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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顾清玄随手点出一道火光,轻而易举击中那剑光中腰处,在“叮”的一声脆响中,后者猝然落地,锐利的剑锋在地面上切出了一道细长而窄的缝隙。
    太上长老见此面容僵硬,脸色变得忽青忽白起来。
    “你怎么可能击中我这一剑——”他的话语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顾清玄眼也不抬地道:“我刚刚不是已经击中过了吗?”
    被他这话一说,太上长老霎时间哑口无言,他苍白着脸,操控着宝剑自地面上的缝隙中飞出,不信邪似的再度朝着顾清玄狠狠斩去一剑。顾清玄略看了一眼剑光,叹息着说:“你这一剑甚至还比不上前一剑。”
    仅仅是一点火星,便将太上长老劈来的剑光简简单单打落下来。
    练了一辈子剑的太上长老呆立片刻,忽然疯了般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拦得住我这一剑!我这剑——我这剑——”
    他正喊着,袖中却猛然间亮起一线银光。
    在银光亮起的瞬间,顾清玄忽然身化虹光,毫不犹豫地往后疾退!
    而在下一刻,太上长老袖中的银光便翕忽而起。这时方能看清,那银光原是一柄小巧精致的银剑,这银剑锋锐至极,在空中快速飞行之时,竟凭空切割出了一道极为细小的黑洞洞空间裂缝——
    这锋锐银剑的剑锋之处,直指顾清玄眉心正中!
    原来这一把银剑,才是太上长老上千年来性命交修的那一口剑……一把纯粹的杀人之剑。
    剑出之后,不死无回!
    出剑之后的太上长老终于停止了装疯卖傻,他望着顾清玄退去的方向,仰天哈哈长笑起来:“今日我剑下又新添一亡魂!”
    “哼……能逼得我以此剑杀你,你这贼子也足可瞑目了。这么多年以来,能够逼我使出此剑之人,除你之外,便只有殿主一人。”
    太上长老背起手傲然立于满地尘埃之间。当年神殿殿主挡住了他这一把剑,才有了如今神殿之中的刑罚殿太上长老,不过这已经是数百年前的旧事了。太上长老扪心自问,就算是神殿殿主如今立在他的面前,能否挡下自己的这一剑也还在两可之间,何况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虽然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来到神殿的目的究竟为何,不过现在,他已经死定了。
    太上长老转过身,往大门破碎的大殿之中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莫名其妙地回忆起那贼子的一双眼睛来——那实在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啊,也不知道伪装之下究竟有着怎么样的面孔?该是如何好看的一张脸,才配得上那一双他生平仅见的美丽眼眸……
    太上长老的思维忽然间停顿住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冰冷的、锋利的东西,正从他的后脑处凉凉地刺进来。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太上长老总觉得那东西给他的感觉非常之熟悉。就像是……就像是……
    太上长老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丝银光,于是他霎时间恍然大悟:那东西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性命交修了多年的那一把银剑一样!
    在这恍然大悟感来临的瞬间,刑罚殿至高无上的太上长老在大殿空荡荡的门洞前方扑地倒下。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满地尘埃被震得飞扬起来,一把银亮的小剑叮地摔落在太上长老身前不远处,锋利的剑锋如切豆腐般顺着重力切入了地面上铺着的石板之中,只余下浅浅的一线银光,在太上长老的不远处无声地闪烁。
    顾清玄慢慢地自他的身后走过来。
    “你居然没有给这把剑认主?”顾清玄看着太上长老的眼神十分奇怪,就像是看着什么天大的傻子般。声息渐弱的太上长老听到声音后挣扎了一下,勉强抬起脸来,一丝细细的血线自他的眉心处淌下,他仰着这张几乎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极其艰难地对顾清玄说:“……我的剑……是我的……兄弟……爱人……我不需要……把它认主……”
    顾清玄沉默片刻,道:“你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剑修。”
    太上长老轻轻地笑了下。
    “我……我该认主的……你这次实在是……实在是胜之不武……”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在顾清玄的感知中,他的生命力也正在急速衰弱下去,就像是风中残存的烛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
    不过这也正常,没有人能够在被刺破了识海和元婴之后而不死,纵使是修炼了千年之久的太上长老也不能。
    但在临死之前的这一刻,他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顾清玄,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怨忿:“……你该……让我死得……像一个剑修……”
    顾清玄略一挑眉,脸上带上了些嘲讽:“剑修?我见过的剑修从来光明磊落,要杀便杀,要战便战,你不肯接受误杀弟子的事实在先,装疯卖傻暗施偷袭手段在后,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偷袭我一剑,我偷袭你一剑,我觉得这很公平。”
    太上长老哑口无言。
    远处终于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和御剑飞行的破空声,大约是神殿的其余人员终于被打斗声惊动,打算过来查看一下端倪了。
    顾清玄直起身,对着将死的太上长老挥了挥手:“再见了,如果还有下辈子,记得别进神殿。”
    说完后他便转过脸,注视着脚步与破空声传来的方向。然而这时候,几乎死去的太上长老却忽然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一句极其轻微的话。
    “……你的眼睛……很漂亮……”
    这句话说完后,太上长老的呼吸彻底停住。
    顾清玄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已死的人。
    那是一个十分英俊的年轻人,尽管在神殿中地位颇高,尽管已经修炼了上千年的岁月,但强大的修为与筑基的迅速使他的容貌依旧停留在风华正茂的年岁上,看上去比之前死去的“童子”似乎也大不了多少。若非他的眉心处有着一个细小的血洞,面容也实在太过苍白了些,这英俊大概还能更上一个层次。
    “多谢。”顾清玄似乎是笑了笑,他弹指射出一点火星,落在太上长老的身上,转瞬便将他与不远处的银剑一起烧得烟消云散。
    在地面上的火焰燃烧起来的瞬间,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愤怒至极的大吼声:“——什么人!什么人居然胆敢挑衅神殿?刑罚殿的那位呢?刑罚殿的太上长老去哪了?”
    顾清玄抬起头,看见十几道剑光正匆匆自云端之上按下,他对着那些剑光礼貌地点点头:“你们问刑罚殿的太上长老?”
    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喏,火里在烧着的那个就是了。”
    剑光之中有好几道险些从半空中摔下来。
    “什么——怎么可能——太上长老——”
    四周顿时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声,顾清玄看了看远方正大步跑来的一群神殿弟子,懒洋洋伸手化出火鞭。他拖曳着火鞭往前迈了两步,似笑非笑道:“没关系的,你们不用太过着急。太上长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最多过一刻也就知道了。”
    他正待往前走去,脚步忽然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具体形式上可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希望诸位不要太过介意。”
    毕竟杀死太上长老的致命一击来自于银剑,而那把银剑此时已经和太上长老一同飘进了九幽黄泉,想要再复制这样的死法是不可能了,对付这些人只能运用别的方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十几道剑光此时刚刚落地,其中的一道上踩着的道人此时尚未自剑光上走下,听了顾清玄的话后,他本待下来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其余的十几人也纷纷抬起头,对顾清玄投以了极端警惕的眼神。
    顾清玄见此,嗤的一声笑了。
    “我认为我的意思一直都是很明白的?”他扬起鞭子,遥遥指向其中一人的眉心处:“投降——或者死,你们没有第三个选项。”
    第69章
    随着顾清玄的话音落地, 大殿前方的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凝滞。
    但很快,那十几个为首的神殿修士便陆陆续续地笑起来。
    “我说是什么人莫名其妙的在这儿发神经,原来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疯子……”其中一个女修看着顾清玄大声道,她面容俏美,姿容颇佳,脸上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嘲讽神情却明显地破坏了这种美丽:“……居然还说什么太上长老在火堆里,哼, 我看火堆里面的东西根本就是他的脑子吧!”
    其他的几个修士配合地哄笑着,女修仿佛从这笑声中得了鼓励,愈发不依不饶地讽刺道:
    “投降或者死?就凭他?哈!他以为他是谁呢!殿中排名前百的修士我都认得, 其中可没他这号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估计是修炼时候走火入魔修傻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这女修话里话外饱含着十二分的讥讽不屑, 即使顾清玄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她也没有要把声音放得低一些的意思。很显然, 尽管顾清玄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这群来自神殿的修士还是不能理解他们此时所面临的处境,以为顾清玄仅仅是在和他们说大话罢了!
    神殿高高在上、从无敌手的日子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久得新生一辈已经将这种威严视为了理所应当:他们不能想象、也无法接受世界上居然有人真的敢于挑衅神殿的威严。
    即使是在这些神殿修士心中最荒谬可怕的那些梦境里, 也未曾出现过如今这样荒谬的场景:有外敌来到神殿腹心,杀死神殿的太上长老,还对着他们这些核心弟子发话说不投降便死——这三件事情里的任何一件,在他们的概念中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更何况如今是三件叠加在了一起?
    肯定是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修士疯了,在刑罚殿前面放火搞破坏还胡言乱语。说什么太上长老陨落……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罢了。
    即使太上长老的尸体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杀人凶手也正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依然下意识地这么想着。如果在外面的什么地方,顾清玄放出这样的话时,眼前这些修士或许会更加谨慎一点,但这里,可是神殿经营多年的老巢!
    在神殿的腹心之处,刑罚殿的正门口旁,“太上长老被杀”这件事情显得是这样不可思议,荒谬到几乎就没有一点可能性。
    那些修士们站在一起,笑着、嘲讽着,顾清玄却意外地仿佛并不在意,他只是温和地微笑着,问他们:“那你们选择的是第二个选项咯?”
    “什么第二个选项——”一名修士不耐烦地说,就在这时,另一名一直在笑的修士忽然不笑了。他止住笑容,用手肘捣了捣旁边修士的胸口:“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这里不是刑罚殿的正门口处吗?前面这疯子都开始放火了,殿中值守的太上长老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由这一点开始,那修士很快便联想到了其他的更多不妥处:“就算太上长老在殿中闭关无法做出反应,那殿前值守的那些童子呢?他们总不会一起去闭关了吧!就算是太上长老派遣他们去做事,也不会一起都派遣了去,至少会留下一个两个,也好看守门户……”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往前走去,想要看看会不会有哪个童子站在他视线的死角处。但方才踏出两三步,修士的目光刚刚从火堆与顾清玄的身上移开,在看清殿前景象的那刻,他的脸色便一下子大变起来。
    “殿门——殿门没了!人也没了!都没了……花栏台阶……太上长老……”
    在修士视线可及的地方,所有的事物都化成了散碎的尘埃粉末,修士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一地的粉尘里,脸色看起来比石粉更白。
    ……太上长老,难道是真的出事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修士忽然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张开翅膀掠过他的心头,一股冷气从头到脚地窜下来,令他油然而生一种格外不祥的预感。
    他瞬间想起了顾清玄给他们的那两个选项。
    “等等!先等等!不是第二个!我们还没有选——”那修士下意识地大喊着,在他同伴们诧异惊奇的目光中,顾清玄看着他微微一笑。
    “抱歉,晚了。”他说。
    顾清玄扬起火鞭遥遥一挥,下一个瞬间,大殿之外蓦然涌起了可怖的滔天火海!
    仿佛是漫天的火烧云降临到了地面,千万匹昳丽绸缎霎时间展开,数不清的火流汹涌奔腾,那些神殿修士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裹挟到了其中。
    但在被火海裹挟进来的刹那,不知火焰厉害的修士们还没有停止自己的嘲讽。
    “青阳你忽然这样害怕,我还当他有什么厉害手段,结果也不过是些火焰而……不!不对!这是什么火!”
    在火焰吞没掉那名修士的护身法宝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恐惧的神色。他慌乱地在储物戒指里翻找着,很快摸到了一只小玉瓶,打开之后仿佛不要钱般用力抖动着瓶身,将瓶中装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向着火海倾倒而去。
    那只玉瓶左不过巴掌大小,其中倾倒出的却是彷如滔滔江海一般的水量,水流如瀑布般哗啦啦泻下,好像瓶口的另一端所连接着的不是瓶身,而是一整条河流或者一整座湖泊般。眼看着这条河流形成,将自己等人与火海隔绝开来,那名修士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握紧玉瓶,冲着自己的同伴们大喊:“过来!都过来!这是我家老祖亲自祭炼出来的六极真水,连太阳真火也能够扑灭,在这火海中护住我们理应绰绰有余……”然而他的话尚且还未说完,火海中便猛然升腾起一阵雾气。
    周围的火海翻滚涌动,蒸腾的雾气也被火焰映得颜色通红,那雾气迷迷蒙蒙,浓郁极了,在火光的照映下全然是艳红的颜色,看起来艳丽无比,倒真的仿佛是火烧云一般了。满地的火海与雾气彼此交映,艳丽奇美到了极致后,却有了一种格外雄浑壮阔的美丽,然而在这美景中站立着的神殿修士脸色却难看极了,好像面前的不是美景,而是地狱。
    “我们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因为恐惧到了极致,这修士甚至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不断地喃喃着同样的话。在号称能熄灭太阳真火的六极真水蒸发殆尽、“地狱”将他彻底吞没的那一刻,这名修士的脑海中终于浮起了一个勉强成型的念头:
    “如果刑罚殿中的太上长老真的陨落了,生死殿中的那一位为什么会至今都毫无反应……”
    他并不知道,负责掌管生死殿那一位太上长老永远都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反应了。因为早在顾清玄潜入神殿之前,他便在仙缘诱惑下前往了那个陷阱,和其余的那些修士们一起,死了个彻彻底底。
    此时刑罚殿周围方圆百里的范围已经完全被火海吞噬了,冲天的火光摇曳,焰锋几乎要挨蹭到了苍穹。隶属于神殿的修士们慌乱地在火海周围四散奔逃着,各种真水、净水被他们拼了命地往火海里倾倒,但这些各种各样名头厉害的水同那些六极真水的命运一样,统统被火焰蒸发成为了缥缈的雾。
    雾气、蒸汽与火焰焚烧产生的尘埃漫天飞舞,将好一座仙气缭绕的星球弄成了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在这彷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中,顾清玄身化虹光疾驰而出,一路向着大阵的东北方向飞去。
    ——神殿中负责银河帝国事务的那部分,正是位于整座大阵的东北方!
    东北方的一座不起眼的星球上,银河帝国相关事务的总负责人本来正处在闭关中,但不知为什么,从几日前开始他的危险预感就像是一根灵敏得过了头的天线,始终在那儿“哔哩哔哩”地响着,弄得他差点生出心魔,根本就无法安心调息。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这预感多年来还从未出过错,可是现在我身在神殿之中,究竟会有什么事情令我也感到危险?”
    他像是一头焦躁到了极点的犀牛般在房间里团团乱转,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危险的预感究竟来自于何方。整个神殿上上下下都被他捋了一遍,但最后得出的结论,也还是“我根本就没有得罪人”。
    自从当年得罪了某位太上长老、被发配到这负责凡人事物的地方之后,这一位总负责人就深刻意识到了权力的可怕性与缩着脖子做人的必要性。同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他自认为这些年来做人足够周全,神殿上下理应没有人会刻意与他过不去——至于神殿之外,哈!神殿外能有什么人可以让他也感到危险?
    单单论对外界的了解程度,整座神殿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与他相比。正因为太过了解,总负责人才下意识地摒弃了危险来自于神殿之外的选项。
    哼……神殿之外的凡人界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所谓的高手之流,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儿罢了!什么天阶地阶,什么水火异能,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是到了神殿面前,还不是说按死就能够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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