咬着下唇,把脑袋别在另外一边, 背对着裴以舟小声啜泣着。
裴以舟将隔离板打开,小心翼翼搀扶起安想,凑到她耳边, 微微压低音线:“我要看一下伤口,你先别动。”
安想哼唧了两声, 不住颤抖的睫毛悬着泪,面无血色,唇瓣苍白, 整个人透着一股狼狈的凄楚。
裴以舟下颚线紧绷,动作轻柔地卷起衣摆,当看到位于腰部的那片伤痕时, 眸光刹那暗淡。
“很……很严重吗?”她嗓音哑涩,语调都在跟着抖。
裴以舟没有说话。
狰狞的伤口从腋下的位置蔓延到腰部,皮肉裂开,血液黏连着布料, 侧腰肿起一块, 不知是扭伤还是碰撞伤。
她很难受, 呼吸一下比一下紧促。
“开快些。”裴以舟向司机命令,一时间别无他法,只能轻轻抚摸着安想的发丝以作安慰。
此时电话进来,是他之前派出去的人打过来的,因为时间紧急,裴以舟至今忘记通知他们已经找到安想。他简短向几人说明情况,挂断电话再次看向她。
“这不像是摔一跤造成的伤口,和我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安想闭眼掉着眼泪,回想不久前遇到的麻烦,仍是心有余悸。
“是、是前不久跑出来的混血,他被诊断精神病……”安想说一句轻喘一声,“我看到他拿着墨墨的玩具,就以为、就以为……”
她担惊受怕,恐慌无措,到头换来的只是一句“你不是我妈妈”。
安想死死攥着拳头,无声啜泣。心里越想,便越是难受。
抵达医院,裴以舟放轻动作背起她向里面走去。
这是隶属裴氏的私人病院,裴以舟让院方开了vip通道,在她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打给安彦泽。
“是我。”
话筒尽头音乐轰鸣,嘈杂的背景音里夹杂着女人的嬉笑。
他皱眉,语气微冷:“换个地方。”
安彦泽连连说好,走到角落才停下,“问想想的事儿?”
“别叫那么亲密。”裴以舟不悦,神情愈发低沉。
“抱歉。”安彦泽笑了下,“不瞒你说,她的名字和我的植物人妹妹一模一样,长得也像,所以情不自禁。”
裴以舟更加不耐,“我不想听你妹妹的事。”
安彦泽也识相,毫不隐瞒地把事发经过原原本本向裴以舟说了一遍,接着道:“旧街那么危险,她只遇到一个跑出来的混血也算是运气好。那小孩好像还受了伤,你趁早带去医院看看。”
裴以舟挂断电话,迎面向走出来的医生走去。
“她怎么样?”
医生说:“后背的创口属于皮外伤,连续上药一周就能好。”
裴以舟不太认同:“可是看起来很严重。”
医生笑道:“小姑娘皮肤娇嫩,看起来当然严重。倒是腰部和脚踝的扭伤需要注意,接下来几周切忌剧烈运动,要每天喷药,辛辣那些就都不要吃了。”
裴以舟暗暗记下,朝病房连看几眼。
“裴总不用担心,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你要是想出院等输完液就能出院。”
“住一晚吧。”
现在已是凌晨,考虑到安想的身体情况,实在不适合继续颠簸。
医生点头,让护士去办理手续。
裴以舟扯开领带,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安想侧躺在床上,灯光让那张苍白的小脸显得更加柔弱。
也许是上过药的原因,她的脸色有所好转,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样糟糕。
“是不是还没吃饭?”
安想点了点头。
裴以舟柔声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安想懒懒抬了抬眼皮,“小孩子们还在家里,你快些回去吧。”
她一个大人能照顾得好自己,倒是三个孩子顽劣,指不定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又搞出乱子。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粗暴推开,裴宸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太爷爷——!”
他大吼,震得安想耳膜疼。
裴以舟面色不善,“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来做什么?”
“我……”裴宸话没说完,突然注意到病床上毫无精神力的安想。他吞了口唾沫,面上的愤怒逐渐转变为心疼。
“安、安想姐,你都严重到住院啦?”
对裴宸来说,住院那可是大事儿。
各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安想的手亲切慰问:“没事吧?脚怎么包成那样了啊?不会断了吧!”
安想:“……”
“说点好的。”裴以舟忍无可忍,抄起桌上杂志往他脑袋上狠狠一拍,下一秒抓着裴宸的衣领把他揪出病房。
“你、你别扒拉我!”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裴宸挣扎不断,到了走廊尽头立马被裴以舟甩在墙角。
男人面无表情,双眸幽邃而深沉,无端令人恐惧,萦绕在裴宸眼底的不耐也随着他的这幅表情逐渐消散。
裴宸缩了缩脖子,大着胆子说:“你……你别瞪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安想生着病,你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我就是不服气!”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裴宸拉长脖子嚷嚷:“你、你抢我女人!”
裴以舟先是一愣,接着轻蔑一笑,单臂支上墙壁,居高临下睥睨着裴宸那张年少轻狂的脸,一字一句说:“一,安想不是你女人;二,我没有抢;三,不管是安想还是其他女性,她们都不是物品,你应当给予尊重。四:以后不准再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不然拔了你舌头。”
他不是说笑,严厉的语气让裴宸又委屈又生气。
“你明知道我喜欢安想姐,你还给我弄出那么大一个儿子,我……我就是不服气。”
裴以舟看着他,“按照你这套逻辑,我是不是也能说我和安想都有那么大一个儿子,你还敢喜欢她?”
“我……”
“你个不孝子。”裴以舟狠狠在他后脑勺拍了下,“一个小屁孩和我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作业做完了?”
裴宸别开头,气鼓鼓地说:“做完了,早做完了。”
裴以舟死死盯着裴宸那张脸,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裴宸。”
淡淡两个字,让裴宸身体一个哆嗦。
每当太爷叫他名字肯定没什么好事。
“作业是你做完的,还是找别人写的?”
“当、当然是我自己写的!”裴宸哪能想到裴以舟这么敏锐,冷汗刷刷往下流,他不敢直视裴以舟的眼睛,转移开目光强撑起勇气才说完这句话。
裴以舟深深凝视着他,没有拆穿,转而又问:“安子墨的那张卡是你给的吧?”
“哎?”
“别和我装。”裴以舟眼神锐利,“我找到他时,那小子正在和几个初中生吃饭,他和我说是那些哥哥请的客。可是你猜怎么着?”
裴宸嘴唇哆嗦,“怎、怎么着?”
“他回来先背着书包上了厕所,我从马桶的储水箱里发现了这个。”裴以舟从口袋里夹出一张银行卡,正是裴宸先前给安子墨的那张。
人证物证俱在,裴宸脸蛋惨白,百口莫辩。
那小兔崽子……怎么连储水箱的盖子都能打开!!
裴以舟收好卡,淡淡说了四个字:“你是帮凶。”
“我不是,我没有。”裴宸捂着嘴巴,泪眼汪汪,“你你你你别和安想姐说,你要是说了安想姐再也不会让我去她那边玩儿了,安子墨再也不会给我写作业了。”
裴以舟神色一凛。
裴宸脸色一变。
艹!
说漏嘴了!
“我现在先不和你计较。”裴以舟重新把卡塞回裤兜,“天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乖乖去学校,不准闹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裴宸点头如捣蒜,逃命似的冲出医院,哪还记得刚开始来这里的目的。
裴以舟莫名感觉到心烦,狠狠扯了扯衣领,转身下楼去病院周边的饭店买了一份宵夜。
等他回来,安想早就睡了,睡梦里仍在哭,时不时抬手向后背挠,估计是药物刺激的伤口作痒。
裴以舟放下餐盒,弯腰抓住那只手阻止她的动作。
安想浑然不知,皱着双眉翻了个身,这么一翻直接压住伤口,疼得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再看到裴以舟那近在咫尺的脸,直接吓得一个激灵。
裴以舟:“……”小姑娘是受惊体质。
“一会儿还要换药,我给你带了饭,起来吃点。”
安想长松一口气,摇摇头,“不吃,我不饿。”
裴以舟打开盖子,夹起一个热腾腾的小包子送到她嘴边,半哄半诱,“乖,就吃一点。”
包子圆滚滚,白花花,还冒着热气。
安想从没有被人喂过,心底深处泛起一抹奇怪的悸动。
她眨眨眼,就着裴以舟的手轻咬了一口。
包子皮薄馅儿多,进入肚子暖烘烘的。
裴以舟温柔擦拭着她的嘴角,又舀了一小勺汤送到她嘴边。
他一口一口喂,安想一口一口吃。
吃着吃着,眼泪掉到了饭里。
她哭得突兀,裴以舟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放下东西,抽出纸巾给她擦眼睛,“是不是还疼?我去找护士给你换药,你别哭。”
安想摇头,抬起手背抹干净眼泪。
“不是疼,我……我不疼。”
“那是哪里不舒服?”
安想看着他。
也许是月色过于温柔,她在那双清冷的眼底看到一抹缱绻。
“以前,没有人像你这样照顾过我。”安想的声音轻轻的,透出浓浓的哀伤落寞。
她一个人活着,孤单漫过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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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
别问,问就是打游戏去了_(:3」∠)_,
我没想到一个巴掌就让一部分人反应那么大,老实说我写文都是结合剧情来写的的,安想没开上帝视角,她只知道儿子离家出走,自己还遭遇危险差点死掉,结果听到儿子离家出走不说还在外面吃饭,回来看到他态度也是无动于衷,毫不在乎,根本不把安危放在眼里。
她打他是因为担心,害怕,我上一章已经写了,愤怒也是因为担心。打她完全是于情于理,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们竟然还再说打巴掌伤害自尊?
我能告诉你们,我外甥三岁的时候来我家破坏了我一箱子化妆品吗?资生堂水乳倒掉,香水倒掉,兰蔻精华和我科颜氏面霜混在一起,口红涂满我整个手账本,半个小时让我的损失不下五位数。
我轻轻打了一下,吼了一顿,我妈骂我他是小孩,你再生气都不能打人,这句话评论里可是不少人说过的,你们带入一下,那种情况你们打吗?而且安子墨的情况比我当初的外甥更加严重!事关生命啊胖友们!
不过无所谓,那段情节我已经修改了,不想再被举报说我虐童,到时候说不清。
我只是想说,打人不对谁都知道,谁都知道要讲道理,可是人非圣贤,你不处于同等情况,永远都不要指责任何人行为不对。
前不久每天骂安子墨怎么还不死,活该被家暴,现在又开始指责安想不能打孩子,我的天,之前骂我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他还是个孩子?
呜呜,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真的希望大家不要指责角色,因为我看得真的挺难过的,尤其之前看到有人骂墨墨怎么不死,活该被打,我真的难受哭了。
他们都有不完美,所以才要成长啊,所以包容他们一下啦,笔芯。
二百红包。
李信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