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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节

    康熙未出面,太子不在,大阿哥作为主持大局的人,坐在上首听了一会儿,见翻译之人个个眉头紧锁、汗流浃背,便提醒大清这一方的人:“少咬文嚼字。”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之人,立时便明白大阿哥的意思,在稍后的“交流”中有所更改。
    随后的“战况”,大阿哥十分满意,间隙时,冠冕堂皇道:“我大清大国风范,并非想要在两国信仰之间的碰撞上拼个高低,只为求同存异,文化交流。”
    然后又单独对他们这一方的人道:“气势上必须碾压,务必教他们哑口无言。”说完,回头对记录的人道,“这一句不用记。”
    第234章
    怀念历史往往是赢家所书, 与之道理相同,如今笔在大清手中,待到润笔后成册, 必然是倾向于大清。
    这一场嘴皮子上的胜利,就像预期一样毫无意外。
    大清汇集士族中众多的饱学之士, 其中甚至很多是心高气傲不愿入朝之人,从前满人和汉人乃是异族,以后也会是, 但这一日, 对于尊奉孔夫子的中原人来说,那些传教士才是异族。
    大阿哥胤褆坐在上首, 听的是头昏脑涨, 多年之后再一次涌起困意,却还要强撑着精神表现大清国皇长子的气度和面貌。
    容歆和东珠也在现场,一看到大阿哥双眼睁大, 好像炯炯有神实则眼不对焦的样子,便知道他此时的神思早已不在此地。
    而传教士们一开始讷讷无言, 大阿哥精神顿时一振,笑容满面道:“求同存异、求同存异……”
    坐在他旁边儿的三阿哥胤祉惊得瞳孔放大,凑近四阿哥胤禛,低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这笑的怎么这么……这么教人瘆得慌?”
    四阿哥侧头看了一眼, 轻声回道:“像一个人。”
    “像谁?”四阿哥默不吭声,三阿哥便仔细打量着大阿哥, 嘀咕道:“这道貌岸然的样子……嗬?!”
    正在发言的大阿哥听到他的声音,箭似的眼神刷地射过来, 三阿哥立即正襟危坐, 腆着脸笑。
    等到大阿哥收回视线, 三阿哥马上靠近四阿哥,威胁道:“老四,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莫要胡言乱语!”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一边随着众人起身一边回道:“只三哥那般,我从不胡言乱语。”
    “嘿?”
    他的声音又没控制住,四阿哥在大阿哥眼神射过来前,迅速向右挪了一步,远离他。
    三阿哥气愤,气愤后跟着赶紧一阵正经起来,表现他的正义凛然,可惜大阿哥根本没有看他,枉费他一番表现。
    然而交流会结束,众人回宫复命,康熙已知道在场众人的表现,心情颇好的同时,也对三阿哥在那样的场合下没有皇子的庄重,感到不满。
    最终,三阿哥受命成为编纂书籍的主官,并且成为这场交流会下唯一受到惩罚的人,满腹委屈无处发。
    这场盛会造成的影响并未因为它的结束而停止,京城皆在讨论,并且随着人们的流动,越传越远。
    许多未在现场的人,听到那些口耳相传的内容皆不满足,在现场的人,也对未能记下大儒们所说的全部内容感到遗憾。
    朝廷准备为那日盛会编纂书籍的消息传出后,众多读书人纷纷请求书籍早一些面世。
    另一边,罗马教皇的使节们并未能立即离京,康熙要求书籍要几乎与他们一同回国,因而一边压着这些使节暂时留在京中交流,一边督促三阿哥和翰林院鸿胪寺尽快完成书籍的编纂。
    三阿哥的压力颇大。
    这些事儿传到后宫的影响便是,荣妃马佳氏半点儿不心疼儿子,反倒得意非常,甚至为此还特意邀请容歆和宫里几个高阶嫔妃到御花园中赏花。
    容歆也挺想像钮祜禄贵妃一样拒绝她的,可荣妃派人请了她两次,再拒绝便有些说不过去,只得来了。然后她就见到荣妃在德妃乌雅氏面前,恨不得尾巴都翘起来的样子。
    惠妃呐喇氏和宜妃郭络罗氏也在,宫里的四妃倒是凑了个齐。
    容歆挺从容地坐在明显留给她的凳子上,安静地听荣妃挑衅德妃。
    “我们胤祉最是孝顺,当额娘的盼得是日日来晨昏定省吗?是孩子跟咱们亲近,是吧,德妃?”
    德妃自获准从永和宫出来,三个阿哥几乎日日去晨昏定省,可母子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突飞猛进,教其他人看遍了热闹。
    而且在荣妃眼里,三阿哥才不是受罚,一个差事不断的皇子显然是受皇上重用。
    “诶呀,我差点儿忘了,德妃这么些年一直在永和宫里静修,几乎没参与几个阿哥的成长,很遗憾吧?”
    真欠啊……
    容歆看向手里捏着帕子,指甲都快要掰断的德妃,心说荣妃当年得亏遇到的是讷敏和孝昭皇后那样的中宫之主,否则还没等冒头呢,就得被早早厌弃了。
    下一刻,德妃小指上的指甲断裂,血瞬间浸透帕子,被她迅速攥紧收进手中。
    荣妃没注意到,容歆和惠妃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德妃受到疼痛刺激德妃,立时清醒过来,身体轻晃了晃,眼睛一闭便栽向地面。
    荣妃吓了一跳,直到德妃的宫女在她撞到地面之前,接住了她,脸上才有了些许血色。
    宜妃也惊了一下,容歆和惠妃全程脸色都没变过分毫,显然没被德妃的把戏糊弄过去。
    “愣着干什么?”荣妃轻斥道,“还不将你们主子扶回去!”
    等到两个宫女动起来,扶着德妃渐渐离开这里,荣妃才色厉内荏道:“真是扫兴……”
    宜妃捏了颗花生,边剥皮边嘲笑道:“人家在永和宫里不见天日这么久,哪能没点儿毛病,谁教你邀请她呢?”
    荣妃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愤愤地坐下,将桌上的零食碟子全都拉到面前,“这也都是我准备的,没有客人礼貌的人,没资格吃。”
    “你!”宜妃花生皮一扔,气道,“你幼稚!”
    荣妃毫发无伤,还嗑了个瓜子,皮扔向宜妃。
    宜妃嫌弃不不行,站起身拂衣襟,那架势像是一块儿瓜子皮脏了她全身一样。
    惠妃闭了闭眼,深呼吸忍住甩手走人的冲动,转向容歆,心平气和道:“上一次阿日斯兰来京里,我没想到他会和宝娴成好事,未曾多关注,如今眼瞅着宝娴又长了一岁,出嫁之日越发临近,我这个做玛嬷的舍不得,便想问一问你额驸的为人。”
    容歆笑容不减,“皇上指婚,必定是极好的人选,惠妃娘娘放心便是。”
    宫里的女子,前一秒翻脸后一秒便能继续言笑晏晏,反倒是像荣妃和宜妃这样,表面上针锋相对才下不了死手。
    当年惠妃对容歆张牙舞爪,容歆没放在心上,惠妃也能在之后的接触中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因此,除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有过那么一遭。
    惠妃面上看不出对容歆的回答满意与否,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荣妃,淡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皇上的。”
    荣妃则是在她话音落下后,问容歆:“太子殿下出宫已有半年多,可说了何时回来?”
    容歆神色不变,不着痕迹地扫过几人,随意道:“殿下出宫乃是为正事,自然不会随意将外头的事随便说与旁人。”
    “你哪能算是旁人……”荣妃说到一半,觉出不妥,收声,改口道,“听闻近来西藏那边儿不安分,皇上命太子殿下处理,属实教人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太子殿下身边众多侍卫保护,必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荣妃笑呵呵道:“如此最好。”
    这时,前往永和宫的宫女回来,说是已经请了太医过去,皇上稍后也将去探望德妃。
    荣妃顿时便忘了先前的话题,感叹道:“乌雅氏邀宠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啊……”
    宜妃趁她不注意,抢回一碟蜜饯,冷笑一声,道:“会生,又养的住,这本事才是了不得。”
    荣妃和惠妃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有几分黯然。
    容歆则是低下头,德妃可不是命好吗?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若非她一时忘形做了不该做的,以她的受宠,后半生想必根本吃不到多少后宫的苦涩。
    而荣妃的兴致骤然下降,惠妃又不会为了她们找话题热场,这场简陋的赏花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容歆回到毓庆宫后,简单与太子妃说了一下后妃们对太子的“关心”,然后便继续等待太子的信件。
    太子也确实为西藏的动乱绊住了脚步,他身为储君,又调动军队的权力,只要西藏那边有不再受大清控制的趋势,他便立即调兵镇压。
    但或许是因为军队集结带去了压力,西藏的动乱在剧烈燃烧起来之前,便已经渐渐有了熄火的趋势,可太子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经希见他近来笑脸极少,便不经意地提到:“听说那些传教士要回国了,就在这边的港口上船,殿下要召见吗?”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不甚耐烦道:“那些人有什么好见的。”
    “听说三阿哥的书也编纂妥当,正在送来的路上。”说着,经希拿出一个信封,“这样的机会难得,太子殿下不再给这些眼高于顶的红毛一个深刻的印象吗?”
    太子的手一顿,心情奇异地好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说得极有道理,机不可失,我若不见一见,恐会遗憾。”
    于是,经希便安排起来,待罗马教皇的使节们一抵达福州,立即便被带到太子面前。
    太子体体面面地准备了践行宴,温文尔雅地与多罗等人交谈,然后在这些人放松的时候,忽然道:“日后有机会,我大清也会派使臣前往贵国交流,届时希望再进行一场盛大的交流会。”
    多罗等人听到翻译之人的准确表达,面面相觑,皆认为大清要漂洋过海去找茬。
    太子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敬两国之谊。”
    罗马教皇使节哗啦啦起身,勉强撑起笑脸回敬。
    太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待侍从为他倒满酒,再次敬道:“敬大清。”
    第三杯,“敬重逢之期。”
    太子长身而立,风华无限,可这些使节没人有心情欣赏。
    第235章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 太子代天巡狩已有一年零四个月,一路从南之字形往北走,今日刚抵达徐州府。
    自进入梅雨季节以来, 太子等人一路少见晴天,越临近江苏省越是连绵阴雨,衣物无论如何烘晾, 总是带着潮气。
    他们一群北方汉子,不惧风雪寒冷, 偏在这样的天气下, 浑身都犯了些毛病。
    “这雨下的, 可真是教人心烦!”经希撸起袖子, 往手臂上又红又痒的小疙瘩上涂抹药膏。
    手臂上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经希不耐烦一点点涂,干脆抠一大块儿糊上去,烦闷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日头。”
    马车窗都关的严实, 为了祛湿,马车内还特意点了小炉子, 只是作用不甚大。
    太子此番出行, 身边只跟着护卫, 并未带侍从, 是以这一辆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太子见他脖颈耳后也有,便拿起药膏, “我帮你……”
    经希一躲,边抬手接药膏边拒绝道:“莫要传染您。”
    太医已有诊断,并不传染, 但太子也没勉强, 顺势递给他, “再有一个时辰便到徐州府城,再让太医为你看一看。”
    经希叹气,随即看向太子,羡慕道:“论起养尊处优,我自然不及太子殿下,没想到这身体强健程度,我也不及。”
    侍卫中亦有不少人得了经希一样的病,甚至还有些人腰腿疼,太子却没有,连太医都说太子身体好。
    太子喝了口热茶,道:“倘若你身边也有个抄写医书至几乎倒背如流的人,想不康健也难。”
    容歆为人自律,在毓庆宫中多年说一不二,又精通医理,太子妃等人将其的话奉为圭臬,太子只有遵从的份儿。
    而这话听在经希口中,又是另一个意味,“殿下是在炫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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