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沈一帆和余友谊他们最近主要在忙的事情，是要把剧卖到卫视去。
    然而到目前为止，不知道出于哪些微妙的原因，还没有哪个台有明确的购买意向，尽管他们都不否认，《思难收》是一部难能可贵的好剧。
    郑颖有时候觉得，老天爷在往人间撒磨砺苦难的时候，肯定是撒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时赶巧打了个喷嚏，于是手一哆嗦往他们身上撒的磨砺特别艰辛、苦难特别无穷尽。
    他们总能在刚解决完一件难事后，紧跟着又有件难事冒到眼前来。
    难事一件跟着一件，遇见得多了，大伙反而不知道愁了。
    这天余友谊去和某台某人谈购片的时候，对方首先给予片子肯定，然后有点含糊其辞地说要再考虑。再然后不知道是出于某种违心的愧疚还是觉得余友谊人好，一掏口袋给他送了好多张某大片的首映观影活动票。
    尽管有点沮丧，余友谊还是把这些票带了回来。然后问大家，有去看的吗。
    导演郑颖万雨辰吴宇等人纷纷举手，余友谊跪了。
    他以为好歹还有沈一帆是个稳重人，没想到定睛一看后，发现沈一帆竟然也含蓄地微举着手。余友谊把膝盖快跪骨折了。
    “你们能长点心吗？都这么不知道愁呢！”
    这回居然是沈一帆替大家解了被喷的围。
    “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随遇而安及时行乐吧。”
    余友谊睨着他，生生咽下了哽在喉咙口的一句话。
    ——这里最记挂剧能否播出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余友谊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沈一帆也是不想让郑颖担心。他不是在卸自己的包袱，他是在卸担心他的人的包袱。
    晚上一行人组了个轰轰烈烈团儿，去参加了首映活动。
    好巧不巧地，郑颖居然看到了陈晴宫靖和叶璃。
    在放映厅vip坐席过道相遇的时候，郑颖脑子里闪过一个词，狭路相逢。
    今天天气暖和，她穿了长裙和丝袜。长裙箍身，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得凹的凹得愈发软，凸的凸得愈发辣。
    从看到她开始，宫靖的眼神就变得直勾勾的，没离开过她……更多的是她的胸部。
    郑颖真恨不得冲过去戳瞎那对眼珠子。
    沈一帆挺身快走两步，挡住了宫靖的视线。
    “先生，请你自重。”沈一帆居然开口警告了宫靖。
    郑颖在心底怒放出一朵被保护后无穷甜蜜的小花。
    陈晴看到宫靖不争气的样子，气歪了鼻子。
    她让叶璃先把宫靖带走。
    叶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声小气地说：“可是活动还没开始呢……”
    陈晴柳眉倒竖：“我说话不好用了是不是？我让你先把他给我拖走！”
    叶璃垂下湿漉漉的眼眸，扯着宫靖衣角，楚楚可怜地小声恳求：“靖哥，我们先走吧！”
    宫靖一脸的没面子，怒视了陈晴一下，又缠绵地望望郑颖，最后带着点怜惜和同病相怜地和叶璃先走了。
    郑颖把他这番神情变化看得仔仔细细一清二楚。
    宫靖走后，陈晴直接对郑颖阴阳怪气地开了腔：“你咋呼得再欢也没用，成老板就是有办法叫你的剧播不出来！我告诉你，只要他动作一下，你那破剧就不会有台买，就算买了，排片也得排到二十年后去，呵！”
    郑颖看着陈晴强撑出来的不可一世的表情，心里一动。她决定拿话试试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
    “希望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真的’是成老板本人的意思。”
    她把“真的”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她不意外地看到了陈晴的表情一下变得外强中干起来。
    她不由在心里嘲讽一笑。
    呵，又是一个董如如。
    不知道为什么，郑颖忽然觉得陈晴有点可怜。在走到座位上坐下之前，她忍不住对陈晴推心置腹地……喷了几句。
    “陈小姐……算了，还是直接叫你陈晴吧，叫你小姐你该疑心我是骂你呢。陈晴，你知道现在我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我比你好看比你胸大这当然是一方面了，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一方面。我和你，现在最大的区别在于，我找到了目标，我的目标是要变得更强，我在为目标不断努力。而你呢，你好像把目标定在我身上了。我花时间在前进，而你花时间在盯着我做下三滥的事。”
    郑颖越说越顺，她有点后悔没让导演随身带着他那个和买豆腐脑摊子同款的喇叭。对着喇叭说这番话，那震撼的效果，肯定更上一层楼。
    她往前迈了一步，逼近脸上在红白交替的陈晴，笑靥如花：“你以为那个叶璃是省油的灯？你觉得你拿得住她？你把她当枪使，当心她把你当炮，再顺便挖挖你墙脚！别总盯着我了，好好顾顾你自己吧，希望以后你哭的时候不会后悔自己与什么人都为伍。”
    陈晴握着拳，浑身气得发抖，像在筛糠一样。
    “郑颖！你算老几啊你教训我！你……”
    沈一帆再次挺身。他挡在郑颖面前，截断陈晴的视线以及她要说的话。
    他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却有无限的震慑力。
    “陈小姐，观影活动要开始了，请你安静。如果你要继续聒噪下去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陈晴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她吸着气，最后提着裙摆愤愤越过沈一帆和郑颖，一副不想和他们一起看戏的清高样儿。
    她路过余友谊时，余友谊发着鼻音地捏出一句话：“问候你们成老板。”
    陈晴差点卡倒。憋着一口快要吐出来的血，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的愤愤走了。
    郑颖坐在椅子上，开心得不得了，愣把后来播放的一部悲情大片看成了喜剧。
    ★★★★★
    观影活动结束的两天后，郑颖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没有接这通电话。直觉告诉她，打电话的人是成墨阳。
    那通陌生号码倒并没有不依不饶，打了一遍没人接后，就不再打了。这种干脆态度倒叫郑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第二天，周大雨突然来找她。
    周大雨把她神神秘秘叫到了楼下，说：“有人拖我给你带个话。”
    原来是成墨阳。成墨阳知道她和成家班的关系，也知道他想找周师傅带话一定是找不动的，于是就把心思打在了周大雨身上。
    郑颖能想象得到，周大雨也肯定是被成墨阳的某项条件给逼到了，才不得不来给她带这个话。
    周大雨一脸尴尬地陈述了成墨阳的话。
    “他说让你相信，他是认真的，只是之前没追求过女孩子，所以用错了方法。现在他会尝试用对的方法。哦对了，他让我千万别忘记和你说，是你叔叔太年轻了，其实他一点都不老。”
    郑颖听完这番话，陷入了懵逼状态。
    成墨阳，他居然，肯用第三人的嘴，来转达这些话。
    他那么死要面子自己把自己捧得恨不得像个皇帝似的人，居然可以这样豁出脸去……
    郑颖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花叔叔的惊吓。
    周大雨来找郑颖的几天后，之前给余友谊送了一堆观影首映票的人给余友谊又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表示了强烈的购片意愿。
    他还说，之前是误会了，以为他们和他哥们成墨阳有什么过节呢，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哥们手下的人假传圣旨在捣鬼。现在误会解开，他非常诚挚地希望能和余友谊达成合作。
    这样的神转折让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但郑颖心里隐约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又过了几天，郑颖听说陈晴抓到叶璃和宫靖企图搞破鞋的证据，大闹了一场，惹恼了成墨阳，被发配到大西北去拍乡村僵尸戏去了。一听就没什么前途又耗费人气的烂戏。
    这之后的一个周末，郑颖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她依然没有接。
    再过几天，又有更劲爆的消息传出来。说成墨阳旗下那个叫叶璃的艺人，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把自己主动奉献到了成老板周末下榻的酒店大床上。然而那天成老板似乎心情很不好，连带着看到了旗下艺人心术不正贪心得连自己主意都打，一气之下给她接了部火辣辣的片儿，片子里要求叶璃女士有全|裸镜头出演。叶璃哭着说不要，说她可以赔付违约金。但当成墨阳把计算器拿给她算出一番天价后，叶璃女士擦干眼泪默默进组了。
    没过几天，周大雨又来找了郑颖。
    这回他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郑颖听着成墨阳的声音从话筒里低沉沉地传过来：“我这样解决黑你的人，能解你的气吗？”
    ☆、第六七章 红得一塌糊涂
    第六七章红得一塌糊涂
    成墨阳在话筒里的声音幽幽沉沉地：我这样解决黑你的人，能解你的气吗？
    郑颖听着从电话那边传来的黑蒙蒙中起着五彩涟漪的声音，忽然觉得身边世界变得有点虚空。
    不现实的话把她带入了不现实的境界中。
    这男人把自己硬活成了霸道皇帝，把别人也往身边卷着，企图和着他的节奏活成一台戏。别人如果死活不去和他的节奏，他就想方设法硬要凹得人家贴上他的曲子才行。
    不知道该说他执著有心还是变态偏执好。
    不过倒也难为这位大哥了，居然对她能用下这么大一副心。
    郑颖握着手机，想了想，平静地说：“成老板，您多此一举了。”
    首映活动那次狭路相逢，她已经把话对陈晴说得很明白了。现在的她，根本没把陈晴和叶璃那样的人放在眼里。她在进步，而那两个人只知道站在她身后，一边不甘心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一边却又不肯正面努力，于是一边酸着她恨着她坏着她，一边却不得不看到，她在她们的酸恨和使坏中，越走越远，越向前步伐迈得越稳越大。
    她真的不需要成墨阳多此一举，似乎为她不惜惩戒自己人一般。她只要稳稳地向前走，稳稳地把她和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有朝一日当她站在灯壁辉煌高高的领奖台上，她们只能盘坐在下面抬着脖子仰望她。
    她想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最响亮的打脸了。
    成墨阳在她干脆直白得有些不识好歹的回答后，静默了一瞬。这静默昭显着有人心头起了气。可那人明明不久前自己亲口说过的，要学着好好追姑娘，于是他不得不自控地往下按捺着这股气。
    一瞬后，起了气又散了气的成墨阳沉声地轻笑：“你觉得如果不是我多此一举的话，会有人跟你们谈买片子的事吗？”
    郑颖清清脆脆地笑起来：“说你能使坏让我们的片子拿不到发行许可证，我本来是信的，可是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踩过你的阻挠我们居然也拿到发行许可了；恕我直言啊成老板，这一步里你没能拦死我们，后面你可就怎么都拦不住了！全国那么多家电视台，你又不是千手观音，每只手都能伸得老长。我不信在文明法治民主的社会里，如果我对你说不，你就能一手遮天到让我永无出头之日！”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国家得让人民失望成什么样子呢？
    她相信，阳光之下是还有暗角，她以前被暗角笼罩过，畏惧过，因此差点相信暗角可以吞噬整个世界。但她现在不再信这个邪。普天之下，总是光明的地方比暗角多。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傻妞，坐在餐厅听到隔壁桌的人吹牛逼谈“他妈的昨天股市大跌我一下损失二十多个亿”就咂舌。现在她也能淡定如常地坐在那轻描淡写地吹一声，“巧了，昨儿一天我男朋友从股市净赚了八十多个亿呢”。
    人的眼界宽了，心里就没那么多瑟缩与畏惧了。
    成墨阳在电话那头低低沉沉地笑了，好像听到了一件莫大的好玩事，于是虽然被顶撞了，却也在心头跳跃着欢愉。
    “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幽幽地问着，声线在低哑中扯出一丝旖旎，“你这么招我惦记，又偏不让我得逞，我可能就快要被你磨得发疯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郑颖被他最后这句话酸得浑身一哆嗦，周大雨的手机差点被她失手扬到地上去。
    她把手机还给周大雨，叮嘱他：“以后别再给他跑腿了，他威逼利诱你你就揍他！”
    周大雨一脸欲言又止：“他没有威逼利诱我，他就是挺纡尊降贵地请我喝酒来着，各种好酒，茅台五粮液人头马啥的……你也知道，我就好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