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指天下》连载到五十万字时报社决定出版，首次出版一万册，定价一块九毛钱，版权费百分之十五，也就是说如果一万册全部卖出，苏雯慧将收到两千八百五十元的版权费，卖的越多收入越高。
    她算了算，从小说第一天连载到现在，仅稿费一项就已经收入两万多，妥妥的万元户。
    要知道在自己来之前，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不过两千多，包含了结婚的彩礼、压箱，李翰东从参军到婚前的工资也都交给了她，大半都被浪费了，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
    八十年代末，物价还没有疯长，两万块的购买力相当于几十年后的一两百万，苏雯慧决定将这笔钱好好利用起来。
    这天，张书鑫找她谈话，“小苏，你看《剑指天下》已经接近尾声了，你的下一部作品构思好了吗？”
    “张编，这几个月写的太累了，我还想完结后给自己放个长假呢。”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累了，但即便休息也不会停止写作，不过是用不着赶稿了而已，精神也能放松下来，不用那么紧绷着。
    张书鑫急了，“别啊，你现在现在刚有了点名气，应该趁热打铁才对，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读者都等着看你的故事，你不能让读者失望吧？”
    苏雯慧好笑的说，“张编，我也没那么红吧，市面上那么多有名的作家，我就一本书，跟别人没法比。”
    张书鑫叹了口气喝水，放下水杯后说，“我也不跟你拐弯了，直接跟你说吧，只要你写，报社按千字八十的价格收，翻倍怎么样？”
    他做小说栏目的总编辑也是有考核绩效的，像这次出版他就拿到了三个点的奖金，自然不希望一个挣钱的好苗子就此停下来。
    苏雯慧想了想，她有十万字存稿兜底，《剑指天下》完结后花半个月时间构思新文也来得及，虽然现在挣了点钱，但谁也不会把送上门的赚钱机会放掉，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更重要的是，她得增加“南山子”这个笔名的含金量，只靠一本书底蕴到底差了些。
    “好，我答应了。”
    写作虽然辛苦，但跟创业比起来还算轻松的，当年辞职后跟朋友一起创办杂志时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不吃苦中苦怎么能成为人上人呢？
    边境，李翰东收到的三个大包裹成了营里的大新闻，别人的家里顶多寄一个包裹，吃的穿的之类，他可好，不仅收到了宝贵的药品，吃的都是大手笔的肉酱、肉干，军营里太需要这些了！
    “翰东，咱们这么好的关系，这肉酱怎么也得给我来一罐吧？你知道我是四川人，最爱吃辣的，最近伙食太淡，我好长时间没吃过痛快饭了。”
    这一听就是偷偷尝过肉酱的，李翰东心想，他自己还没尝过呢，倒让这小子抢先一步，趁着自己看信的功夫偷吃。
    另一位战友也拉住他说，“翰东，我不像谁那么贪心，不要一罐分半罐给我就行，咱们可是老乡，感情怎么着也得深厚两分吧。”
    “统共十罐，你们各个都要一罐半罐的翰东自己别留了。”
    这位主持公道的战友刚批评完其他人，转眼就冲李翰东笑了，“翰东，我也不跟你要，只要你吃饭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就行，你吃肉我涮点酱就行，咱们东北人就爱蘸酱吃。”
    李翰东被众人说的头昏脑胀，他也迅速做了个决定，“大家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也没想到我媳妇会寄这些来，作为同声共气的战友，大家有福同享，有吃的肯定得一起吃，所以我决定，我留一罐，剩下的都送到炊事班去，算是给大家加班了，包括肉干，也一起分了。”
    话音刚落，全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不知道谁带的头，合着把李翰东抛上了天。
    这事连首长都知道了，在路上碰到李翰东时笑着说，“这个媳妇娶的好，会关心吃关心穿，说明很爱你嘛。”
    李翰东笑着向首长敬礼，“报告首长，我媳妇确实很好。”
    首长指着他笑，“你啊，真不谦虚，不过这一点咱们都承认，吃人嘴软啊，得说点好听的。”
    他拍了拍李翰东的肩说，“手艺不错，写信的时候帮大家伙儿道个谢。”
    要是单给李翰东一个人不会寄那么多来，量这么大显然是预备了其他人的份，只是苏雯慧也没料到李翰东把吃的全“捐”出去了，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心疼，食物做出来本来就是让人吃的。
    夜里写信的时候，李翰东把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儿都说了，当然隐去了一些敏感词语，他依然不准备说自己在前线的事，还说了部队过年期间有任务，家里不需要来部队探亲之类的话。
    “你为什么不跟家里说自己在前线打仗？我就跟父母说了，怕自己有个万一父母好歹能知道，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说了徒增烦恼，我相信自己能活着回去。”
    这是他的信念，他坚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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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指天下》出版后卖的很好，第一版一万册在一周内就卖光了，报社迅速加印两万册，其中九千册是各大书店预定的，此时苏雯慧也拿到了第一波的版权费。
    挣了钱得庆祝，下班后苏雯慧特意从饭店点了菜带回家，进门就听见婆婆爽朗的笑声，一看是大姑子李玉敏回来了。
    陈美凤听到门口的动静回头，笑问，“雯慧回来了，今天是不是晚了点？”
    苏雯慧换了鞋往里走，“我顺路买了几个菜回来。”
    说着，她跟李玉敏点头，叫了声“大姐”。
    上辈子姑嫂两关系并不好，那时候苏雯慧对这段婚姻很排斥，连带着排斥离家所有人，李玉敏看在弟弟面子上不跟不懂事的弟媳计较，内心是极看不顺的。
    自家弟弟长得好性格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团，还有军功在身，这样的条件何愁找不到好媳妇，又不是非她苏雯慧不可，她苏雯慧有什么呀，无非是好看了些，学历高了些，工作体面了些，其他的什么都算不上。
    当然这是上辈子两人闹僵了后，这辈子李玉敏对苏雯慧的恶感还没有那么深，特别是这几个月，苏雯慧变化太大，让李玉敏觉得之前对弟媳的看法是错误的，或许她只是因为刚结婚弟弟就去部队不高兴，这不，缓过神来就知道好好过日子了。
    “你大姐昨天跟小澈去书店的时候看到你的书了，买了几本准备送人，她听说买的早的人有你的亲笔签名，她没赶上，今天特意过来找你签字，这样送人更体面。”
    别的小说送人不大合适，只要李玉敏说是自家弟媳写的书，那就是极有面子的事了，她买书的目的除了支持弟媳外，也是一种自家人的“炫耀”。
    苏雯慧还真没想到大姐会买她的小说，这样说来自己卖完的一万册里也有大姐的一份功劳，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重来一次，她不仅要跟李翰东好好过日子，也要把上辈子对李家人的亏钱弥补过来，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好啊，不过下次大姐别花钱买了，你要几本跟我说，我去报社帮你拿。”
    “那不行，咱们家出了个大作家这么光荣的事，必须的花钱支持才行。”
    “谢谢大姐，刚好我买了菜，大姐也别急着走，留下来吃饭吧。”
    陈美凤笑着起身接过苏雯慧手里的菜，“行，你们两说话，我去厨房弄菜去。”
    苏雯慧买了羊肉、鲈鱼、卤猪蹄和肉丸子，都是大菜，陈美凤事先不知道她会买菜回来，已经早早做了晚饭，这下菜更多了。
    “玉敏，要不你打电话让建平带着小澈一块过来。”
    李玉敏看着窗外已经发暗的天色摇头，“不了，都这么晚了，小澈明天还得上学呢。”
    苏雯慧提议道，“妈，那些菜你收拾一半出来，等吃完了给大姐带回去吧，又干净又不浪费。”
    这个提议正合陈美凤的想法，拨菜的时候留了一半，等苏雯慧签好字就开饭了。
    “小澈现在可崇拜你了，看到谁都说舅妈是作家，写书的，刚好他作文不好，我就拿你激励他，跟他说好好写作文以后也能像舅妈一样当作家。”
    “我记得小澈成绩挺好的，是不是偏科？”
    上辈子到离婚前，周澈已经考上了市一中，后来虽然没太关注这个外甥，但他高考考上清大，朋友圈里好多贺喜的，她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是啊，偏的厉害，每次作文都比别人多扣五分十分的，愁死人了。”
    “其实作文不难，现在是应试教育，掌握了技巧，哪怕生搬硬套，只要不丢基础分就行。”
    “这些我说了，老师也说了，还让他投机取巧背几篇作文，考试的时候用上一两段，可他光会背不会用，最后还偏题了，扣得分更多。”
    “姐，你也不用着急，孩子还小，多看书多点人生感悟对作文会有帮助的。”：
    李玉敏也知道记不得，其实儿子成绩挺好，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做父母的看到孩子有短处，总希望孩子能更上一层楼。
    “要不下次把他带来你跟他说吧，现在你说话比我这个当妈的还有用。”
    苏雯慧应了，决定抽时间买几本初中作文书看，给周澈写几篇“万金油”式的破题作文，当然，文字最终靠的还是自己的感觉，她能做的只是帮周澈找到这份感觉而已。
    《剑指天下》在七十五万字时完结，小说也会分为上下两册印刷上市，新文《问鼎天下》无缝连载，这篇文延续了上一篇的风格，只是人物设定等有所不同。
    小说男主郑天问出身武学之家，他资质好，也很刻苦努力，被家人寄予厚望。
    近期武林中接连发生几宗灭门案，出事的都是小门小派，郑天问的母亲担心自家会出事，父亲郑成义以自家以传承百年为由让妻子宽心。
    月圆之夜，一个闷着脸身高九尺手提长刀的人出现在郑家门前，杀死护院后拖着血刀一路往里。
    郑成义听到传报后上前，并嘱咐妻儿们不要轻举妄动。
    “你是谁？跟我们郑家有什么仇怨？”
    那人仰天大笑一声，“谁说无仇无怨就不能杀人？我就是看不过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郑成义受了屈辱，上前打斗起来，他的武功已经算不错的，倒面对眼前的陌生男人却没什么胜算，渐渐脱力，徒弟们要上来帮忙，反被那人以名门正派不过如此臊的退却了。
    有那就师心切的徒弟不顾面子往前，又被那人三两下打倒，击胸而亡，郑成义气急攻心吐出血来。
    后院，郑夫人听说前院局势不明，唯恐郑家也被灭门了，决定让儿子暂时避开。
    “娘，我不走。”
    “天问，气节固然重要，但对娘而言，你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她抚着儿子的头说，“如果今天爹娘没能继续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学好本领，以后才不会受人欺辱。”
    她又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眼睛通红，脸上带着怅然，将册子递给了郑天问。
    “这本毒经你拿着，你外祖母是用毒圣手荣梦初的弟子，我出嫁时她把毒经给了我，本不想你沾这个，但害人之心不，防人之心不可无，或许有一天它能保你性命。”
    这一夜，郑天问失去父母，不再是那个受父母呵护的天之骄子，仇恨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他要变得更强，要为父母报仇。
    这篇文的男主亦正亦邪，行正道但处事不拘泥于俗套，黑白通吃，广交朋友，内容张弛有度，很适合打发时间，倒比上一本《剑指天下》更受欢迎。
    这天张书鑫一脸喜色的找来，跟苏雯慧说，“有个好消息，马上不是元旦了吗，你的小说卖的也不错，有读者来信问咱们能不能搞个签售会，书迷们想跟你近距离接触，签个名握个手之类的，刺激一下市场，你觉得怎么样？”
    张书鑫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促销手段，国人骨子里就是爱凑热闹的，只要把台子搭起来，保不齐有些不是书迷的都能买上一本，对普通人而言，一两块钱不过是几斤猪肉的价格，不至于吝啬。
    但苏雯慧并没有张书鑫料想中的欣喜，她并不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尤其是现在，她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认为远没有到可以开签售的地步。
    当然，性别也是一种阻碍，现在读者们都默认“南山子”是男人，如果他们知道《剑指天下》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写的会不会感到失望？
    出于种种考量，苏雯慧只能婉拒张书鑫的“好意”。
    “张编，抱歉，我只想低调的写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以我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签售，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张书鑫没想到苏雯慧会拒绝，在他看来有几个写书的不想出名？这机会要是给别人估计得乐的找不着北。
    当然，之所以选择苏雯慧也是有私心的，她是报社员工，是自己人，她红了对报社有益无害，捧别人还要担心对方红了之后“翻脸不认人”，捧苏雯慧就没有这个顾虑。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剑指天下》的成绩确实不错，近期在专栏连载的那几部，有武侠，有悬疑，有言情，都没有苏雯慧的成绩理想。
    但苏雯慧明确表示不想办他也不能强迫，又劝了几句见她还是不肯改变想法，只能无奈放弃，“行吧，那你再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报社不会亏待你，有好的资源都是先紧着你的。”
    “张编，我明白，但我不擅长应对那些，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张书鑫见劝不了就放弃了，“好，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社长那恐怕也要找你谈话，你做个心理准备。”
    苏雯慧没等来社长，倒先等来了出版社的编辑，很文艺的请她去茶馆喝茶。
    “苏小姐，相信您一定能猜出我的来意，拜读过您的作品后，很欣赏您正在连载的小说《问鼎天下》，我们意鸣出版社有意购买您这部小说的出版权，这是我们的诚意。”
    对方递了一份拟好的合同过来，苏雯慧端着茶杯并没有接。
    “朱先生，我的版权已经签给了江城报社。”
    对方扶着镜框笑了笑，“苏小姐，或许您看过合同后会改变想法，我们的版权费是非常优厚的……”
    “这一点朱先生猜错了，显然我更加看重的是承诺。”
    “这……苏小姐果然是有重情重义的人，我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那这样，这份合同我留下，哪怕咱们这次没法合作，还是希望下一次能有合作的机会。”
    对方先行离开，苏雯慧喝完茶后拿起合同翻开看了看，他们的版权费用是百分之三十，确实比报社给的高，应该是找人打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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