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我们还要这样……多久？

    金风飒爽，穿过枝叶，簌簌作响。
    阮圆圆将被吹乱的碎发绾至耳后，走路时，不小心踩碎了脚下的枯叶，发出细微脆响。
    这一刻，身处暖阳，她却忽地感受到了秋日的萧索。
    蒋词默然低头。
    其实他没少听蒋女士回忆当年种种。
    自他能记事起，起初听到她说这些，他心里的波动总是很大，如针扎，如刀绞，觉得自己是她的负累。
    可后来听得多了，他就变得冷漠了。
    叛逆期时，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他何其无辜，为什么要被她打上“罪孽深重”的标签，在她口中一次次成为阻挡她前进的绊脚石？
    可是，现在再听，他忽然感同身受起来。
    经过十余年的学习生涯，那一纸录取通知书唾手可得。
    但这唾手可得的东西，最终却没能得到，不论是谁，都会抱憾终身吧。
    他就是害怕这种遗憾，才会那么死皮赖脸地缠着阮圆圆……
    是他自私。
    蒋女士吸了吸鼻子，缓缓收起悲伤的情绪，佯装泰然道：“其实，谈恋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能在这一秒让人身心愉悦，也能在下一秒让人撕心裂肺。你的心上人能为你许山盟海誓，也能推你下万丈深渊……”
    “爱情有很多的变数，对人的影响可大可小。我以前不明白，所以现在只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不要被感情左右。”
    蒋莉絮叨许久，这条路也快走到了尽头，她往食堂的方向一指，笑说：“去吃饭吧。”
    自那天过后，蒋词和阮圆圆之间，似乎一夜砌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们知道缘由，他们心照不宣。
    他们对对方依旧温柔体贴，与对方对视的瞬间，仍旧感到心潮澎湃，情思荡漾。
    但是，中间那堵墙，没人会碰，更遑论拆掉它。
    他们保持着这种表面克制理智，实则波涛暗涌的距离，度过了剩余的大半个学期。
    寒假来临，每个人都收拾好行李，欢欣雀跃，各回各家。
    蒋词肯定是要跟蒋莉一块儿过年的。
    至于蒋莉今年会不会陪她父母过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当年的事，蒋莉的父母至今仍埋汰她，不是很待见她这位丢人现眼的独生女。
    阮圆圆犯了难。
    她明明有两个家，有两对父母，还有几个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但是她无处可去。
    蒋莉连蒙带猜，大致了解了阮圆圆家里的情况，也揣测出了她此时的境况。
    她盛情邀请她到家里过年。
    于是……
    阮圆圆来了蒋词家，就住在他隔壁的客房里。
    这天夜里，阮圆圆帮蒋莉把菜端上桌，蒋词在布置碗筷。
    吃饭时，蒋词忍不住好奇地问她：“怎么最近没听到你谈恋爱的消息？”
    蒋莉眉梢一挑，笑容暧昧：“难得见你这么关心我呀~我呢，在等一个小弟弟长大。”
    蒋词直觉不妙：“多大的小弟弟？”
    “你一个学长……高叁了。”蒋莉说话声渐低。
    “咳！——”阮圆圆被饭呛到了。
    蒋词瞠目结舌，良久，眼珠子才动了动，“你说真的？”
    “对啊~那孩子看着挺乖的……他就住你们那栋楼里，我上次去找你们的时候，在楼道里见着他了。”
    说起他，蒋莉面色柔和，笑得有些羞涩，活脱脱一个思春少女的娇羞模样。
    “……”蒋词心情极为复杂，“我不准你们在一起！”
    “啪！”蒋莉一筷子拍桌上，柳眉倒竖，暴躁且不耐，“凭什么？你一当儿子的，凭什么管你妈谈恋爱？！”
    剑拔弩张的气氛取缔了原先的温馨，阮圆圆紧张地看着蒋词。
    眼见蒋女士情绪不对，蒋词嗫嚅着唇，最终不甘不愿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蒋莉因为蒋词那一句话，闹得心情不好，饭没扒拉两口，就把自己锁房间里了。
    阮圆圆跟蒋词各怀心事，也没能吃多少。
    吃过饭后，阮圆圆收拾碗筷，去洗碗。
    蒋词在她身旁帮忙。
    两人缄默无言，厨房里，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和碗筷的碰撞声。
    她放下沾满泡沫的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她蜷了下手指，他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问：“我们还要这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