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就让这对狗男男好好烦恼去吧。顾长霁想着加班也是加班,不如多做点事,给明天减轻负担。
等他下楼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连最后一班前台都在收拾东西了,保安在门口踱来踱去。
前台看见了顾长霁,很亲热地过来打招呼。
顾长霁有点饿又有点困,只想去吃点夜宵,敷衍地答应了一声。
今天有件奇怪的事呢。前台说,有位先生过来找过您,还等了很久。
顾长霁马上扑通扑通起来:谁?
我看看哦,前台拿出登记簿,手指顺着名字一路滑下来,停在一个名字上,是叫贺彰。我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我看他的样子,像是您的朋友,就问他需不需要打内线告诉您一声,他也说不用了就自己在那边等了蛮久,应该是打算等您下班的,但是后来就自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过了十点半,快十一点的时候。
他没说为什么找我?
前台摇摇头:没说。
贺彰还来这儿找他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然后才渐渐地浮上了不知所措和残留下来的羞耻感。
人类所拥有的过于复杂的情绪让他觉得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
贺彰来了,没等到他,又走了。
说不定中途突然后悔。
也可能是突然有什么事走了。
他胡思乱想着,肚子更饿了,打算喊刘曦出来吃夜宵,顺便喊他买单。
刘曦的电话没打通,倒是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今天上午也接到过这个号码,但接通了之后对面没说话,全是电流音。他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没当一回事。
现在这个电话倒是来得巧。正好他心情不爽,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接通之后,这回没再出现电流音。顾长霁喂了两声,刚准备开腔骂人,就听见了一个很耳熟的青年音对他说:我是吴圆,能抽时间见一面吗?
似乎是怕他挂电话,吴圆又说:这件事对吴英秀小姐也很重要。
顾长霁沉默了一会儿。
他还没去守株呢,兔子倒是自己跑上门来了。
那敢情好啊。
顾长霁报上地址,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38章
42
顾长霁选了个他没有存酒的酒吧, 并且点了瓶他不喜欢的,只贵不好喝的酒,就放那里搁着, 没动过。
吴圆自找的,顾少爷正好换一个人当钱包。
没等吴圆发话,他先说:我饿了。
吴圆:
这里是酒吧。吴圆提醒他。
然后吴圆目瞪口呆看着服务生端上来一盆子烤鱼,竟然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先说你想说的,我吃我的, 顾长霁说,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说点能让我听得下去的,不然你就像当时我聘请你一样, 按小时收费。
吴圆:
这人好歹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怎么现在这么抠。
我吴圆理清了思绪之后才开口,我要先确认一下,你现在知道的信息有什么?
顾长霁挑剔地把鱼皮用筷子拨拉开, 闻言皱了皱眉头:你先打电话给我说要谈谈,怎么还要我先交换信息?
你最近派人查了我吧?吴圆问。
顾长霁嗯哼一声。
查了多少?
顾长霁笑了:你觉得呢?
吴圆不说话,顾长霁又说:不止是你, 你背后的金主, 我也查了。
吴圆脸色一白。我是被迫的。
是吗?被迫的人, 自己走进字母别墅,变成无辜的受害者, 顾长霁一条条列出来,你这套白莲花逻辑,在我这是没用的吴圆。
顾长霁是真饿,就这么一小会儿话的工夫,他已经消灭了大半碗白米饭, 鱼脊背上的肉也一扫而空。
吴圆说:你想怎么样?
不不不,是你想怎么样,吴圆,顾长霁说,你手上有闻席强、奸你的证据吧?拿这个做要挟,让闻华笙来威胁我,从而从我这里分一杯羹。
你想象力真是丰富。
可比不上你,顾长霁拿出一个便携硬盘,放在手心里,高中的时候跟踪我,模仿我的笔记,在我这里没讨到好,立刻去讨好贺彰,等玩腻了再把他甩掉,用他做最后的谈资论胡说八道和趋炎附势,谁比得上你?
这宛如惊天大雷,吴圆浑身都僵直了:你都知道了?
顾长霁:嗯哼。
不,不,吴圆的手还发着抖,人却冷静下来,你不知道。
顾长霁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该点这么大一条鱼。
空气凝固了,一时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吴圆脸上居然挂起了两行泪。
你哭什么?顾长霁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吴圆,别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会同情你?因为我从前同情心泛滥?我那时候是挺大方的,爱表现,所以让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
顾长霁站起来,撑着桌面俯视他,你那时候开始学我,模仿我,收集我的东西,怎么,难道说你一开始喜欢的,不是贺彰
吴圆猛地蹿起身:你胡说!
顾长霁:别激动,我还没说完,你最喜欢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吴圆,你想要的是什么?是美满的人生,还是单纯想过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你只是想让那些从前看不起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都来巴结你,奉承你?只要能变成这样的人,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是吗?
吴圆没有再说话,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有种彻底被人剖开后的崩溃和愤怒。
想当人上人,证明自己,我是没有意见,但是你想用这个来利用我,以为你拿着这些证据就能下完这盘棋,你真该好好
你懂什么!
吴圆像只红了眼的兔子,或是被砸痛了脚的吠犬,他恶狠狠地问:你这种什么都能得到的小少爷懂什么?
从前他羡慕顾长霁,羡慕变成了倾慕,追随他,当他的附庸。可在顾长霁眼里呢,他永远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喽啰。
顾长霁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倨傲,那种浑身缠绕的显摆出来的高不可攀,渐渐地变成了刺激他前行的动力。
可他和顾长霁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能轻轻松松就得到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我是讨好过你,我是利用过贺彰,我是想打入这个圈子,我是想红!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你瞧不起我,无非是因为我没有的你都有!我一开始没想过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我不甘心,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不公平,我想要的,你都唾手可得。
吴圆红了眼,泪水断了线一样地掉: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连他都变成了你的。
你爱过他吗?良久的沉默过后,顾长霁问。
我爱他。
所以你就想来破坏他的婚姻?
是他和你的婚姻。
顾长霁居然笑了。他笑了很久,叹道:我告诉你我想怎么样吧。
吴圆警觉地看着他。
顾长霁说:你既然知道我在调查你,那你应该也很清楚我的手段。
吴圆:
你用来威胁闻席的证据,我也有一份。
听完这话,吴圆面露惊惶,摔坐在椅子上。
听说过达克效应吗?顾长霁说,你的无知,决定了你的局限性,你的局限性,又加剧了你的无知。我不光能拿出这一份证据,还能制造出很多证据,让你的职业生涯,彻底画上句号。
他、他们不会信你的!
哈,顾长霁说,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么说,但是你知道谁才是舆论的主导者吗?
他勾起一个冷笑:你还差得远呢,臭弟弟。
他枯坐许久,走出酒吧之后,看着天上那轮雾绰绰的半边月,不可抑制地,他突然想见贺彰。
这情绪来得非常突然,又凶猛,很让他无从防备。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想,毕竟他刚刚解决了贺彰的麻烦前男友,稍微想一想也没什么问题。
找借口似的,他又加了点别的东西,比如想他习惯了的布艺大床,比如摆在小吧台里的那两瓶木桐酒,再比如家里那只黑乎乎圆嘟嘟的小壮壮。
这还是他头一次后悔给那只小不点叫壮壮。
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站在路边一小会儿,就有无数的人过来搭讪,顾长霁都拒绝烦了,只好离开。
思来想去,他决定今晚回本宅那边过夜。
一来是试探一下,和吴英秀交代他和贺彰的冷战情况,看看她对于离婚这件事情的反应。
二来,即便没有来吴圆的威胁,他也想给他爹提个醒,不要松口给闻华笙一点好处。
那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长霁最烦被别人威胁,他们两个正好在他雷点上蹦迪。
再就是,虽然想到了贺彰,但他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那个晚上的事,只是一桩意外吗?
他讲不清楚,不敢面对。
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避免麻烦而草率结婚,现在则导致了更多的麻烦。
已经是深夜了,这本来该是顾家父母休息的时间。吴英秀最近给自己请了个形体塑造私教,每天六点必起床,打卡一样去找老师上课。
但现在大厅的灯仍然亮着。顾长霁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该不会是被他们知道了些什么?
他突然有点犯怂,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顾长霁咬着指甲盖想了想,横竖都要面对的。
他推开大门,做了个深呼吸,听见了有人看电视的声音。
也许是怕吵到人,所以电视的声音开得特别小。顾长霁就放心了,至少这不是他那个吓人的亲妈。
他就甩着钥匙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了,正想和顾朔老同志交流一下感情,老顾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他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张俊脸吓得一个趔趄,猛地叫了出声。
贺彰马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就这么怕看见我?
顾长霁拍着胸口,惊吓感过去之后,那种重新见面的尴尬又卷土重来,包围了他。
他想看贺彰的脸,却不敢看,眼神到处乱飘,最后咳嗽一声,找回了正常的音量。你怎么来了?
贺彰说不上来。顾长霁不回去,他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家,所以带上小猫来了这里。他睡不着,就想下来看看电视,没想到会碰上顾长霁。
明明也就是两天没见,却隔了一辈子似的,他觉得两个人此刻就站在裂谷的两边,谁都不敢往前走一步。
那架势就像他们的脚下不是绵软的地毯,而是万丈深渊。
我我顾长霁挠挠脖子,知道自己是实在躲不过去了,慌不择路找了个话题,听说你今天来我公司找我?
嗯,我想找你聊聊。
顾长霁马上说:聊什么?那天晚上的事?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会躲我躲这么久?
顾长霁:
他不懂贺彰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抓着不放?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应该互相默认那是一次冲动,然后把那页翻过去?
毕竟这样才符合他们的约法三章。
你的意思是你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然呢?顾长霁说,还是你觉得你吃亏了,想离婚?
贺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顾长霁仍然不敢看他,也就看不到他眼里流露的难过。
顾长霁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发尴尬,一咬牙道:我可以离。
贺彰:什么?
反正离约好的时间也没多久了,也是时候了,顾长霁说,你如果觉得
他的话没说完,从二楼的扶梯那里,传来了瓷杯坠落的声音。
整个屋子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三个人的耳朵里回荡着瓷杯咔擦碎掉的声响,久久不绝。
第39章
43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天阴, 无风,乌云沉沉。
顾少爷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感受过的最低的气压。
吴英秀的每一步都踩在他滋儿哇乱蹦的心脏上方,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额头上渐渐地冒出了层层冷汗。
半分钟被拖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吴英秀慢悠悠地扶着扶手下楼,又慢悠悠地踱到了他们两个中间。她怕冷,现在还裹着冬天的睡袍,头发松松地散着, 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柔美,也添了些老态。
最近晚上总是容易口渴,我就想起来接杯水喝
吴英秀不疾不徐地说这:但是不知道是我睡糊涂了, 还是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谁再来给我讲讲?
顾长霁和贺彰两两对视, 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