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盛时彦点头，“好。”他就开个会，就在隔壁。
    临走前，他又吻了下她的手背，唐羡自己揉着手背上残留的热烫的余温，抿着嘴偷笑。
    盛时彦进了会议室，会议现场的话筒便同时打了开，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唐羡还能听见从门外传来的谈话声音。
    标准的会议流程又开始正式启动，虽然与会的都是男人，可是每个人说话的音调和方式就是不尽相同，唐羡一边启动电脑，一边还能听到盛时彦低沉且清冷的嗓音，因为是例会，所以基本上都是他手下的人在汇报近日的工作，盛时彦工作的时候笔不离手，他聆听的同时用手里的签字笔敲击着坚硬平滑的实木桌面，唐羡听不见，只偶尔能听见他提出的一两句问话，他说一句，现场就会沉默片刻，很明显，盛世的员工虽然优秀，可是跟盛时彦所树立的标准相比，大多数人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
    “这男人……”
    唐羡一边感慨，一边打开了一份word文档，通过电脑屏幕显示，当前操作的是一份只命名了一个简单的标题的文档文件。唐羡本意是想要给star cross这个软件的设计写份策划的，可她电脑开了半天也没敲出一个字来，耳畔环绕的全都是盛时彦低沉且清冷的声音，良久，她无奈，离开椅子关上门。
    她没救了，她就快没救了。
    她用粉嫩的指甲挠了挠木质的门板，倏地想起前几天她初上班时自己和他隔窗对望的场景，唉，怎么办，她现在是有他工作不下去，没他也工作不下去，她真不明白盛时彦非要把办公室挪到思古旁边的居心何在，他这样就是让她成天想着他，被他养出了这种习惯，她日后八成是要生病。
    “嗡——嗡——”
    背包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唐羡直起身，快步过去，将手机从包里翻了出来。
    屏幕还亮着，但声音停止了，不是电话，是几张图片，发信人是唐妈，给她补发前几天出门旅行时拍过的照片。
    镜头里，唐妈拎着一条嫣红色的纱裙笑得颇有深意，唐羡咬了下嘴唇，她一看见那条裙子她就能想起昨晚，一想起昨晚她就脸红，她犹记得盛时彦那时掀开了她褶皱的裙摆，她随手拿了件东西要挡，便把那条睡裙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可妖艳的颜色再加上透明的纱织，她清楚地看见，盛时彦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变了。
    这种东西……实在是少儿不宜。
    她就说嘛，盛时悠就是胆子再大应该也不会当着盛爸盛妈的面儿买那种东西，这事肯定是背后有人给那小丫头撑腰，可她倒是没想到会是唐妈。她抿了抿嘴角，熟练地按着号码，给唐妈回拨了回去。
    “妈，你今天得出空来了？”
    前两天理都不理她，旅游提前回来也不告诉她一声。
    电话那端好像没料想到她会回拨回来，对面明显惊慌了一阵，唐妈支吾了一声，“嗯……那个……我也不是太闲……”唐妈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她就是想她了她才给她发几张图片。
    “呦……”唐羡挑眉。
    她不闲她还能干嘛？
    打麻友，闲聊天，吓唬医生？
    “妈，你还不打算从医院病房里搬出来啊……”
    这都一个多星期啦，她之前是为了逼她和盛时彦和好才住的院，现在她和盛时彦都没事儿了，她再不出来，她可真就要去医院里抓人啦。“妈，你也知道，闺女我脾气随你，生气的时候，爆着呢。”
    她可别逼她硬来啊。即便她自己下了手，她还有盛时彦呢。她们家女婿的手段可比她的高明多了，她就不信他们俩都治不服她，老太太，得看清“时事”啊。
    “嘁……”
    唐妈撇了撇嘴，唐羡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能不了解她。可是有些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人生苦短啊……
    她转了转眼睛，连忙打消她的想法，“哎呀，我这不是等着你给我抱孙子呢吗！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没有孙子，不许来见我！”
    小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敢来将她的军了，什么叫老谋深算懂不懂，她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都多，她自家的闺女还是多学着点吧。
    “呵……”
    说来说去，这老太太就是不肯出院。“妈，你该不会是真生病了吧？”
    唐羡看她发来的照片里面，她好像也比她刚回国的时候消瘦了不少啊，当然了，现在的照片软件都有瘦身美颜的功能，这也不排除是手机拍出来的问题，可唐羡还是怀疑，这老太太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她总不见她，这事是有点奇怪啊。
    唐妈默了一下，有病没病，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别操心这些，好好过你的日子，我过一阵儿得出空来就去看你，你呢，抓紧时间给我怀个外孙子，当然啦，外孙女也一样，反正别成天惦记你那点破工作啊，把身体累坏了，回头受罪的都是你自己。”
    唐妈这叫话糙理不糙，这其中的精髓啊，唐羡自己领悟去吧。
    唐羡抿抿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她捂着手机的听筒，回头看了一眼摆在桌面上良久的电脑页面。
    嗯……破工作，唐妈说的没错，还真的都是破工作……
    她以前读书的时候总觉得工作好，自由自在，没有家里人管束，自己更生，都是独立女性啊。可直到真正工作了才知道，家里人的管束其实是最贴心的，工作，同事……即便是盛时彦一起工作她都提不起兴致，唉，有些事，一言难尽啊……
    唐妈又念叨了唐羡几句，唐羡老实地听着，也不反驳，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唐妈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来，她知道是知道找她的，便连忙跟唐羡说改天再聊，语言仓促，挂掉了电话。
    “张女士，hla的检验出来了，供体找到了，可以手术了。”
    主治医生手里拿着一堆检验报告单递到了唐妈的面前，唐妈翻看了两眼，她之前在网上也查过不少的资料，心里面相对清楚情况。
    “嗯，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医生答道，“最快也要半个月。”
    唐妈点头，那就做吧。
    “你们尽快安排吧，”她就这一条命，是死是活，也就这一回了。
    唐妈两只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腰，转身就要往病房走，主治医生看着她一个人孤身离去的背影，不忍心，拦了她一下。
    “张女士，其实……你这个病如果真的要做移植，起初找直系亲属配型是最简单最安全的方法。”她有个女儿，他们之前在医院也见过。
    唐妈听见这话，立马横眉竖目地高声了一句，“这位医生……我做不做手术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都这把年纪了，她就是死了她也能瞑目！
    ……至于有人想动她女儿？
    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长舒了一口气，真的，憋了我太久了……好多委屈，不提了。其实，爱，分很多种，只是有些相对深沉，有些不好懂。
    ☆、第63章
    作者有话要说：　　唐妈的病是肝癌，即将做的是肝脏移植手术。我一直坚信，好人会有好报的~~
    骂走了医生，肝胆外科的单人病房, 唐妈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掀开被子, 爬上了床。
    隔壁闻声寻来的病友站在门口, 探头探脑地推开门, “呦，唐妈妈，你又跟主治医生吵架了？”
    这个月第几回了？她在走廊里听得真真儿的。
    病友抿嘴, 关上门, 坐到了唐妈的床边。要她说, 她这小老太太也都这么大把年纪了, 身上又有重病, 这暴脾气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收敛呢。其实实话说，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其实整体素质都是还挺不错的, 医疗资源也好，同样都是肝癌, 她这供体找的多快啊。
    唐妈脊背贴着墙壁, 抓起床头柜上的药丸，就了点水, “咕咚”咽下。
    “嘁, 那小医生不会说话, 小孩子家家的自以为是，我说让他尽快动手术，他倒好, 三言两语把这事儿拐到我们家羡羡身上了，我能不跟他发火吗？”
    唐妈最讨厌谁一说到手术就提她闺女，烦不烦，厌不厌？
    隔壁病友撇了撇嘴，“你这病还真打算一直瞒着你闺女啊。”
    这小老太太也不想想，一旦手术失败，那她可就没了……
    唐妈吃完药放下水杯，擦擦嘴角，拉起被子，躺回了床上。
    “瞒着，为什么不瞒？”
    她不告诉唐羡自然有她自己的考虑，她自己生的闺女她能不了解？就唐羡那个性格，一旦让她知道她得了癌症，她就是宁肯抛家弃子她也肯定会来照顾她……可她自己呢，那是她亲闺女，她能忍心吗？
    唐妈得的是肝癌，已经中晚期了，恶意肿瘤嘛，大多数会转移，她前一阵子就出现了精神神经症状，最严重的时候神志不清，上完厕所都能忘提裤子，大多数时候，她自己做过什么事，一转身她就忘了，当然了，好在她最近住院，病情得到了控制，精神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过来。可如果让唐羡知道了这些，看见了这些，那她还能好好活吗？
    ……眼看着最亲近的人生病住院，那种感觉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当年唐羡她爸就是在医院耗了半年，最后熬不住，离世了。她还记得那时候唐羡才上初中，天天哭成个泪人，以泪洗面，大半年都没缓过来。
    她女儿是个孝顺的丫头，唐妈知道，她更知道一旦让唐羡知道了她这个病可以移植，可以手术，那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到医院那里去跟她申请配型。可她女儿才二十多岁啊，动了手术，切了肝，那她这手术之后的身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啊，这手术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她结婚才没两年，她还没怀孕，没生过孩子，盛家就盛时彦那么一个儿子啊，她女儿如果真的因为一场手术导致身体废了，那盛家以后会怎么对她？
    她就不想别的，就说单凭盛时彦的实力，盛家会甘心绝后吗？
    即便盛时彦可以，那他爸他妈呢？
    ……单人间的病房里，温暖的阳光透过两扇轻薄的窗帘落在白净的瓷砖上。唐妈暗忖，她就做一回小人吧，瞒着吧，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唐羡知道吧，死也不行，谁也不能说。
    上午十一点整，唐羡正专心致志地敲着star cross的设计企划，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唐羡分神看了一眼，是唐妈打来的电话。
    “妈，你刚才干嘛去了？”
    唐羡抬高一边的肩膀，用侧脸夹住手机。她刚才那么着急地挂她电话，她以为她听不出来她是在找借口是吧，她这个当闺女的天天被人嫌弃，她就那么不愿意搭理她？
    唐妈嘿嘿地笑了出来，“有个好事儿，最近天气不错，春暖花开，我跟认识的麻友组织去南方旅游，从秦淮往下，一路往西南观光，大概要去一个月。”
    “……”
    嗯？？？
    唐羡眨了眨眼睛，纤长的手指立刻离开键盘，握紧了手机，“妈，你不是前两天才刚旅游回来吗？”她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身体要紧啊，出门旅游很消耗体力的，盛妈只出去三天就吃不消了，她怎么这么快又要走啊？
    “……”
    唐妈心虚似的摸了摸后脖颈。她其实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她得把自己手术的这段时间腾出来，不让唐羡来医院呐。“反正……事情已经说定了，我就是通知你一声。”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她是她妈，这事儿她说了算。
    “……”老太太又跟她搞蛮不讲理这一套，唐羡扶了扶额角，“妈，那你把电话给那个负责人，我跟她谈谈，我最起码得知道你是跟谁去的，联系人都是哪些，一路上安不安全吧？”
    这老太太的私房钱少说也够淮城市内的两套楼，她万一遇到敲诈勒索的可怎么办啊？
    “那我回头再告诉你，我先挂了……”
    “哎！妈，妈……”
    话没说完，唐妈又把电话给挂了。唐羡捧着手机，着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理智的人最怕遇见什么？就怕像她妈这种调皮又任性的。
    办公室门口，盛时彦恰好结束了会议推门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唐羡捧着个手机站在桌后，眉头紧锁。
    “怎么了？”
    盛时彦眉梢一挑，单手抄在西装裤袋里，阔步走了过来。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惹他们家盛太太不开心？
    “……”
    唐羡看见是他，抿了抿嘴角，坐了下来。
    “我妈啊……”
    她放软了语气，手肘搭在办公桌上，两只手心撑着下颌。她扁着嘴，将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都跟盛时彦复述了一遍，“你说这老太太是不是太不懂事儿了？”
    总是一个人擅自做决定，一点都不能让她省心。
    盛时彦搭坐在办公桌上，一条长腿悬在半空中，侧着身，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精巧的鼻梁。
    “羡羡，你呢，也真是够庸人自扰了。”
    唐妈也不是小孩子了，老人家自然有她们的判断，即便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彼此也是要留有一定的独立生活空间的。陆源恰好端了两杯咖啡进来，盛时彦接到手里，将唐羡的放到她的面前，自己挥挥手又让陆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