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慑
沈少洲唇角微微勾着,垂眼看着颜卿卿,捏着玉佩的挂绳,上好的羊脂玉在他指间轻轻晃动,就像此时颜卿卿那颗被玄着的心。颜卿卿硬着头皮强行微笑,道:“沈大人,好巧。”
沈少洲“呵”了一声:“不巧,听说颜小姐今晚会来,本侯才特意跟过来的。”
颜卿卿:“……”
沈大人,这就没法聊了啊。
颜卿卿飞快地眨了眨眼,沈少洲上前一步,离她又近了些,他高大的身材让她觉得有些危险的压迫感。
沈少洲微微俯下身,将玉佩递到她眼前,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想要?”
是啊,不然怎么把玉佩给陈玉娇呢?颜卿卿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羊脂玉,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少洲一眼,试探着问道:“你会给吗?”
沈少洲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笑了:“你觉得呢?”
颜卿卿被他盯得心底发毛,然后就看到他将羊脂玉握在了掌中。
沈少洲收紧手掌,掌心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颜卿卿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扑上去握着他的手,失声道:“等等,手下留情!”
沈少洲微微眯了眯眼,催动内力,掌中美玉顷刻间碎成渣。他微微松了松手,一颗颗粗砂般的碎玉,顺着他的手缝掉落在地。
颜卿卿:“……”
十万两,那可是十万两啊!
沈少洲你这个败家子!
对得起你上辈子清廉朴素之名吗!
颜卿卿原本想着,如果沈少洲将玉佩给她,她给陈玉娇,那陈玉娇再把钱给沈少洲——十万两可能出不起了,但给个三四万,也是可以回一点本的。
他倒好,直接掰碎了,碎得粘都粘不回来。
图什么?
颜卿卿傻眼了,沈少洲面不改色,又看了看她还扒着自己的手。
她马上松开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颜卿卿尴尬道:“沈大人好功夫。”
沈少洲没接她的话,两人无言相对,更尴尬了。她一回头,果然看到各个雅间内探出一颗颗围观的头颅。
京城十月最热茶余饭后谈资,又被她预定了。
颜卿卿见沈少洲不说话,只得道:“沈大人,卿卿先告退了。”
沈少洲道:“我送你。”
颜卿卿婉转道:“卿卿和哥哥一起来的。”
沈少洲长腿一迈,率先往回走,不容拒绝:“这跟我要送你回去有什么关系。跟上来。”
颜卿卿扶了扶额,一脸认命地跟在他后面,沿路雅间内的人纷纷把头缩回去,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经过幽兰间时,陶楚鸢和夏侯雪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小声道:“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颜千钰和颜百聪也赶回来了,颜千钰用眼神询问颜卿卿,颜卿卿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沈少洲道:“我替二位送颜小姐回家。”
啊?颜千钰嘴角一抽,正要说话,颜卿卿飞快地抢在他前面道:“是沈大人一番好意,那二哥三哥你们待会儿自己回去。”
颜千钰知道他这妹妹素来都很有主意,按住了想要说话的颜百聪,看向沈少洲,笑道:“沈大人既是有话想与我妹妹说,我们也不打扰,颜府的马车跟在你们后面就是。”
沈少洲知道颜千钰是在警告自己,当下也不说话,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几人下了一楼,往门外走去,各自上了马车。
四人离开后,寻宝阁内众人才纷纷重新活过来一般,放胆说话。此时凌傲飞也醒了过来,一走出雅间,就迎来了其他人的调笑。
“哎呀凌公子,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现在玉佩都碎了,凌公子以后还娶妻吗?”
“嗐,你这话说的,不娶妻,可以娶妾的嘛!”
在哄堂大笑中,凌傲飞抓住了重点:“碎了?”
有人好心回答道:“碎了,落到宣平侯手中,以他那武功,当然是碎得不能再碎了。”
凌傲飞差点再次晕过去。
寻宝阁外,宣平侯府的马车缓缓驶到街上。
车厢中间摆着张矮桌,燃着一盏微弱的灯。矮桌和灯盏都是固定,但烛火仍是不免随着气流晃动,映得车厢内半明半暗。
颜卿卿和沈少洲相对而坐,她低着头,等沈少洲开口。
沈少洲沉默地看着颜卿卿的头顶。
她似乎一直都很怕他。
但这也无可厚非,谁让他之前拿着刀抵在她心口处。
沈少洲道:“颜卿卿。”
颜卿卿抬起头,规规矩矩地回道:“在。”
颜卿卿这个模样,让沈少洲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小时候,私塾里被夫子提问的孩子,似乎跟她现在是差不多的,一副竖起耳朵听问题,努力想回答正确的模样。
“我这一生,纲常伦理之下,只要是你想要的,但凡是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他缓缓开口,“除了你想嫁与其他男子这件事之外。”
颜卿卿一直不明白沈少洲在想什么。
沈少洲是她上辈子的唯一一点遗憾。在她将他定罪时,她心中也曾不服气地想,等这个书呆子回来,她一定要好好欣赏他后悔莫及、感激涕零的表情。
可惜她只等来了他的死讯。
她一直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她上辈子一生无悔,哪怕是在沈少洲殿前辱骂她这件事上,她也不后悔,因为那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虽然无悔,却始终是遗憾。
她曾是大夏的摄政太后,沈少洲是她的臣民。她上一世期待过他回朝后有所最为,既然她没做到,若是此生他能一展抱负,她是为他高兴的,也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帮衬他。
毕竟,成全他,便是在弥补她上一世的遗憾。
哪怕是在情爱一事,她也希望他能找到情投意合之人。
她没想过再次入宫为妃,实在是犯不着这样提防她,好好地看一下其他姑娘不好吗?颜卿卿实在是想不通,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少洲,问道:“沈大人,你明明讨厌我,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呢?”
沈少洲一愣,刚想说自己没有讨厌她,却又听到她道:“那要不这样吧,你真要娶也不是不可以,成亲一年后和离?然后哪天你碰上情投意合之人了,你再娶也不晚。”
沈少洲只觉得心口血气翻涌,怒道:“胡说八道,我沈少洲岂是这等始乱终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