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一个灯光打得十分诡异的坟墓忽然裂开，穿着白衣服的女鬼忽然流下两行血泪。
    苏丛星能忍住只叫了一声，已经是十分克制优异的表现了，但是紧紧抓着徐绘的手表示他的内心可不像表面这样勉强可以维持镇定。
    徐绘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化妆也太粗糙了，演员的脸上只刷了一层白，连血泪都看着颜色不太对。要扮鬼好歹要脸上再弄点凝胶做点腐蚀妆吧……”
    苏丛星：“……”
    是哪个蠢货建议他带徐绘来鬼屋的？站出来看他不打死丫的！
    “这个道具手臂太粗制滥造了，也就比塑料假人上拆下来的好一点，做个手臂的翻模没那么难吧。”
    “直接让人戴着面具装恶鬼，这面具太难看了，边缘都没接好，面具不贴合人脸也就算了，面具和皮肤的接合部位都完全分开的，这叫人一看就假的很。”
    “蜘蛛道具可能直接是买来的，还挺精致的，就是这个挂蜘蛛的线……不能涂上颜色吗？这种环境很容易隐形的啊，这样看着一点都不吓人。”
    “灯光、音乐，没一点在点子上，五毛钱特效倒还有点意思。”
    “那个爬在下面拉你脚的演员挺敬业的，就是假发没戴好，眼妆还画得一塌糊涂，抹得一脸乱七八糟的青青紫紫，很可笑。”
    苏丛星：“……”
    别人家都是男朋友护着尖叫的女朋友，他和绘绘怎么就是反过来了呢？
    拍拍他的肩膀，徐绘一边挑着鬼屋各个恐怖点的毛病，一边牵着他往外走，口气越来越温柔亲昵起来，安抚地紧紧挽住他时，至少比之前的冷淡要好多了。
    当苏丛星顺势抱住徐绘的时候，徐绘也没拒绝，还搂住了他的腰。
    “别害怕。”她说。
    苏丛星忽然觉得，那哥们儿的鬼屋建议，其实还是很靠谱的。
    不管过程怎样，至少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第33章
    就在苏丛星和徐绘去约会的这一天, 狗仔们也是迅速发了消息的, 哪怕后来去追魏冰蓉了, 还是拍了几张照片先将他俩的八卦发了出去。
    薛时看到的时候，默默放下了手机，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回家了, 薛瑞打电话骂过他几回, 薛时根本不在乎。
    作为一名新锐导演, 早年他借家里的钱起步，这笔钱早已经好几倍地还了回去, 现在薛时的电影，几乎就没有赔本的，他早就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为了钱, 他可以接拍商业片, 又不是接不到片子拍。
    他不想回家。
    薛家最近是不太好，那些过去被媒体炒作发酵之后, 甚至还翻出了几个徐绘妈妈早年登台演唱的视频。裴春华被捧成了昆曲艺术家，裴春夏的过去也有不少围观群众挖了出来。
    在那个年代去美国留学，是相当不容易的, 花的钱也很多, 如果不是裴春华有些名气, 在当时赚的也算多，哪里供得起。
    可就是这样，裴春夏读了那么多年书，看着优秀得很, 却一辈子没有自己赚过钱。回来之后还抢了姐夫，要把姐姐唯一的女儿赶出家门。
    这简直是恶女人的模板啊！
    于是，最近一向光鲜亮丽交际手腕圆滑的薛夫人再不出去交际了，据说和薛瑞都吵过几架，搞得家里气氛压抑。
    裴春夏也就算了，大家谴责她也就是个道德问题，雷恩的麻烦更大，学校那边已经委婉地说过希望他转学。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说不懂事早就懂事了，说懂事吧，又不是那么成熟，在学校已经发生了大规模地排挤欺负雷恩的情况，学校怕出事，而且这个学生……心思太恶毒，哪个老师都不会喜欢。
    “把雷恩送回美国去。”这是薛时的建议，他根本也不想再看到一个继弟了。
    本来杰西卡和雷恩都在美国出生，回美国并不麻烦。裴春夏的前夫虽然还在监狱，前夫的父母一直住在美国，前两年还买了飞机票寄给裴春夏让她带孩子去美国看看他们。
    裴春夏得以每年去美国度假，也是因为还有那两位老人在。
    把雷恩送去美国其实是不错的选择，毕竟那里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他也算有人照顾。
    可问题是，雷恩不愿意去。
    他对美国的印象不好，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又不亲近，亲生爸爸被关在牢里，比这里好得到哪里去？
    美国的校园，一样是有凌霸的，罪犯的儿子难道就不会遭到歧视了？
    他更想在国内转学，问题是裴春夏咨询了几家学校，他们一听雷恩的情况，都不愿意接收他，现在网络太发达，连三线城市的学校都未必不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太难办了。
    最终，裴春夏还是下了决定，已经在给他办转学到美国去的手续资料。
    雷恩的祖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很高兴孙子回到自己身边，并表示会好好照顾他。
    杰西卡哭了好几天，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了，雷恩一直脸色阴沉，裴春夏有些不安，觉得雷恩越来越像他的亲生父亲，让她送走雷恩的心变得坚定起来。
    薛家一团混乱，连薛瑞都不爱回家了。
    而且……薛时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他那个爸爸，这么多年来也就当初真心喜欢春华阿姨的时候，收敛过一小段时间而已，最近家里乱，他索性躲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一位情人家里去了。
    薛时记得，他还带着那一位到他这里来过，想要他帮着那位在电影里安排一个小角色。
    偏偏薛时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
    平时粉饰太平看着美满的家，短短的时间内就原形毕露。
    薛时放下笔，新剧本《纸房子》只写了个开头，他需要和投资商那边再敲定一下接下来要拍的电影。
    再怎么热爱文艺片，要吃饭他还是需要拍商业片的。
    “您看，特效团队用绘星工作室的怎么样？他们毕竟是有好莱坞经验的团队，又一直在国内，比较方便一些。”
    “好的，您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行，敲定下来选择的演员方面，您有倾向吗？”
    听着电话那头投资商提出的名字，薛时梗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对方是为了电影好，但是男主角的第一顺位选择是苏丛星？
    薛时……不是太愿意。
    “我会试着邀请一下看看。”最后，他仍然说。
    最近苏丛星之前拍的那部电影要上映了，他其实不是太爱商业片，有时候一些剧本出色了，也并不一定就一定要是第一主角。
    比如这部电影，当时他为了拍那个角色瘦到了一百二十斤都不到，以他的身高来说，这真的是相当相当瘦了。
    演技出色、敬业、有商业性，难怪大家都愿意找他。
    薛时也想让自己显得更客观职业一些，工作是工作，私下观感是私下观感，可他没法说服自己。
    他不喜欢苏丛星。
    凭着导演的身份，他提前看到了那部电影。
    苏丛星在电影里饰演一个精神分裂的主角，相当于一个人饰演三个角色，眼神、动作、笑容，连指尖都没有一丝挑得出毛病的地方。
    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绘绘。薛时却忍不住走神，心中想着。
    电影里的苏丛星在银幕上有一个眼睛的特写，那双眼睛明亮冰冷，深邃沉静，薛时怔怔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是他，也必须承认，他接下来的这部电影，最好最适合的男主角，确实应该是苏丛星。
    商业片也是分类型的，和苏丛星同徐绘遇见的那部纯靠特效打斗撑起来的商业片不一样，薛时要拍的这一部，是根据之前大火的一部罪案小说改编的，小说在国内掀起了一股罪案剧的风潮，但是原作的改编权一直抓在作者手里，最近才放了出来。
    作为罪案小说，它的主角应该是警察或者警务人员才比较常见，但是这一部小说的主角，是一位医生，不是法医，是医生。
    小说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全本没有死亡的受害者，偏偏看起来叫人寒毛直竖，而且看到最后才知道，那位优秀温柔的医生，事实上是全本小说的第一反派。
    用反派作为主角不算十分有新意，但小说中塑造的这个人血肉饱满，看到最后不能用纯粹的善恶来评价他。
    这种复杂性，一般年轻的演员很难把握好。
    哪怕是商业片，这个角色要演好仍然不容易，投资方不倾向于用那些年轻演员也是有道理的。
    苏丛星是少有的年轻又演技优异的演员了，要不然就是姜睿，但是以人设来看，苏丛星比姜睿更贴合一些。
    薛时无奈，皱着眉想。
    另一边徐绘和苏丛星游乐园约会回家，根本没时间在家停留，徐绘就又赶回了剧组，本来就只有一天假期而已。
    苏丛星失落地看着徐绘的车走远了，慢慢走回去的时候，遭到了老爷子的无情嘲讽，“怨妇样儿收一收。”
    “老爷子，你说我和绘绘这样，老是聚少离多可怎么办，绘绘特别忙。”他是真的有些幽怨。
    徐绘刚回国，工作室起步本来就会忙，她的工作室人太少，连招人这种人都拜托了魏冰蓉，听说这会儿已经招了一个专门谈合同接单子的，原本是魏冰蓉公司的一个经纪人，被撬到了徐绘的工作室。
    为了打开局面，她这几年也是闲不下来的，虽说有准备要带徒弟，但是国内这一块本来就很贫瘠，愿意专门去学特效化妆的人根本不多——绝大部分只会将特效化妆和影视化妆混为一谈。
    苏丛星满脸忧愁。
    “你满心都扑在绘绘身上，就没想过给她帮帮忙。”老爷子毫不留情地说，“回头把小夏先给她送过去，小夏不是对这很感兴趣吗？嗯，我联系了几个老战友，有些老实肯干的，倒也愿意来当学徒，主要还是要问人家高不高兴。我让绘绘先见见他们，如果不行，再挑就是了。”
    每一年的义务兵都不少，尤其是十几岁的那些，大多是念书不行的，有一些还是被家长强行送进的部队。这些孩子出去了，也很难找到什么好工作，虽然国家对于他们找工作上有一定的倾斜，但是没学历没手艺，能干个啥啊，不少还是去当保安了。
    老爷子自从知道徐绘是干这个的，还很缺人之后，就一直很上心了。让挑的都是胆大劲足心细手巧的，尤其是一些农村出来的孩子，让回去也没啥好出路，事先问过想不想干这一行，见了徐绘准备招聘用的那些恐怖的特效妆照片之后，几个原本认为学化妆太“娘们气”的小年轻改变了主意，算是成功生出了兴趣。
    苏丛星有些惊喜，然后反射性地问了一句，“都是男孩儿？”
    “部队里的义务兵你想要有几个女娃娃？”老爷子哼了一声。
    苏丛星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老爷子终于被他逗笑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滚蛋吧，这醋劲大的，亏绘绘受得了你！”
    真是个令人痛苦的矛盾，不招人绘绘一直这么忙，招了人带徒弟又难免身处那样的环境，徒弟总要用心带才行吧？
    这世事啊，当真不能两全，唉。
    第34章
    徐绘抽空回一趟工作室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群乖乖站着的平头黝黑小青年。
    他们站得格外整齐, 跟在部队里还在接受训练一样, 齐刷刷站成一排，徐淞背着手，像检视的领导慢慢踱着步子。
    苏丛星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翘着腿从左到右看过去, 眯着眼睛的模样十分挑剔。
    徐绘看着这场面, 简直哭笑不得。
    不仅仅是她，站在她身旁的卡洛塔、丹尼和张裕明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他们之前是为招人烦恼, 但是以他们的心思，找一些有基础的美术系学生，或者从事化妆职业的会比较好一些, 全无基础的话, 也不是不行，但是带起来会比较累。
    “我之前是准备到美院去招聘几个的, 现在爷爷你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个来……”
    徐淞满不在乎，“可以让他们都学学看，实在不行也是不强求的, 一开始都说好了, 让他们打打杂包个吃住, 也花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