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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钟澜清,清元真名,也是清元在与陆云岫相熟之后告诉她的名字。
    陆云岫,孤家寡人一个,天性懒散,因为天资不错所以读的大学还行。
    毕业之后顺利找到工作,每日被繁重的工作折磨的形销骨立,双目呆滞,一回到租房中就是往床上一躺,啥也不想,啥也不做,宛如一条被榨干的咸鱼。
    只是这条咸鱼偶然还会翻个身,看看小说,至于其他的综艺电视剧电影之类的娱乐就算了,累耳朵。而小说中最爱看的就是沙雕小说,这能让她的大脑得到很好的愉悦。
    一日,她又看了一本小说,小说女配与自己名字相同,也没有在意,只不过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胎穿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做不出“目瞪口呆”、“伤心欲绝”的表情,只能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抱到了刚刚生育完的女人面前。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即使陆云岫只能微微地睁开眼睛,即使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连色彩也辨不清,也依然能够感觉到。
    陆云岫被她抱在怀中,一道温柔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情不自禁的微蜷了下手指。
    而就在这时,一阵凉风突然吹来,让陆云岫被呛住,然后发出细微的哭声。
    女人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陆云岫,然后就对上了陆云岫刚刚又打开了一条缝的眼睛,顿时更为温柔的笑开,她轻轻的勾住女儿虚握住的小手,感受着女儿小手细微的力道,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侍女回道:“回夫人,现在是卯时。”
    “卯时,天应该亮了,雪细梅轻候,天光应觉寒,想来天色应该是很好的。”
    侍女便迅速往外看一一眼,然后前来回禀:“回夫人,天色确实很好,雪已经停了,雨丝也早已消散,天光大亮,照的外边白茫茫一片,就连院角的那一株梅也开了,花色鲜艳的很,就连香味都十分浓郁。”
    听到这样的回答回答,夫人更为的高兴:“我儿初诞,天光放晴,确实是好兆头。”
    产房内站着的人便恭贺:“恭喜夫人,喜得女郎,女郎得天之喜,必能平安康泰,和乐一生。”
    夫人满意的点头,看向小儿的目光更是柔和的如同三春之水,她令人看赏,又道:“雪已尽,春到来,云出岫,鸟倦归,便唤她阿倦吧。”
    侍人们便再次恭贺道:“恭喜女郎,女郎厚福。”
    一般的世家新生儿都不会过早的拥有名字,因为新生儿夭折率高,取名亦无用,而陆云岫能在刚刚出生就拥有名字,正是说明了夫人对她的厚爱。
    而这位夫人,自然就是陆云岫的生母,徐颐。
    陆云岫也是自这一日起,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便是懵懂的幼童生活,在这段限制极大却又极悠闲的日子里,哪怕陆云岫再小心,也被看出了天资不凡。
    聪慧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隐藏的东西,陆云岫两世为人,学东西本就比一般孩童快些,因为生活中和平社会,也难得会用上心眼去掩饰计算什么,尤其,她还是幼童之身,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住。
    所以,陆氏一开始便是将她当神童看。
    而陆云岫身处在神童式的教育中,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明了过来准备隐藏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后面,索性就不隐藏了。
    直接展露出自己的聪慧,让心有城府的祖父心生动摇,从嫡女式的神童教育,转化为嫡长子式的神童教育,进一步的打出自己的名声,为未来铺路。
    一个名声如此显赫的世家嫡女,在可以拒绝皇室征召的时代,不管将来嫁不嫁人,都能占据一定的主动权。
    没错,陆云岫从一开始就在打着不成婚的念头,古代,哪怕世家女子拥有再多的准备,生育依然是一道生死关,她爱惜自己的性命,根本不打算生育。
    而不生育,对于一个世家主母来说,根本是致命伤,所以她还打着不成婚的念头。
    这念头在这个时代太过于叛逆与大胆,所以陆云岫将它很好的隐藏起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
    徐颐虽然担忧自己的女儿锋芒毕露易于摧折,却清楚陆云岫主意有多大,有多聪慧,所以虽然一开始非常焦虑,想要掩饰,最后还是随她去了。
    而到了后来,陆云岫神童名声达到顶峰的时候,徐颐还顺了陆云岫的意,说服陆珩与陆云岫的祖父,送陆云岫上玄水观。
    而上玄水观,就是陆云岫的又一个目标。
    她想上玄水观,甚至是想直接出家,成为一个真正的坤道。
    为了逃避婚事,逃避生育,陆云岫真的是费劲了心机。
    甚至是,陆云岫还计划着,如果真的躲不开婚事,便挑选一个膝下已有子嗣的男子,这样稍微操作操作,也不是不能逃过生育一关。
    而正是因为心里有着这样的打算,所以在被陆祖父以论道会逼回陆氏之时,陆云岫没有那么抗拒。
    陆云岫六岁上玄水观。
    在玄水观中,除了她的师父以及各路师叔之外,还有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单薄,肤色苍白,眉眼带着病气,一看就好欺负。
    可事实上是,陆云岫还真看错了,那少年虽然一副病秧子的样子,却真不好欺负。
    虽然表面一副冷淡的快要升仙的模样,可那少年在损起人来,亦是丝毫不逊色于陆云岫。
    不管是习书,学字,读道典,还是其他的琴棋书画君子六艺,这少年都没有丝毫逊色于陆云岫的,有些地方还犹有过之。
    没办法,陆云岫毕竟小他三岁,身体不允许,只能憋屈让步。
    更甚者,这少年身份亦是不俗,玄水观中人,包括陆云岫那位观主师父,对那少年的敬意都更甚陆云岫。
    无奈,陆云岫只能一场一场的与他比下去,然后输了大半,赢了小半。
    毕竟那时年纪小,胜负心很重,对于赢过那道号清元的少年,十分的在意。
    就这样,两人争了一年,也相处了一年,一年之后,两人的关系和缓了许多。
    虽然原本的关系也不差,算不上什么针尖对麦芒,只是两个孩子经常较劲,有时难免较出了一些火罢了。
    如是,便又是一年,这一年两人的关系更好,毕竟已经熟识,对对方的喜好与厌恶也了解了许多。
    陆云岫知晓了他的俗家名字为钟澜清,而钟澜清也知晓了她的本名。
    没错,陆云岫也有一个道号,清蕤,只不过是叫着玩罢了,一点也不当真。
    比不得清元,毕竟他是真的出家了,道号也是真的记录上了观中弟子名录。
    而这一年过去,便到了陆云岫与陆氏约定好的时间,两年已过,陆云岫应该是要回陆氏的。
    可在陆氏来人之时,清元便突然出现问:“云岫是要归家了吗?为何要如此早的归家,可是观中生活不适?”
    身形单薄的小少年说出这句话,就如同孩童的稚语,让人不由得一笑置之,可在少年的话落下之后,原本劝陆云岫归家的使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须臾之后,使者告罪离开,没过几日,陆云岫就从陆氏拿到了准她再留两年的书信。
    也是自那一日起,陆云岫对清元说可唤她阿倦。
    母亲常唤陆云岫本名阿倦,父亲在陆云岫讨得他欢心,或者让他无奈时也唤她阿倦,可其他人,一般都唤她云岫或者女郎。
    本名,本就是让亲近的人唤的。
    清元帮了陆云岫,陆云岫十分的高兴,这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她告诉了他她记在族谱上的名字。
    那时,清元也似感染了她的开心一般,笑得如被阳光融化的冰雪,清意融融。
    之后,便又是两年的惬意时光,两年之后,一场论道会,陆云岫终究还是被逼回了陆氏。
    离别之时,与钟澜清与她合奏一曲,赠了她“九天垂露,声动清都”之名,然后,便各自归去。
    当道士的梦碎了,陆云岫没有灰心,可身边已有危险临近。
    那时的玉京城中,风雨欲来,陆云岫想要说服祖父与父亲,调府兵入京,却失败,连母亲前去游说也是一样。
    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这时,兵祸却悍然发生了。
    乱兵破门,府中人皆被冲散,陆云岫被零散的几人护着冲出了城外,几番生死之危,终究活了下来。
    陆氏其他人流离,等情况稍稳,事情稍定之时,陆云岫终于得以归家。
    而这一归家,便碰上了母亲死难。
    陆云岫心神巨恸,在母亲床前,立下了必杀吴王的誓言。
    可这誓言没有等她实现,在她刚刚制定好计划,让人看准时机动手时,她就突然被人夺舍。
    之后便是多年的混沌,等她终于清醒过来,撕碎了那外来的魂魄,恢复了本我的时候,世事已经又一轮变幻。
    而那时,她连记忆都已经丢失了。
    占据了她身体的人,走了一段熟悉的剧情,然后被她所知晓,原来此身竟身在书中。
    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种种情绪纷至沓来,让陆云岫有些头痛。
    陆云岫看着前方的钟澜清,看着他伸出的手,以及眼中的似曾相识的柔光,怔愣了好一会儿。
    她连问他三声钟澜清,他回了她三句。
    第一句,告诉她,我还是我。
    第二句,告诉她,你还是你。
    第三句,告诉她,你已真正清醒。
    陆云岫望着清元的眼睛,缓缓地笑开,最终,她还是没有接过她的手,直接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幽篁对月,幽篁由陆云岫谱就,对月由钟澜清谱就。
    世人皆知幽篁,不知逐月。
    可陆云岫知晓,那一句幽而堂皇的赞誉,应该是送给逐月的。
    七年前,离别时,钟澜清送陆云岫一曲幽篁,如今重逢,他又送一曲逐月。
    而陆云岫,从头到尾,没什么可送给他。
    毕竟先离去的人总是她。
    时光荏苒,故人不再,这一曲幽篁逐月,大概,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牵挂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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