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等我查一查库存。女老板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坐到电脑前,老妹儿你急吗?隋然看看时间,还有一会儿,不太急。
估计肚子里的小生命,女老板伸长了手打字动鼠标。
隋然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问:你几个月了?李总放心你一个人在店里?
她今天花了不少钱,也可能是问得和善关心,女老板看她一眼,继续盯着屏幕: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晚两天我妈就来了。没啥。哎,你刚说你有朋友跟我老公买过东西,啥时候买的?你朋友叫啥?回头我让我老公记得送点儿新的给他。哎,你有朋友要买茶你也可以介绍咱家店,到时候也给你送,给你折上加折。
姓刘,我叫他刘哥,是我老客户。隋然信口胡诌,他公司在河泾谷,好像跟李总是邻居,就在一层楼办公。
你等我记一下,哎哟这怀了孕记性就是不好。刘哥,邻居。
女老板说着,还真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潦草记下关键字。
隋然半真半假地问:介绍朋友能帮我打几折啊,今天买的能算么?打到底你这儿还有利润吗?
打,哪能不打,老妹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女老板笑说,利润多少也留点,咱也有成本嘛。现在就是我们这店还没开多久,要做分销渠道。现在做啥都要渠道,渠道开了,多发展像你这样的大客户,那时候再说赚钱。
女老板说得快,手下动作也不慢,几分钟功夫拉了一份表格发给隋然。
你看这么配行么。前两天有个客户公司给备年货,就这么配的。拿回去走亲戚送长辈送客倍儿有面儿。我老公选的茶好,就是一般的茶具泡出来那味道也香。
隋然点开图片看了一会儿,说:行,按这个来。这个不急,我先把钱付掉,你慢慢弄,弄好了发快递,我把地址发你。
好咧。女老板开心地笑,老妹儿大气,姐送你一罐玫瑰养颜茶。你每天睡前喝,喝了助眠安神,你看看姐,怀孕了有点水肿吧,皮肤还不错,你看看。
她往前探身,隋然也认真端详。其实看得出皮肤上的斑点和眼下明显的青黑。
但她这么热情自信,隋然拣好听话讲,把女老板逗得咯咯直笑。
俩人很快聊熟了,隋然问:你这里晚上一般几点关门?
女老板答:这两天还是十点半,过完元旦就七点。
你要养胎还要照顾生意,太辛苦了。隋然由衷地感慨。
女老板叹气,面上却是笑的,唉,没办法,小孩儿一出生,喘口气都要花钱。我跟我老公我俩来海城一晃快十年了,手头上才攒点钱,年中刚把房子买了。喏,就对面小区。学区房哩!装修可好啦,交房就能住人。就是贷了好大一笔钱。我妈那会儿就想过来照顾我,可过来多一张嘴多一个人花钱,想想就自己咬牙挺着。我以前比我老公都能跑,我跑得还远嘞,天南海北,月份大了嘛,我老公就不要我出去了。不出去不出去,我把网店做起来,他管进货,我管发展渠道。
隋然听到后来有些心不在焉,止不住想,为什么又是这样?
怀孕就该安安稳稳养胎。都他大爷为了孩子买学区房了,还让女人受那种罪。生不起别生,海城上不起学回家上啊。日子过得跟奴隶一样,还觉得自己特无私奉献特能干。傻不傻。
海澄骂起人来直击要点,骂完茶叶店夫妻俩不算,拨了一把礼盒绳带,转过头骂隋然。
还有你,是不是觉得她可怜,上赶着给人家做慈善?钱多烧的?
我哪有资格做慈善。城门失火,隋然被波及得莫名其妙,不过她这趟确实花了不少钱,临了想起晚点儿可能去找冯老,就先带了五套回来,我是看过年了,正好给客户送点,也帮姚若带了几套。海总要不要留点?
海澄槽归槽,在一堆礼盒里挑挑拣拣,火眼金睛相中了包装精致的斯里兰卡红茶,哟,这红茶看起来不错,我要这个。
隋然忙一把盖住:不行,这不行。她把女老板送的玫瑰茶塞给海澄,给你这个,安神助眠,美容养颜。
海澄看不上玫瑰茶,唯独对红茶上心。
拉扯了几个来回,隋然拗不过她,只好实话实话:别的任你挑,就它不行,我给淮总买的。
你跟淮总还送什么茶。海澄抓得更紧了,再说人也不一定看得上这东西。
隋然无言以对,又担心争来争去把花结扯坏了,心不甘情不愿放手,问:海总一会儿去哪儿,回公司么?
海澄摇摇头,也不逗她了,东西原模原样放回去,手在隋然肩上一撑,把自己往沙发深处送:姓李的,八成签不了合同了,是么。
隋然回过头看她,没说话。
海总自己心里有答案。
李成祥本人及其名下的猎萃生物,网上查不到有用信息。
当然不排除有些低调有门路的创业者,不愿意公开太多商业信息。然而像猎萃生物这样,计划半年内扩张到百人规模,网上却完全找不到招聘信息和经营活动的,相当少见。
淮安之前给她的资料中提到过,产品、技术上的核心竞争力固然重要,稳定的团队架构和长期持续发展亦是投资方考量的关键因素。
现下,猎萃生物一没有招聘计划,二没有资金来源(从茶叶店女老板口中得知),三主营业务非生物技术相关,四老板本人不在海城且无法取得直接联系,就算交了一笔意向金,仍可判定为高风险客户。
你什么时候去遇安?海澄忽然问。
这问题打得隋然措手不及:我去遇安干什么?
淮总没跟你说?海澄促狭地笑,哟,她还想瞒着给你惊喜?
隋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
看她意外的平淡,海澄推了她一把,怎么,你不想去?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海澄更吃惊:不是吧,芮老板和桑总都明着表示要你去了,淮总更不用说,你倒好,还摆起架子了。
我去干什么?隋然说,跨行跟跨海一样。
无论职能、作业模式、工作氛围,乃至交际圈、生活区等,咨询服务和管理运营完全是两码事。
人要学着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嘛。海澄鼓励她,去遇安对你未来发展好,在那里镀过金,以后再转方向好转,你总不能一辈子干这行吧?
这行怎么了,哪里不好啦?隋然越来越听不懂海澄的话,等下,你大老远跑来航镇是来视察我工作,还是劝我跳槽?哪有你这样当老板的?
海澄转着纸杯托,低垂的眼神似乎有意回避,上午我出来前,那俩人问了小姚几次你在哪儿。
海总没点名,但隋然知道她指的是老楼和赖帅,心里一跳:她没跟我说呀。
她找我问情况,我让她先别告诉你。海澄扭头看窗外,雨淅淅沥沥下着,玻璃窗滑下一道道水痕,映得人格外阴郁,这几天你先别回公司,该干嘛干嘛,接着元旦把你年假用了也行。
隋然定了定神,不是,你别说得这么吓人
海澄没听见似的,神色恍恍惚惚,自顾自说道:淮总那儿,该借的力你要借的,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也是你的退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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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做个好梦~
第83章 太多[拥抱]
将对折四次的纸张塞进床脚, 隋然坐上去试了试,临时拼搭的小床摇晃得总算没那么厉害了,不过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 仍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摆放了三组床, 对面靠墙两组双层木床, 还有一张是她费了不少功夫搭起来的单人床。
漆面斑驳的旧桌子夹在床中间, 挨着窗户。
七点刚过半, 外面漆黑一片。
光秃秃的床板无论如何睡不了人, 犹豫着要么问问冯老有没有多余能用的床单被子, 隋然轻轻拉开门。
经年缺少润滑的门页拖出回声悠长的吱呀声, 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她还没走出门外, 便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清脆的咔哒声,冯老把门锁了。
隋然只能退回屋内,用最慢最轻的动作关上门, 心说老人家听力真不错。
冯老的待客之道很有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自岿然不动的随性。
听说她要来门没锁。
听说她想借宿那么多屋子, 自己收拾。
考虑到老人家就寝早用餐早, 隋然五点半去找冯老要不要烧晚饭,结果老人家早烧好了一人三只猫的,都准备洗碗了, 见了她挺惊讶:你还没走?
说白了, 老人家深居简出性子寡淡,谁来谁去不放在心上。
复工以来, 精力泰半放在工作赚钱上,时不时应付种种意料之外的状况,每天都被不同的人和事情推着走,即便休息日, 也总是盘算客户、方案,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都说忙起来就没有多余心思想东想西伤春悲秋,但忙累过头了也容易迷怔,来冯老这儿埋头当了一下午清洁工,听到她问的那句,隋然愣了愣,脑抽似的问:我晚上能不能住您这里?
老人家无可无不可,住宿的位置给她指了,但生活用品之类的只字不提。
隋然翻了翻外卖跑腿,这地方着实偏,超市外送不到,附近美食都在三公里之外,定位还一直提示无法获取当前位置,请手动输入。
严格来说,并不算荒无人烟的郊区,但因为偌大区域的活物屈指可数,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地方。
隋然戴上耳机,用轻快的女声隔绝了让人很不习惯的静寂。
手机风平浪静,没有人找她,淮安也没回。
选定房间后她给淮安发了条信息,说晚上太晚不回去了,然后把手机放进包里,专心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看不到就不用解释为什么临时起意留宿。
已知,来冯老家淮总是知道的;
另,留宿的决定已汇报;
再,冯老家具体地址,除了淮安和她自己,海澄也不大清楚,而这里最大的危险莫过于三只凶巴巴的守门猫。
那么为什么
隋然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盯着手机。
冯老这里信号不怎么好,外卖app市场服务器开小差,网页加载特别慢。
好在微信主界面没有提示网络连接失败、无网络服务,不同的群聊轮番上跳登顶,显示出新消息,证明信号虽然差,接收个把文字信息不成问题。
那么为什么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收到淮总回复?
隋然打开日历,淮总今□□程并不紧凑,七点以后就是空白。
所以,是终于惹人不高兴了么?
隋然打了个哆嗦。
夜晚寒气重,她坐着不动小半天,冷意从脚底往四肢蔓延,冻得人一个寒颤接一个寒颤。
再磨蹭下去商场要关门了,还是得出去一趟。
隋然打车去最近的超市,上车地点定在系统推荐的位置。经过冯老门前,她问:我去买点东西,需要给您带什么吗?
冯老这次听到了,隔着门回答:带两瓶酒。
过了热闹的点,商场冷冷清清,不过离结束营业还有一段时间,隋然先去吃了晚餐,顺便检查了在路上列好的清单,迅速买全了生活用品,转到酒水区。
耳机里再次响起叮咚提示音,隋然忙举起手机,然而是一条广告推送。
她点进app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卸载应用。
五分钟内,拉黑了两个大晚上群发广告的微信联系人,隋然把购物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角落,借着鼻端浓郁的酒香,打通了淮安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次,对面接了。
两边却是对着沉默。隋然漫无目的地环视着酒水区,把购物车往边上挪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喂?
嗯。
一个字让隋然心定一半,她调整语气,若无其事地问:淮总忙么?
问得非常没水平,掩饰不了心虚和愧疚。
愧疚什么,隋然也说不上来。
她其实很想跟淮安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她对海澄的忧虑忌惮,说一切恐惧和未知。
但她很清楚,这样做不好。
她不能把自己的烦恼统统倒给淮安相当于不负责任地转移压力。
每个人承受压力的阈值不同,甚至同一个人不同时间段的承受阈值也有弹性,这次事情固然牵涉广泛,可是仅就她个人而言,不是迈不过去的坎,她只是需要时间来理清思路,整顿情绪。
就像无论她上一分钟遇到什么事情,下一秒仍会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客户。
既然能够做到不把个人情感带进工作,不在客户面前表现负面情绪,那为什么把负能量传递给身边的人?
难道陌生人比身边的人更重要?
借宿冯老家,是她做完清洁腾空思绪后的第一反应。
合情合理。
还好。
对面迟了几秒回答,背景很安静,能听到杯底与桌面相碰的声响。
应该是到家了,在喝水,或者喝酒。
隋然拿下一瓶红酒,无意识地抠着酒瓶上的标签,顺口问:在家么?
问完头皮直发麻。
酒是害人精,离近点她就变成废话篓子。
嗯,在家。
淮安的语气听不出异常,要说冷淡也算不上,但这一问一答太让人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