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这倒也是办法,楚栖被他半托着背部,皱着脸一口喝了,下一秒,嘴巴里便被塞了个蜜饯:含着,我去给你盛糖水。蜜饯在这一刻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楚栖吸溜着嘴巴里的甜蜜,一直等到糖水入候,才感觉挽回了一条命。
他一边享受神君喂糖水的双重甜蜜,一边问道:司道天尊是什么样的?
这个话题提的太突然,神君微顿,方道:问他做什么?
明澹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纵容我他对漾月很好么?
也许吧。
也许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那样觉得。
那漾月如果做了坏事,他会惩罚他吗?
哪种坏事?
就,杀人屠城什么的。
神君看了他一会儿,徐徐道:如果是漾月,无故作下此恶,天道,绝不姑息。
楚栖心头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师父似乎在强调什么,只是不知道,他强调的是漾月的名字,还是绝不姑息四个字。
又一勺糖水送入唇间,神君不厌其烦地拿帕子沾着他的嘴角,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明澹说的也不是真的,他也没有那么喜欢漾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突然与漾月共情?
还不是明澹害我,他就是把我当漾月了啊。楚栖愤愤道:他就是故意的,我一定要亲手在他身上捅上一百个窟窿!不,我要把他扒了皮,放油锅里,再捞出来烧成灰!
一定要亲手么?瓷勺在碗内侧发出细微的撞击,神君轻声道:我可以帮你。
就要亲手!
神君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勤加练功才行。
我要杀他,你不阻止?
我说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最后一勺糖水喂进他嘴里,神君一边给他擦嘴,一边道:我都陪你。
楚栖对上他温柔而坚定的眸子,下意识笑了一下,又慢慢移开了视线。
真的会一直陪我吗?
如果我要屠城,你也会陪我吗?
只怕不杀我,也要拿戒尺打我。
倒也罢,有一时是一时,今朝有酒今朝醉?楚栖的爪子在床上拍了拍,忽闻一阵瓷器碰撞之声,正在收拾碗罐的神君失手将糖水的碗砸在了药碗上面。
楚栖闻声来看,道:师父,你怎么了?
神君慢慢在托盘前坐下去,道:不要总是有小动作,你看你自己,哪里有半点皇子的样子。
什么皇子,我还天子呢,我就是我,爱怎么样怎么样。
我不是在训斥你。神君并不愿意来回说车轱辘话,可还是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伤势未好,不能因为不疼,就不在乎了,你说呢?
我知道的。楚栖认错,闷闷躺好,埋怨道:这个止疼药太好用了,我老是忘记自己还在受伤。
疼你要喊疼,不疼你又要怪药好用。神君有心吓唬他:那不然,晚点就不加药了?
我会记住了。
现在还不能练功,我再强调最后一遍,伤势要紧,若你再翻腾,就让你接着疼,听清楚了吗?
哦。
楚栖乖乖躺平,又扭脸来看他,神君已经重新在收拾托盘,他动作很慢,与往日行云流水的优雅有些不同,像是,很吃力。
楚栖眨了眨眼:师父,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
你好像出汗了。
因为你啊,照顾起来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
楚栖抿了抿唇,又听他道:药里有安眠成分,你睡一会儿,晚些还要换纱布。
神君起身,端起了托盘,楚栖忽然喊住了他:师父。
嗯?
师父也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我自己也没关系。
神君神情意外,眼神溢出欣慰:小七也会关心师父了。
楚栖愣了一下,蓦然背过了脑袋,不理他了。
说的是什么话,好像他真的是白眼狼。
楚栖自然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评价他的,但他也是知道好歹的,师父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便是在昏睡中,他也隐隐是有感觉的。
脚步声远去,楚栖又把脑袋扭回来,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心里涌起奇奇怪怪的异样感觉。
像是一只手在轻轻地抓,每收拢一次手指,心中都发紧一分。
很陌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当年阿娘受伤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也许是担心吧。
师父苍白的脸色,还有额角细密的汗珠儿,让他莫名有些担心。
因为药的成分,楚栖很快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枯鸿正在和师父说着他的伤势,楚栖茫然睁眼,枯鸿率先看到了他,当即一笑:醒了?正好,待会儿配合你师父,把药换了。
楚栖点点头,说:谢谢医仙。
哟,懂事儿了。枯鸿看向神君,后者微微一笑,似乎与有荣焉,还道:本来就懂事。
行行行,你徒弟哪儿都好。枯鸿将需要搅拌的药膏丢给神君,抬步走向楚栖,在床头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还有些低烧,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楚栖刚醒,还是有些迷瞪,软软道:医仙,你近一点。
枯鸿弯腰,楚栖小声问他:我师父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呀。
医仙挑眉,扭头看了看桌前兑药的神君。种灵之术,势必会对神君造成一些损伤,毕竟只要楚栖还活着,哪怕是睡觉呼吸都要从他身上汲取养分,正常来说,以神君的修为,撑个上百年应该不是问题。
只是楚栖之灵非普通魂魄,又是为恶火所烧,这就大大加速了汲取的速度。
但这件事,司方并不希望楚栖知情。
他收回视线,看向楚栖,也轻声回应:他没事,你不要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
真的?
当然了。枯鸿说:你把伤养好,你师父才能没事,不然现在啊,忧心如焚,还要照顾你,伺候你,脸色怎么能好看了?你别忘了,他灵穴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楚栖心虚地垂下了睫毛。
神君很快带着纱布过来,枯鸿起身让开,道:行,这事儿我就不帮忙了。
他退到屏风后面,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罐上,神情若有所思。
枯鸿配的药果真是比凡间要好的多,短短三日伤口便已结痂,撕扯纱布的时候并未带下新的皮肉。楚栖的目光一直放在神君身上,他的手很稳,看上去好像毫不费力,但随着纱布一点点的被揭开,楚栖看到他脖颈都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很薄,如果不是离的近,楚栖又一直盯着,几乎都察觉不出。
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了?
神君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拿了新纱布来帮他包扎,淡淡道:灵穴一直在疼,你是不是又搞鬼了?
楚栖一懵,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灵穴也受伤了,也还没好呢,我怎么搞鬼呀?
神君瞥他。
楚栖努力把最乖最好的样子拿了出来,用心保证:真的没有,而且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的不会?
嗯。
如果师父不喜欢你了,你也不会?
楚栖看了他一会儿,才道:那你最好不要在我死前变心。
神君低笑了一声,耐心地重新帮他上了药,道:如果有一天小七不喜欢师父了,师父会放手的。
楚栖哼唧:那说明师父也不喜欢我呗。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不在乎他的感受的。神君望向他,道:如果有一天你不要师父了,师父还要死乞白赖缠着你,你不烦么?
可是我不会不要你啊。
我是说,爱一个人会对他感同身受,就像你受伤了,伤的这么严重,师父也会觉得疼。所以如果有一天,师父对你的爱成为了负担,那么一定会克制,会收回。见楚栖神色狐疑,他又不得不强调:在成为负担的前提下。
爱一个人,会对他感同身受。
楚栖想了一会儿:就是,如果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应该对你感同身受,也不爱我了?
不是这样的。神君叹了口气,道:是尊重,保持适当的,不被讨厌的,不影响对方生活的距离。
楚栖不懂,他也不想懂:我不要,我就要出现在你面前,使劲烦你,越不喜欢我,越要成为你摆脱不掉的噩梦,气死你。
神君看他,楚栖瞪他。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神君为自己留的后路罢了,怕不是这几日的疼爱与怜惜皆是虚假的。
提前给他洗脑么?哼,那可休想。
你又误会我了。神君最后将他脖子上的一小块伤口也缠上纱布,忽然欺身,楚栖猝不及防地倒下去,看到他眼神中隐隐蒙着一层很轻的雾气,他努力去分辨,觉得那像是在悲伤,修长的手指拂开他耳畔的长发,神君哑声说: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理解我?
楚栖深深皱起了眉,因为怎么都搞不明白,眼神中溢出一抹难忍的烦躁。
他胸口发闷,很不舒服。
我就是不理解,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会跟我说这种话,你要是喜欢我,就一定会懂我,就应该知道,我就是想要你,我对你好,我喜欢你,我要你,你要是喜欢我,难道不该感到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
你就是不开心!就是骗人的,就是故意的。你既然说了,你是我的,我就信了,我既然信了,你就休想走,你跑不掉的,除非我死,师父,除非我死
他一字一句地说:否则,我永远都是你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神君: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无力
小七:撒泼打滚无理取闹jpg
ps:关于神君这个人设,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弱呢,因为面对小七他一直在妥协,但小七是刚烈不肯妥协的,如果他不妥协,就只能两败俱伤,这一场感情博弈,看上去好像小七在占据主导,但其实神君是润物细无声啊_(:3」)_
没感觉到的话,那就是我,写的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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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楚栖性格偏激固执, 什么观念一旦在心里形成,就非常难以打破。
他如今料定了神君是虚伪的骗人的,那就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他了。
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咳, 枯鸿将两人争论听的清清楚楚, 道:换好了,就吃点东西吧。
多说无益,神君无奈撑起身体, 却忽然被他一把抓住,楚栖瞪着他,说:不许你走。
因为手上缠着纱布, 他抓的并不紧,是神君可以轻易挣脱的程度,但他没有动。
小七。神君温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不好?
是啊小七。枯鸿在外面说:如果师父真的不喜欢你, 直接不管你岂不是更轻松?何必跟你说这些呢,还要惹你不高兴。
他是因为漾月, 才不是因为我!
神君跟他对视片刻, 大拇指重重擦过他的脸蛋,缓缓地说:就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楚栖无理取闹时的神态, 尽管并未完全得其精髓,但愤懑和恼火却在眼中跃跃欲现。
楚栖傻了。
神君嗓音低低地凶他:臭小七, 就是仗着师父喜欢你,故意欺负师父,再这样, 生你气了。
楚栖微微瞠目,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你
你什么。神君说:给我好好养伤,不然你指望什么留住师父,一张嘴吗?那还不是得师父愿意,嗯?
我
我什么。神君又说: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想要师父怎么做,师父若不爱你,早在刑场上添一把火,将你烧了。
楚栖一脸不服气,但面对师父的七式发言,他一时之间竟好似被湮灭了气焰,半天都没想好怎么反驳。
枯鸿在外面笑出了声。
楚栖听的清楚,脸颊忽然涨红,气鼓鼓地瞪他。
神君将他的手拉下来,道:等着,虚情假意的师父要去给你端饭了。
师父与枯鸿走出门,离开楚栖的视线,相视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