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这个说实话, 季少童真是高估了林沁的耐性，林沁关心的事情有限，一直以来，对专业表现了足够的专注力，但是在其余问题上，她从漠不关心到逐渐觉出压力……
    这种压力, 就像是忽然发现周围的学渣同学, 都超过了自己, 别人稍稍努力, 都能比自己成绩优异。或者大家在校都靠成绩，可出了校门，才发现, 成绩成了最没用的。
    周围人现在层次显然都比她高，季少童做的事情她从来就看不懂, 晟炫也一步步正在成为一个她看不懂的男人……其实如果可以选, 她希望他一辈子就是曾经那个“程序员”, 偶尔用他唯一擅长的黑客技术捣捣乱。
    而不是现在这样, 越走越远。
    男朋友变成资本大鳄怎么办？她这个压力莫名其妙就来了！
    到了剧组，她找到自己的手机，躲到化妆间给晟炫打电话, 电话快要拨出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不想那是真的，因为她不演他安排的戏，不想带资进组, 他就安排别人带资进组。
    电话心惊胆颤地通了。
    晟炫的声音很愉快的传过来：“怎么要拍完了吗？等我十分钟，马上就过来接你。”
    “还没有。”林沁说：“我就是想起来个事情问问你，你本来安排我去上的，是什么戏？”
    晟炫语气很轻松地说：“那个你不要担心，已经完美解决了，你不想拍就不拍，我让别人去了。”
    林沁拿着电话，破天荒很想骂人。
    但她没有骂，挂上了手机，外面有人叫她，她走出去，路过大门的时候，看到外头黑蒙蒙，笼着雾，忽然觉得，那就像她现在的人生，也许，她和晟炫就快要走不下去了……和这种人在一起，迟早她会被他气死的。
    什么叫完美的解决了？
    晟炫过来的很快，林沁被季少童故意压着放工迟，但也没有连夜拍的打算，等晟炫到的时候，他们也正好放工。
    林沁压着火气和晟炫回酒店，到了酒店就问晟炫：“你安排的谁代替了我？”
    晟炫完全感觉不到危险地说：“王欣然。”
    林沁愣了好几秒，忽然有点意外，又有点情理之中的感觉。
    王欣然是和晟炫以前谈婚论嫁过的，说一点感情没有那不可能。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让他用舍得捧她的资源去捧，那那个人，一定应该是王欣然了。
    她只是以前没有放在心上，她除了拍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
    她想到曾经见过的王欣然，长得比她漂亮，胸还比她的小，简直太让她羡慕嫉妒恨了。
    人生不能有太完美的时候，有了太完美，后来的路都只能是下坡。
    她卸着妆对晟炫说：“我累了，明天还要开早班。”
    晟炫正在窗口的圈椅坐着按手机，闻言就站起来说：“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叫你来吃早餐。”
    看着关上的房门，林沁勃然大怒，安排她带资进组已经离谱，但他还敢安排别人带资进组，最离谱的，自己生气他一次次都看不见。
    林沁越想越生气，根本没办法睡觉。
    拿着手机想也没想发了条短信给晟炫：“我觉得自己对你的感情不像以前了，咱们分手吧。”
    短信飞出去的瞬间，她恍然发现自己成了分手都靠短信的那种坏人，更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分手会想用短信……
    门上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扔下卸妆棉去开门。
    晟炫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一脸懵逼的表情说：“这短信是发错了吗？”
    林沁让开示意他进来。
    晟炫不敢反抗，立刻进来还随手关门。
    林沁说：“我觉得咱们俩的人生方向不同，你硬是强迫自己完全没有意义。”
    “什么意思？”晟炫的语气透着深刻的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无端端想到分手，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吗？”
    林沁摇头说：“不是，你心里一直都不想我当演员我知道，所以你拼命想转型，就是为了可以让我拍你投资的戏，你觉得这样更好控制我。”
    晟炫站着不说话，好像没想到她会忽然说到这么深刻的命题。
    而后他说：“我是想投资让你拍戏，可我没有想控制你。”
    林沁说：“你连自己的诉求都不知道，你敢不敢问问你自己，如果什么都不用顾忌，你想要的婚姻和女朋友是什么状态？”
    晟炫不说话。
    理想的婚姻和女朋友吗？
    他真的没有想过，他只知道喜欢上了林沁，想和她一起，但在一起的生活是充满冒险的，因为她走着一条，他不喜欢的路。
    他的心里有寒气冒出来。
    他这时候想到，当初他的确犹豫过，不想和林沁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受不了林沁在荧幕上和别的人亲热。
    但他觉得他也没有机会认识像嘉玲姐之类的人物，并且成为真正的好友，因为不是好友，人家怎么会告诉他对色戒的真实想法呢。
    演员这个行业，是林沁先选定的，她后选择的他。
    曾经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做到的。
    林沁看着他说：“你给我说句心里话，你曾经有没有想过，让我退出这一行。”
    那个当然是没有，他只是想过因此不和她在一起而已。
    晟炫说：“要不就当咱们俩暂时都冷静一下吧。你说的对，我也应该好好想一想。”
    林沁什么也没说，走到门口拉开门。
    晟炫走到门口，想起来说：“对了，我今天看到你的助理背着几个包，都比你的好。就给你也买了几个，放在衣柜里。”
    林沁说：“谢谢。”
    然后关上了房门。
    屋里空荡荡的，林沁站了好一会，不确定地想，这个，就是真的分手了吗？
    他竟然，劝都没有劝自己一句？
    她开着手机定位等了一会，看到晟炫回到房间，连夜收拾东西就走了。
    她关了自己的位置。
    又看了看表，表上也有定位，不过不会关.....但她也意兴阑珊懒得去研究。
    一个人，可能会无条件一直对一个人好，也有可能，忽然某一天就觉得没意思，不再想那样做了。
    就像她曾经看过的很多小说，也许早上看着有意思，下午就忘了接着看，或者看了别的。现在的社会，可以选择的东西太多了……
    ****
    晟炫连夜到了王凯的窝点，一个网吧的长包房，这小子在外头憋了两年不能打游戏，从回来后就没日没夜。
    晟炫难得出现，大家都开心。
    有人知道晟炫现在身份不同，还客气地给他递烟。
    晟炫推开，觉出一种自己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站起来碰了碰王凯，“出去走走。”
    王凯看了他好几眼，无奈依依不舍扔下鼠标。
    俩人找了家二十四小时的广式夜茶，随便点壶普洱，王凯给晟炫倒着茶就说：“我和王欣然在一起了。”
    晟炫：“...嗯？”
    王凯把茶壶放下，看着他，神态自然地说：“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她那时候不和我好，一个是不想耽误我，还有个原因，她之前因为家里的事情，和季少童有过内部交易，她怕外头人有闲话。这事情你也知道对吧？”
    晟炫的表情深刻地诠释着，别人的人生都比他的有层次感。
    点心车过来，王凯兴致勃勃，一连拎出来好多笼好吃的，晟炫默不作声拿着筷子吃东西，王凯又兴趣盎然地讲了许久他和王欣然，不止对王欣然当时的退让表示了欣赏，还对她当时和季少童恋爱的事情做出了解释。
    他对晟炫说：“她和季少童是假的，这个你知道就行，她让我别给你说。不过咱俩什么关系，给你说也没关系。”
    晟炫点着碟子里的醋和姜丝，沉默不语地吃着。
    王凯连着塞了俩个虾饺：“这家东西不错。”
    他一边吃一边点头，抽空看了晟炫一眼：“对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晟炫说：“没事，就是我和林沁分手了，想出来走走。”
    王凯拿筷子夹着一个虾饺，愣在当场。
    ****
    俩人开车来到晟炫家。
    王凯在冰箱里翻了半天，找出半打啤酒，他把啤酒罐放在一边，继续翻腾：“没有别的了吗？”
    晟炫走到阳台，坐在椅子里，身子后仰，头就碰到了后面的墙壁，上面壁灯垂下一个水晶形的冰花，一晃一晃的。
    他抬手摘了，随手想扔远。
    可又不舍得，纠结半秒，扔到了墙角。
    王凯在他旁边坐下，开了啤酒罐，一阵猛灌：“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晟炫不说话。
    王凯说：“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晟炫说：“她提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王凯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一城灯火，这样的景色，这样的房子，这样的晟炫，说分手就分手，绝对是林沁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他笑了笑说：“那天我和她回来，她看到电视上的你就有点不太高兴，觉得你那个形象和她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她才二十岁，还小呢，你和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晟炫说：“没计较，就是烦了。”
    王凯侧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开头说：“我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为什么烦？”
    晟炫空了一会，说：“她说让我相信她，她做的就是这一行，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没办法阻止……”
    王凯看着他：“是不是有不方便告诉我的？”
    晟炫说：“……也不算。”
    “林沁现在拍的这部戏，是王欣然的不是吗？”王凯说。
    晟炫望着他，过了会说：“嗯，当时林沁爸妈突然回来，让林沁和我订婚出国，季少童那边说把戏给她留着，我们俩当时一门心思都要走，也没当回事。我以为林沁回来就该忘了，但她没有，她觉得人家就是看上了她的演技。”
    王凯从裤子口袋掏出来烟，点了一支，而后低笑起来：“原来你否认了她的演技，那她肯定和你分手。她最自豪她天生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