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诺亚买了粮食，和奥德里奇一路往东南方向走。当他们到达第一个村庄时，才发现这里的粮食远比城里的更加便宜。在寒风城之中，一夸特粮食价格为12白银4普通加币——事实上，二十年前，一夸特小麦价格仅为7白银加币，正是因为北方联盟的急速发展，导致了大量白银与黄金流入，物价飙升。在二十年前，一个仆从生活一天的费用为4普通加币，现在则为1白银3普通加币。在寒风城之中，一夸特粮食价格为12白银4普通加币，但是离开城市之中，村庄里的价格为一夸特10白银加币。
于是诺亚便以低价又买了一些粮食，但他身上的钱已经很少了，便用城里的煤炭和粗盐以物换物。接着他继续往东走，下一个村子里的物价更加便宜，一夸特粮食仅需8白银加币，而粗盐和煤炭的价格反而更高了。诺亚咬咬牙，他已经买了大量的价格为12白银4普通加币的粮食，必然不能错过8白银加币的粮食。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买，诺亚身上带的货币、煤炭和调料已经几乎全部卖光了，他每天只能吃奥德里奇做的面包和粥，咸鱼等食物。
取而代之的，就是越来越多的小麦，越来越长的队伍。
诺亚坐在货车上，他们刚刚离开上一座村子，他哀叹了一声：“我被套牢了啊！”
奥德里奇驱赶着车队，问道：“什么是套牢？”
“就是我陷入了粮价的深渊。”诺亚猛地翻身坐起来：“我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了，奥德。接下来粮价除非低于3白银，否则我绝对不会买的！如果高于5白银加币，我马上抛售！”
上一个村庄里，粮价为4白银5普通加币，诺亚差点把奥德里奇身上的底裤当出去。
奥德里奇劝他说：“是该冷静一点的。”
他们来到下一个村庄，表明了旅行商人的身份后，村子里的人们热情地涌过来，说：“商人带盐过来了吗？我们需要出售小麦，买很多盐！”
不论是盐还是粮食，包括牲畜，物价经常是在变的，在这个村庄中，盐价已经高达五倍的小麦价格了。
诺亚从马车里翻箱倒柜地找盐的时候，奥德里奇拦住他：“卖给他们的话，咱们就一点盐都没有了！”
“可是之后，就没有这么高的盐价了。”诺亚挠头说：“寒风城是产盐地，所以盐价很低，离产盐地越远的地方，盐价越高。然而格林公国同样是一块产盐地，他们临海，对盐的需求更少，所以盐价偏低。这个村子，就是盐价最高的地方了。”
诺亚言辞凿凿地说：“我能拒绝吗？不能！而且到了格林公国，这些钱都能赚回来的！”
奥德里奇低声吐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离开村庄后，他们的粮食又多了一车，诺亚瘫在货车上，愣了半天，随后叹气道：“我又被套牢啦——”
“哦。”奥德里奇冷漠地回应道。
此后，他们经历了盗贼拦路，忽遇魔兽，天降大雨等等事件，终于到了格林公国。
然而事情并没有诺亚想的那么简单，整个格林公国都陷入了战乱，平民虽然缺粮，却根本没有钱购买粮食。这里也没有盐、调料、海鱼，任何格林公国的特产品，所有日常物品都被抬高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在后方尚且如此，战场前线则完全是一片血海。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战争。
战争机器毁灭了一切，不论是死者的骨血，还是活人的希望。
比起粮食，他们更想买武器。
战争频发，伴随着强盗横行。诺亚他们进了村子之后，问那些村民们：“你们想要买点粮食吗？”
村民们看着他，手里拿着武器，身上穿着劣质的铠甲和破烂的皮鞋，他们说：“我们手上有武器，你们有粮食，你说，谁有粮食？”
诺亚在货车上站起来，说：“我有随从骑士。”
奥德里奇并没有杀了他们，只是打晕了扔在那里，随后他们便离开了村子。
诺亚沉默了半晌，说：“我们来晚了。”
此时格林公国已经入冬，天地之间只剩苍凉。奥德里奇给他披上了一件毛裘披风，诺亚把脸埋在毛绒里，轻声说：“我们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格林公国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战乱，国内失去了秩序，平民也买不起粮食……现在，只能去城里看看那些大商人能不能收了。”
诺亚他们进城之后，城中也是饿殍遍地，人人都是乞丐。当他们拉着粮食走进城里的时候，顿时引起了混乱。
城里的卫兵们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不过他们看诺亚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好。
虽然想要粮食的人很多，但诺亚完全卖不出去。奥德里奇赶紧买了个院子——用粮食换的，如今房价极低，他仅用三夸特的粮食便换到了一个大院子。诺亚他们把粮食放进去，奥德里奇问：“要不要雇几个当地人来看守？”
诺亚说：“他们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更高。”
到了晚上，奥德里奇给诺亚做了一碗虽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但口感上好的白粥，就是这段时间，奥德里奇的手艺突飞猛进，尤其擅长在没有调料的情况下用火候控制食物的口感。
他们刚吃完晚饭，便有人前来拜访。
来访的是当地的豪绅，他提出用低价购买诺亚的粮食。
豪绅给出的价格是一夸特10白银加币，格林公国虽然并不隶属于北方联盟，但还是用的北方联盟那套货币。这个价格，对诺亚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想了想，问道：“大人要买这么多粮食吗？我的货物，可足够这城里所有人吃两天呢。”
豪绅自然是不缺粮食吃的，他买这批粮食，八层为了囤货居奇，高价卖出。如今城里的物价都被当地豪绅所控制着，诺亚贸然将大量的粮食带进城中，会对他们的物价造成冲击。
诺亚没卖，豪绅临走之前，对他说：“天干物燥，粮食囤放久了，很容易出意外的呀，先生！”
诺亚拍了拍奥德里奇的肩，说：“今晚咱们轮流守着粮食吧，他们可能会来放火烧粮。”
奥德里奇沉默了一会：“为了保持粮食的高价，宁愿放火烧掉……城主难道不管他们吗？”
“豪绅哪是那么容易管的，他们隐形的权利，远大于城主。而且，你觉得城主一般屁股是坐哪边的？”诺亚皱着眉说：“这下难办了啊，继续往前线走，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粮食还是卖不出去，还有这群豪绅虎视眈眈，但咱总不能带着这批粮食回去吧？一来一回，亏得底裤都没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奥德里奇问。
“我再想想办法。”诺亚挠头，仰头看向夜空。
繁星璀璨，不管土地上的人民如何艰难求生，血流成河，夜空仍然是美丽的。
又过了几天，诺亚仍然难以卖出粮食，甚至以物换物都难以做到，那些平民倒是很愿意用身后的孩子换粮食。
诺亚自然是拒绝了。
奥德里奇看着父母失望的眼神，和麻木的孩子，喃喃地说：“格林公国，比我想象的更穷一些。”
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穷困，无论是布鲁克帝国还是石兰帝国，奥德里奇都没有见过这种贫穷得近乎荒凉的地方。苏哈王国更是有钱，所以才随时想脱离北方联盟。
“大概是因为它离北方联盟太近了吧。”诺亚说：“就像是森林之中，大树下是无法生长其他植物的，无论是养分还是阳光，都会被掠夺得一干二净。”
粮食卖不出，而且就在这几天里，他们每晚都能抓几波前来偷粮或者放火的人，奥德里奇把他们都打了一顿，扔出去了。
幸好他精力旺盛，否则这几天下来，发际线都得上移一点。
“这样下去不行。”诺亚叹了口气，说：“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湿气进了仓库，粮食很快就会霉变，稻谷还好，小麦经不起储存啊。”
卖不出去，即将坏掉的粮食要怎么处理，诺亚其实心里很早就有答案了。
诺亚说：“今晚给迪罗喂点新鲜的好马草吧。”
奥德里奇照做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们又要跑路了。
第二天，诺亚在院子门口，放了个天平，他身后堆放着一袋一袋的粮食。
“早上男人可以领5盎司的粮食，下午女人和小孩可以领6盎司的粮食。不得多次领取，早到早得——”诺亚拖长了声音，在心里默默地说，最晚能晚到什么时候，就看城主的反应有多快了。
中午的时候，有一群身强体壮的守卫便来闹事，奥德里奇把他们赶走之后，第二天来的便是城主的护卫队了。
护卫队以诺亚他们搅乱城中秩序为由，要把他们抓起来。诺亚他们还没有反应，那群来领粮食的人们忽然冲了上去，拦住了卫兵们。
“我们不能让诺亚先生落在他们手里！”
“你们这群恶魔——！”
“冲啊！”
“你们和豪绅狼狈为奸，抢夺我们的粮食，把失去财产的人收为奴隶，现在甚至要残害诺亚阁下吗？！”
“诺亚先生快跑！”
“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诺亚站起来，拉着奥德里奇跳上迪罗的背，飞快地离开了这座城。
从商业角度来说，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诺亚没有赚到任何钱，唯一的收获就是成为了格林公国的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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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和盐的物价参考来自《白金之价：中世纪英国盐价初探》和《货物供给视域下中世纪英国物价的变迁》。
说到盐价，你们一定都听过那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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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农家的寡妇死掉了她的独子，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是全村庄里最好的工人。
农妇的不幸遭遇被地主太太知道了，太太便在那儿子下葬的那一天去探问他的母亲。
那母亲在家里。
她站在小屋的中央，在一张桌子前面，伸着右手，不慌不忙地从一只漆黑的锅底舀起稀薄的白菜汤来，一调羹一调羹地吞下肚里去，她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腰间。
“呵，天呀！”太太想道，“她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吃东西！……她们这种人真是心肠硬，全都是一样！”
太太到底忍不住了。“达地安娜，”她说，“啊呀，你真叫我吃惊！难道你真的不喜欢你儿子吗？你怎么还有这样好的胃口？你怎么还能够喝这白菜汤？”
“我的瓦西里死了，”妇人安静地说，悲哀的眼泪又沿着她憔悴的脸颊流下来，“自然我的日子也完了，我活活地给人把心挖了去。然而汤是不应该糟蹋的，这里面放有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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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个故事，让我一直觉得盐的价格极高，而且我国自古盐不是都掌握在官方手里吗，我们是真的缺盐……但其实中世纪盐的价格并没有那么高啊！
14世纪初的时候，盐价一夸特便宜到1先令，贵的时候（1315年）就1英镑15先令……主要是物价变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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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发粮的方法我之前在其他地方看过的，但忘了具体来源，这样可以保证女人和小孩的生存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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