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从密密稠稠的枝叶透射下来,遮挡了大部分灼人的烈日,青葱的绿色似乎将闷热的暑气都阻拦在了外面。文石铺成的青黛小路在偌大的章府蜿蜒。
    在府邸幽深处，有一妙龄女子正在安静小憩。
    屋内安静无声，装饰雅致温馨，茄皮紫釉狮耳琴炉里发出清幽的香味，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纱幔上，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现。
    女子睡颜恬静，神情宁和，任谁都不忍打扰这一副美景。
    少顷，屋外由远及近的传来脚步声。
    “春雨姐姐，老爷叫姑娘过去。”
    “姑娘还未起，老爷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呢。”
    声音虽压的极低，还是吵醒了女子。
    女子睁开眼睛，轻轻拨了拨撒花烟丝罗帐，唤道：“春雨。”
    侍女走进屋来，停在榻前，柔声道：“姑娘醒了？”
    点点头，女子坐起身来，道：“更衣吧，许是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是，姑娘。”
    女子名叫章尔颜，父亲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母亲则是荣国公之女。
    梳妆打扮完毕，尔颜带着侍女春雨出了门，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穿过曲径幽深的长廊，来到倚澜苑。
    章丞相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婚后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同吃同住，没有其他妾室，育有一儿一女。
    此刻章丞相和章夫人在书房已经等候多时。
    “尔颜见过父亲母亲。”
    “起来吧。”章丞相点头，“今天陛下叫为父和太子殿下过去，提了一下你和殿下的婚事，殿下已到适婚年龄，陛下希望尽快完成婚事。”
    没想到父亲让自己过来竟是为了说这事，尔颜羞红了脸。
    “我们家尔颜竟然害羞了。”章夫人打趣道。
    “娘，”尔颜脸上浮起淡淡的粉色，娇艳动人，复又问道：“父亲可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捋了一把胡须，章丞相眯起眼：“太子殿下自然是希望早日迎娶你进门的。”
    尔颜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微微低头以掩饰脸上的红晕。
    “行了，过几日是万寿节，陛下会在殿上给你们赐婚，颜儿回去好好做准备。”
    “是，父亲。”尔颜起身行礼退下。
    “听说太子殿下身边有一个极为受宠的婢女，我只怕颜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尔颜走后，章夫人担忧道。
    章丞相摆摆手，说：“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颜儿的容貌和才情还怕比不过一个婢女吗？更何况，皇上已经开口，容不得我们拒绝。”
    章家是百年世家，早年开国皇帝攻进京城时是章丞相的父亲章大人开的城门，后来亲信叛变也是章大人奋起救了皇帝一命，在章大人临死前，皇帝允诺会让章氏女成为皇后，可惜章家嫡系和旁支都是嫡子，庶女不够格，终于在章相这一代出了个嫡女，族里高兴了几天几夜。
    最重要的一点，近几年章家是一日不如一日，族里多是招猫逗狗，好吃懒做之辈。他年事已高，撑不了多久，等他退下后，只靠儿子是不行的。章家需要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将来也好相互扶持，相互照应。
    说到尔颜那边，从倚澜苑出去后，便一直神思不属，时而娇羞时而忧郁。
    春雨不解，问道：“姑娘，你心慕太子殿下已久，如今终于可以嫁给太子殿下，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尔颜叹道：“能得偿所愿我当然高兴，只是我和太子殿下多年未见，只小时候见过面，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春雨嘻嘻笑道：“放心吧，姑娘花容月貌，哪个男子见了不喜欢，谁都比不上呢！”
    尔颜啐道：“贫嘴！”
    不过被春雨这么一说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了些。
    夜色融融，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城中各家都点起了灯火。
    端庄威严的御书房矗立在皇宫之内，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名男子正坐在桌前批阅奏折。
    “陛下，夜深了，您已经忙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景帝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笔，揉了揉手腕，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戌时了。”
    御前总管李广看自家陛下的脸色尚可，小心翼翼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还在偏殿等着见您。”
    景帝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道：“让他进来吧。”
    盛朝国姓为高，当今天子名讳为高越，太子这一辈则是明字辈。
    太子高明华走进殿内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高越淡淡叫起。
    高明华却是拱手道：“父皇，章氏女自小体弱多病，儿臣不愿娶章氏女为妻，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高越淡淡的看着殿下的太子，他自然知道太子是受了何人的撺掇而来。
    太子是他的嫡长子，五岁时被封为太子，自小被寄予厚望。可惜太子出生时，他登基不久，正是国事繁忙的时候，少见太子，更别提教导，没想到被皇后养成这么一个耳根子软的性子，没有自己的主见。
    “章氏女温柔端庄，秀外慧中，是京城第一才女，当初章大人救过你皇祖父一命，便给你们定下婚约，金口玉言，你现在悔婚把我们皇家的脸往哪放？！”高越声音严厉，高明华哑口无言。
    “行了，退下吧，稍后朕会去找你母后商量你和章氏女的婚事。”
    纵使不甘心，到底惧怕自己父皇，高明华行礼退下。
    “陛下，太子殿下年岁尚小，您多多教导他就好了。”李广小心道。
    “尚小？太子已是束发之年，朕这时候已经登基了！”
    半晌，高越暗叹一声，吩咐道：“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端庄大气，是一国之母的居所。
    夜深了，皇后正准备上床休息，听见外面传来圣驾降临的消息，当即露出笑容，赶忙起身迎接。
    高越亲自扶起皇后，成婚十六载，他对妻子还是敬重的。
    简单的问候过后，高越直入正题道：“华儿已经过了束发的年纪，该给他娶个太子妃了。”
    皇后闻言一喜，道：“臣妾娘家侄女，贤良……”
    高越打断皇后的话，道：“父皇已经答应章家，虽只是口头下旨，但金口玉言，朕不能让父皇失信。万寿节上，朕会给他们赐婚，至于你那娘家侄女，就当侧妃吧。”
    皇后原带着喜色的脸渐渐垮下来，欲出言反对，身边的嬷嬷轻轻拉了下她的衣服，她才强颜欢笑道：“臣妾自然都听您的。”
    近几年她的恩宠是一日不如一日，陛下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来，宫里还有好几个小贱人，她不想为了这些事惹得二人心生嫌隙。
    高越点头，似很满意皇后的识趣：“封章氏女为太子妃，其他的由你决定即可。”
    皇后应允，又笑道：“夜已深，陛下就在这里睡下吧。”
    高越点头，皇后识趣，他也得照顾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