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但一夜之间，就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的不一样。
    佐那变成了神魔之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与他，却是噩梦。
    能力的突然改变也就罢了，更多的，他们都知道，是身份的改变。
    其实，佐那突然得到的能力是很有用的，真要比较的话，最最起码，是不比一个剑师差的——甚至要更好一些，毕竟，剑师很常见，这种瞬间移动的能力，却是相当稀有的。这种能力可做为武力能力使用，也可以作为辅助能力使用，对于伯爵府来说，这甚至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样的能力，必须有魔法挟制。
    不是下跪的那种效忠，而就是挟制，是主动那方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另外一方生不如死的东西。
    他相信佐那的忠诚，可却不能挡在他前面对所有人说，他不用！
    那是对整个世俗的一种挑战，而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以为就像是一场笑话。
    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些，可却依然的，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哪怕佐那还是那个能随意进出他书房的人，哪怕他们之间还是能开玩笑，哪怕佐那的地位在伯爵府还是不一样的，但他们都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佐那想要留着自己剑师的能力，他拼了命的练习着，想要成为那种虽然本身也是神魔之子，可同时还是剑师的人。可那种事，先不说很难成功，其实就算成功了，也还是于事无补，他总是不能，再改变自己神魔之子的身份……
    “你为什么不对我下令？”他还记得在那件事发生前的几天，在那个甜腻的夏夜，佐那这么问他，而他，没有说话。
    “你真自私！”
    ……
    是啊，他是自私的，表面上他对佐那恩宠无敌，连这样的事都任由他的性子，但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是自私的，他不强制下令，与其说是对佐那的照顾，不如说是他笃定佐那绝对不会背叛他，而他，还想保留那么一丝温情。
    如果他说了，那早先那缕若有若无的感情就是彻底没有了，而他不说，哪怕佐那看出了他的私心，也总是，难以割舍……
    他就是这么的自私。
    而且愚蠢。
    佐那不止一次对他说过那个奎因人的厉害，而他，还去招惹他，最终，终于闯下了大祸。
    如果再来一次……
    他一定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虽然他从没对任何说过，虽然在对外表现的时候他一直不在意，但心中，其实是早已经后悔了。
    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奎因人呢？更为什么要弄死他呢？
    即使他本来也没想过要那个奎因人死，可为什么就要有所行动呢？
    愚蠢。
    事后想想真是愚蠢啊，那个奎因人做的那些事情，那样的实力，他又为什么要与他为敌？哪怕当时他们还很弱小，哪怕当时他还不能确定扎特的身份，但，既然他一直没有完全灭杀他们的把握，又为什么要惹下这么一个敌人？而惹下后……又为什么不全力扑杀？
    不，他其实是做过一些努力的，可什么用都没有。
    而自从那个奎因人死了之后，佐那就完全放弃了剑师，努力的成为一个神魔之子。
    一级、二级，虽然没有达到三级，可他那样的能力本来就是很难升级的，而且，大多数神魔之子，一直就只是一级。
    他没有问过，他也没有说，但是他知道，他是为了他，他主动的被下挟制，主动的向传统靠拢，然后主动的，做一名下属要做的事情，他得到了赞扬，所有人都默许他特殊的地位，但他非常清楚，其实他们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甚至还不如，他一直坚持自己是剑师的时候。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应该是能慢慢弥补的吧，可是，不能。
    除了最初，等到扎特站稳了脚跟，他们就是在不断的失败，不断的后退。
    明明，那边也没有太高明的将领；
    明明，领兵的不过就是一个过去的贱民；
    明明，也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策略。
    可就是打不过，而且是越来越打不过，有一次，他们就要赢了，可最后还是输了，因为对方掌握了一条他们根本不知道的小路，而那条小路，是一个苦哈哈的老猎人主动提供给对方的。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要失败的了，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粮店的老板一样。
    在那个时候，他和佐那只是多管闲事的混小子，粮店老板却是有权有势能招来佣兵的人物，但最终，他们还是顺利的成功脱逃，不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为超凡者——面对整个佣兵，当时还没有成为剑师的他们根本不带来。而是，周围的人都在若有若无的帮助他们。
    “你们这事做的真操蛋！”
    “哦，看看你们干的混账的事！”
    “我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
    虽然有这样的说法，虽然也有那种背地里出卖他们的，可却有更多的人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疑惑——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平民都是愚昧而自私的，他们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高贵的理念，他们只想得到好处，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但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们却仿佛是另外一个样子？
    “因为，这对他们有利啊！”
    佐那靠在树上，嘴角带了那么一点讽刺：“因为对他们自己有利，所以，哪怕有危险也是会掩护我们的，这就是他们浅薄而又可恨的地方，不过，就是这样才需要我们去改变不是吗？将这一方民众教导的知礼懂礼，本来，就是你这个将来要做伯爵的责任。”
    他当时没说话，因为在他过去受到的教育中，对平民是不用这种教导的，他只要令他们敬畏就好了。但听了佐那的话，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如果真能做到，一定，是开创了一种新的历史吧！
    第204章
    他们曾经有很多很多的想法, 很多很多的计划，但，在后来都没有实现, 甚至, 连去实施都没有……
    “大人！大人！”克拉伦斯的副官拼命的叫着,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就是这么片刻功夫，就是他们这一方有了溃逃的迹象, 再不想点什么办法, 他们, 就真的要输了！
    虽然作为克拉伦斯的贴身副官, 他其实也想不倒还有什么办法——自己这边能用到的办法，能起作用的人都出来了，可，总是会有一些办法的吧，哪怕……是逃跑呢？
    想到这里，副官眼前一亮，是啊, 他们还能逃跑！虽然这一次逃了是绝不可能再组织起来什么有用的力量, 但总能活下来, 而克拉伦斯这个姓氏也能传递下来。
    副官绝对是铁杆里的铁杆，哪怕克拉伦斯不能再继承贵族的封号了，也总想让他的血脉流传下来。而在这个的同时，他也有些私心, 毕竟逃跑也不是容易的，特别是在己方已经要溃逃的情况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打胜更难，好在此时留下的都是百战之兵，只要有有力的指挥就还有希望！
    只要有人指挥！
    想到这里，他更大声的叫了起来。但克拉伦斯却仿佛没有感觉，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怀里的人，一种巨大的疼痛和茫然将他完全笼罩了，在逐渐消失的佐那好像对他有了什么表情，但那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因为就在下一秒，佐那就消失了。
    完全的，彻底的，消失了……
    就仿佛天地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克拉伦斯一声长啸，抬起头就向半空中的人看去，然后直冲而上，他的副官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是个妖人，杀了他！杀了他！”
    他叫着，也跟着克拉伦斯冲了过去，果然不愧是伯爵，在这个时候，只要杀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他们就还有机会！
    不仅是逃跑，甚至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在这个时候，帝国军这边也反应了过来，大多数人不知道半空中突然冒出来的是谁，查曼却还是知道的，虽然他弄不清摩尼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非常清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能够令他们胜利的机会！所以在克拉伦斯还在那里发愣的时候，他就组织了反扑——贵族军会这么快的就扛不住，和他的组织也是很有关系的。
    而当看到贵族军这么快就发现了解决办法，他也在第一时间组织了人手去保护。
    “顶上！顶上！那是上天的意志的体现！”
    “那是陛下得到上天庇护的证明！”
    查曼一点都不觉得扎特能得到什么上天的庇护，半空中的摩尼更没这个心思，但他们都非常清楚，这个时候扯出扎特是最有用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帝国名誉上的至尊者。他们不知道，千里之外，也还有不少人真的觉得扎特，是受到了上天的庇护，比如，查理三世……
    查理三世觉得自己做了个梦，那些早已经忘了的东西突然就在梦里出现，这让他对自己有些冷笑——被扎特关了几年，就这么脆弱了吗？什么爱情啊，什么一生一世的依恋啊，完全就是年少无知的表现！
    权利！地位！这才是最根本的！
    如果他对那个女人有依恋，又怎么可能连她都杀了？而且杀了之后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不够即使如此，他却不敢去回想那几年的时光，但是等他清醒过来，就发现扎特的剑又一次的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
    王嘉放下了笛子，原来那些做着各种梦，想着各种事的众人齐齐醒了过来，在这一刻无论是詹森还是小福特斯，思想打到了高度的统一——刚才发生了什么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顾不上去琢磨这些了——查理三世和扎特的状态令他们再次怔在了那儿，他们有一种不是清醒过来了，而是跌入了更深梦境的感觉，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盗梦空间……
    在这个时候詹森这边和福特斯这边的心理其实是差不多的。
    福特斯是觉得操了蛋了，本来他们是进攻方的，怎么一晃眼，自家的招牌就被人抓住了？
    而詹森这边其实也没有好太多，虽然此时的情况对他们有利，但他们也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要论此时最清醒的，除了王嘉，恐怕就是查理三世了，就连扎特其实也不是太清醒——否则以他的性情，哪还会拿刀往查理三世的脖子上架啊，直接捅死拉倒！不过他现在觉得看天天蓝，看花花红，连查理三世都顺眼了不少，所以当下就是把剑架了过去，然后还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叔叔。
    而查理三世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在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平静的看着扎特：“你运气很好。”
    扎特微笑。
    “这一次还是我输了。”
    扎特继续微笑。
    “我不会再回去了。”
    扎特挑了下眉，后面的福特斯觉得不对，正想说什么，而那边的查理三世脖子一动，红色的血液立刻溅了起来，而他的身体，则迅速的软了下去……
    福特斯怔住了，他身后跟着的人怔住了，其实就连扎特也有些怔住了……
    就这么自杀了？
    自杀了？
    自杀了？！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太能理解，查理三世啊，虽然被关押了几年，但在众人的感觉里，他一直是一个类似于大魔王的存在。当年他公布继承令的时候，令多少贵族牙痒痒的？当年他支配这个国家的时候，令多少人敢怒不敢言？如果不是克拉伦斯举起反叛的旗帜，如果不是扎特异军突起，这一位，还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过去二十年，他和多少人交过手？
    要知道，他是一路腥风血雨，踩着自己几个血亲晚辈的尸体上来的啊，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多少人抗争——扎特之所以能活下来，除了自己的装疯卖傻，和这些人也有莫大关系。可他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一个！
    这个人的心该有多坚硬多冰冷？而这样的人，竟然自杀了？就连扎特都愣了一下，而福特斯等人心中更是疯了——虽然说你都落到了扎特手里吧——尼玛！怎么一转眼，你就又落到人家手里了？那我们这么千辛万苦把你弄出来干什么？你好歹拼死去给他斗一下啊！他离你这么近，身体又有伤！
    划重点，他身体有伤啊！
    我们都看到了，他胸前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啊！
    你真去给他斗的话，也许就能出现奇迹呢？
    你怎么能不相信奇迹呢？
    可你就这么死了！这么死了！这么死了！
    福特斯等人真真是风中凌乱，如果要是王嘉知道了，一定会暗暗感叹——这就是，没有心理学家指点的弊端。
    不管查理三世早先多么铁血多么牛逼多么了不起，但他被关了几年，而在他被关的这几年里，不能说日日生不如死，可却是不定时的就要来一场生不如死。在一开始他还硬挺着，在最后，他已经是在恳求扎特能杀了他的——这也就是说，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其实早就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