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
午后的日头暖融融的,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陆云岫被陆云然拖着一路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陆云岫都在被陆云然不停的念叨:“大姐姐,你这也太懒散了。”
“我哪里懒散了?”
“你连动都不愿意动了!”陆云然鼓着腮帮子,快速地说道。
“嗯,说的有道理。”陆云岫沉思了一下,在陆云然期待的视线中,这么说道。
“哎呀大姐姐!”陆云然跳脚,大姐姐真是,那么认真的模样,还以为她真听进去了。
她摇着陆云岫的袖子,把陆云岫整个人都带的转悠了起来,念叨道:“你这么懒是不行的,光这么躺着不动是白长膘,到时候是会胖成小彘的……”
陆云岫任她摇,听她念叨的话,撇她一眼:“嗯?”
在她那颇具威慑力的眼神下,陆云然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陆云岫道:“好了,别摇了,懒一点不好么?不光我开心别人也放心,更何况……”
她上下打量着陆云然,突然伸手将陆云然抱起来垫了垫:“更何况,真正长膘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阿然,你可要小心了,别到时候大姐姐还是原样,你却变成了一只小彘。”她坏模样地笑道。
陆云然气的不行:“大姐姐,你太过分了,都说了我是长高了,不是长胖了!”
这一边,两姐妹无所事事的闹着,另一边,却有人看她们玩闹笑出声来。
陆云岫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影,她问候道:“又见面了,真人。”
笑出声的不是清元,而是他的小随侍。
清元看到陆云岫气色恢复的不错,也是稍放下了心,他朝着陆云岫的方向走过去:“陆居士。”
陆云岫看清元提着个药箱,道:“看来我与真人确实是有缘,偶然外出居然也能侥幸遇到真人。”
清元:“这可不是有缘——我是专门寻你们来的。”
嗯?陆云岫疑惑的看着他。
她拨动香囊的坠子手停了下来了认真,问清元:“真人寻可是有事?”
清元:“无事,就是来看看居士恢复的如何了。”他上下打量着陆云岫,好似要从她的外表上看出隐藏的病灶来。
被他这么一打量,陆云岫顿时尴尬了起来,在清元的心里,她一外出就会发生什么事故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好像她每次一外出,就会导致病情加重,并麻烦到清元——这可太不好意思了。
她顿时说出了重复了许多次的话:“又劳烦真人了。”
“不碍的。”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多劳烦几次,好像也无所谓了,所以陆云岫很快将那点不好意思抛诸脑后,殷勤地邀请清元去游湖。
陆云然这次给她安排了很多节目,除了一开始的放风筝之外,还特意让人安排了一艘画舫,带陆云岫兜风——
为了防止陆云岫真的瘫在家里瘫成猪,陆云然也是煞费苦心了。
画舫就飘荡在护城河之上,虽说白日里游画舫似乎有些奇怪,但在水上飘一飘,享受随水而荡的感觉似乎也不错,所以陆云岫也就没计较了。
一行人站在岸边,看着那艘秀气的画舫。
清江繁华,护城河中画舫游船众多,各式各样,各有特色。
这一艘秀气的画舫在众多画舫中并不显眼,唯一打眼的就是它主人的身份。
陆云岫上下打量着画舫,不算大的船身,清雅的装饰,早已做好准备的船工侍人,她心里还算满意,便更殷勤的劝说着清元,让他随她们一起游玩。
清元看她笑的颇为殷勤,也是好笑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踏上了画舫。
画舫摇摇动动,清澈的水流从船桨下划过,流淌向远方,水上的风光扑面而来,岸上的风光也一一在眼前展开,阳光不显,雾气却不来,就这么随意的依靠在船上,似乎也颇为惬意。
可这份惬意,却很快被人打乱。
上一瞬陆云然还在献宝地说着:“大姐姐,怎么样,舒服吧”,下一瞬,就有一搜船撞了过来。
画舫剧烈的摇晃,船身东倒西歪,人员措不及防被撞散开来,摔到地上或是撞上船身,船中摆设亦是挪位,滚在地上,还有不经摔的杯盏滚动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
“怎么回事?”下意识护住陆云然的陆云岫身形也随着船身摇摆。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撞了上来?因为何事?
陆云岫一瞬间想了很多,她勉强朝着船外望了一眼,可这个时候,一道警示声突然传了过来!
“小心!”
陆云岫猛地转过了头,这时候就见到一片碎瓷片朝她飞过来,她想要躲开,可又想到怀中抱着的陆云然,顿时顿了一下。
而时,碎片已经飞至了眼前,它足有半个手掌大小,剔透的釉面反着光,摔碎的那一面却粗燥而稀碎,其上还带着瓷器的冰冷之气。
陆云岫似乎闻到了那锋利的截面传来的血腥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替她将碎片拦了下来。
血落声滴答,滴答,陆云岫一愣,向上一看,果然,替她拦住那片碎片的是清元。
碎片从他的手腕处飞了过去,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血肉似乎都被那碎片翻搅了起来,狰狞一片。
陆云岫连忙朝他扑过去,扑到了他的右手上也没有在意,她神色难看的不行:“你受伤了。”
“居然这么严重。”
此时画舫已经慢慢停了下来,船身也不怎么晃悠,反应过来的侍人们连忙围了过来,将几位主子保护在中央。
所有人都被这样突发的意外吓得战战兢兢。
陆云岫看着清元手腕上棘手的伤口,眉皱的死紧,幸好是从手侧划过去的,没有伤到大血管,不然情况只会更搞糟。
可就算是这样,清元手腕上的伤势也不算轻了。
陆云岫想起清元为她挡下的碎瓷片,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那碎片是朝着她眼睛来的。
“该怎么处理?”她问清元。
虽然读过一些医术,也研究过一些中药方子,也陆云岫毕竟没上手实战过,更何况,这还是外伤。
她焦急的看着清元手腕上的伤口,有种不知该如何下手的焦灼。
清元被她这么看着,手指通红,指尖不知为何微蜷了一下。
他神色尚算平静,哪怕伤得如此严重,也没露出脆弱姿态,他道:“不急。”
陆云岫闻听此话,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不赞成的看着他。
清元道:“不能就这么处置了,若是伤势都被包裹起来了,谁还知道伤的有多重,动手的人下手有多重。”
陆云岫一愣,她松开了清元的手,之前情急之下也忘了冒犯之事,清元的手腕从她的手中脱出,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自然而流畅的落下了。
这时候,船外传来了一道嚣张的声音:“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情急想要见到陆大女郎,没想到一个没掌握好分寸,就撞了上去,陆大女郎还好吧?”
撞陆云岫她们的是条大船,因此虽然撞上来时两船都有晃动,那艘船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船上的人早有准备,也毫发无伤,此时才能嚣张的问候她们。
陆云岫听到这道有些耳熟的声音,神色冷漠,她脸上惯常带的散漫与温和都收之不见,取而代着的是满面的肃然。
她站起身,随众人一同往外走,就看到撞她们地那艘画舫站着一行人,最为醒目的是穿着一身金锦流云袍的高盛,裴喻的表弟。
陆云岫脸色阴沉的看着对方,在高盛的旁边,还站着一位长相不凡,气质却犹显高傲的青年。
他一身打扮威仪摄人,毫不收敛,高高在上地看过来,目光虽然平淡,却能够感觉到隐藏的并不深的轻蔑。
一看便身份不凡。
他看到陆云岫,也没什么表示,高高在上地点了下头,道:“陆女郎。”
此时两艘画舫挨得极近,所以即使他的声音并不大,也清清楚楚传了过来,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陆云岫看到这人,心中一沉。
八皇子,原来如此。
难怪高盛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撞过来,还是在清江的地界上,原来是仗了八皇子的势。
八皇子年前接到了巡视江南的活,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陆云岫扫了一圈对面的诸人,又回到了高盛的身上,她心中又暗火升起,有些难以压抑。
伤她自己就算了,还伤了清元。
“大概是很不好。”她正准备这么回高盛的话,可身后却传来微微拉力,有人拉住了她。
她一愣,回过头一看,是清元。
清元替她把话说出口:“不太好。”
他声音冷漠,神情不复平常或疏离或从容模样,只身从陆云岫身后走出来。
他的衣袖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染红,竹青色的外袍,不复清逸模样。
陆云岫担忧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没有说话。
而在清元站出来之后,对面画舫的人脸色顿时变了。
就连一派‘尔等皆是凡人’,‘我就是做了你能奈我何’模样的高傲八皇子神色也是猛地一变。
他惊慌的看着清元血肉模糊的手腕,声音发紧的开口:“……十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