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越恒直接将江临三人带入了长德帝寝宫, 长德帝虚弱的躺在床上,但一双死死的盯着越恒,满是愤怒以及不甘。寝宫内除了他们和长德帝外, 就只有干永福在一旁守着了, 这是个忠心的。
干永福警惕的看着江临等人, 对越恒开口, “六殿下, 先前说好的, 今晚要给皇上解药, 您这是做什么?”
越恒掏出小瓷瓶, “没说不给,请他们, 只是来做个见证而已。”
至于见证什么, 越恒就没说了。
干永福接过小瓷瓶,倒出药丸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 觉得应该是上回越恒拿出来给他们看过的那枚解药,这才端了温水喂给长德帝。
药效很快, 长德帝吃完没多久便精神了不少,甚至能下床骂越恒了。
“逆子, 你同这几个反贼又想玩什么花招?皇位朕已经传给老五了,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休想得逞!”
越恒过去伸手扶长德帝,“我早说过, 我意不在皇位,是你自己不信的。”
长德帝才不想要越恒扶, 一把将他拍开, “滚开, 用不着你假好心, 是朕看走眼了,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之辈,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待老五登基,他自会收拾你。”
长德帝很有自信,老六这么跳,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老五就算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也一定会除掉他。
长德帝冷冷注视着越恒,他等着老六死的那日。
越恒大约能猜到长德帝在想什么,只能在心中替表示遗憾,一个注定死在他前面的人,注定永远都等不到那日了。
越恒摊手,满脸无辜,“好吧,既然你非要这么想,那就依你好了。”
但他这样,反而叫长德帝生疑,觉得越恒肯定另有图谋,他□□永福搀扶着,伸手指着越恒正要开口怒骂,却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长德帝咳得弯了下腰,怎么都止不住,指着越恒的手指也在颤抖,干永福见状不对,连忙要喊人去请太医,就是这一晃神,长德帝便重重咳出一口血,整个人支撑不住的跌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你怎么样?来人,快来人,请太医来!”干永福急得不行,要将长德帝扶起来。
长德帝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不仅因为咳嗽,还因为痛,痛得他面容扭曲,额头冷汗直冒。
越恒背着手同江临等人介绍,“若是不服这解药,兴许还能走得安稳些,不至于遭罪,说到底,还是怪他太过贪心。”
长德帝明显听到了越恒的话,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逆…逆子,你不得……”
“我不得好死,我知道,你少废点力气,留着享受你死前最后的时光。”
长德帝被越恒一气,又咳起来了。
“咳咳…朕要…要杀了你咳…朕痛好痛…”
干永福痛心疾首地谴责越恒,“六殿下,你这是弑君,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这事,干公公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啊,至于弑君,那就要讲证据了,本殿给你的可是实实在在的解药。”
干永福自然不信,“殿下若给的是解药,皇上又怎会疼成这样,现在为时不晚,殿下还是速速将真解药拿出来吧,否则…背上这弑君的罪名,殿下怕是不会好过。”
“好啊,那你就等着看,本殿会如何不好过,来人,去请太医。”
干永福喊了半天没人动,越恒一开口,立马就有人跑走了。
在太医来之前,干永福费了老大力气将长德帝扶到了床上,越恒则坐在一旁把玩着扇子,一点也不着急。
江临三人便是彻底沦为了看客,长德帝从先前痛得缩成一团逐渐变成了痛得满床打滚,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想骂人,但因为太痛,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毫无威慑力。
干永福在旁边干着急,时不时朝门口张望下,又怕江临等人会对长德帝做什么,一步也不敢离开,也生生急出了一身汗。
“看着是不是很可怜,可那些因为他随后一句话就命丧黄泉的人,哪个不可怜?我们没看到,又怎知那些人死之前是不是跟这位主宰着所有人生死的皇帝一样痛苦,是不是也哭着求着让人饶他们一命,最后却被无情地屠杀。”
而因为长德帝一句话就送了命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呢,没人统计,也算不清楚,但仅凭丽妃和卫肃,苏源,还有那些将士的死,长德帝现在承受那点痛苦便担得上一句活该。
江临摇了摇头,并不觉得长德帝有什么可怜的,坏人老了要死了,那也是坏人,并不能抹去他曾经所做过的恶事。
苏乔也跟着摇头,目光落在长德帝身上,泛着凉意,“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苏家和卢家上百口人是怎么死的!”
卫云昭虽然没说话,但想也知道,卫父的死不可能让可怜长德帝。
只有干永福很不满这话,他提醒越恒,“六殿下,这是皇上,是您的亲生父亲,您怎能如此说。”
越恒嘴角微翘,满眼嘲讽。
长德帝也是个坚强的,都痛得打滚了,还能分出心来骂越恒一句逆子,不过越恒没理他,只冷眼看着。
又过了一会儿,长德帝突然不动了,只睁眼躺着,干永福又急了,连着唤了长德帝好几声,长德帝都没回应他。就在他要催人再去请太医时,太医到了,来的不止一个,是整个太医院当值的人全来了。
太医们挨个上前给长德帝把脉,在干永福询问长德帝情况怎么样时,一个个丧着脸摇了摇头。
院判主动开头,“皇上这是到岁数了,油尽灯枯,怕……”
干永福显然不能接受油尽灯枯这个说法,他立马反驳道:“这不可能,皇上之前还好好的,精神得很,怎会突然就油尽灯枯,院判大人,这可是皇上,马虎不得。”
“干公公,皇上的龙体,我等怎敢马虎,你且问在场所有的太医,诊出来的结果是不是一样的。”
长德帝躺在床上,能听到院判和干永福争辩的话,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怎么都出不了声,想起身,用了半天劲儿,竟只有手指能动。
油尽灯枯,长德帝琢磨着这四个字,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越恒,是他那个好儿子设下的圈套。
就等着今日给他服下解药,让太医前来说一句油尽灯枯,好洗脱自己杀父弑君的罪名呢。
这个孽畜,逆子,长德帝在心中怒骂着越恒,满心的后悔,当年就该连同他一块丢入冷宫随曹氏处置了。又或者该帮曹氏一把手,让他死在稚童时期,永远长不大。
对,还有曹氏,曹氏也让这个孽畜给弄死了,长德帝心中生起一种强烈的恐惧,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心中所想,耳边一众太医和干永福争辩的声音变得模糊,渐渐地好像听不到了,眼皮也开始下沉,让他慢慢地合上了眼。
再也睁不开。
长德帝死了。
没等到太医们第二次把脉便闭上了眼。
甚至隔了好一会儿才被发现,一众太医当场就跪了。
干永福则是满脸不可置信,觉得皇上不会就这么死了,不甘地探了一次又一次鼻息,最后整个人怔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摔在了地上。
许是磕疼了,终于回过神,高声哭喊,“皇上。”
越恒起身对江临三人说,“你们先出宫吧,记得跟五哥说声,让他速速进宫来。”
越恒请他们来的目的便是让他们亲眼看着长德帝死,看着他死前经受疼痛的折磨,看着他死得悄无声息。
或许还不能解他们的心头恨,但也已经是他能做的极致了,毕竟不能真用刀子一刀刀将他割死,到底身份在这儿摆着。
和越恒说了让他小心,江临三人便出了宫。
他们前脚走,后脚一众太医也被越恒给打发了,殿内只剩下越恒和干永福两人以及长德帝的尸首。
越恒看着干永福笑了下,“干公公对父皇可真是忠心一片。”
干永福闻言顿时警惕转头看越恒,“六殿下是连老奴也不放过吗?”
“怎么会,干公公如此忠心之人,必然得留着才好,毕竟干公公活着,才能证明本殿的清白。”
“药,是那药有问题!”干永福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六皇子完全不怕叫太医看出端倪,定是他一早就在那药上做了手脚。
越恒轻轻摇头,“不是药,是他早已油尽灯枯,你们都得感谢本殿的药给他续了这么长时间的命,否则,他早该死了。”
“本殿说过,是你们贪心不足。”
“干公公,现在信了吗?”
干永福愣愣地看着越恒,不知该做何反应,更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唯一能确定的是六皇子好像不打算杀他。
“好了,干公公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把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越恒说完吗,转身便走,对长德帝的尸身看都未看一眼,没有丝毫父死子悲的情绪。
……
长德帝驾崩的消息很快飞到宫墙内外,从昨日传位给五皇子开始,诸位大臣和后宫的宫妃们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虽然来得还是有些快。
五皇子越诚进宫主持大局,六皇子越恒从旁辅佐,一切有条不紊。
明眼人已经看出,五皇子六皇子并无相争之意,甚至可以说是六皇子有意成全,新帝注定只能是五皇子了。
皇帝大丧,百官哭临三日,万民缟素,斋宿一月。禁饮酒作乐,婚嫁,屠宰七七四十九日。
皇室宗族,皆守孝一年,以示尊崇。
原本还算热闹的盛京因为长德帝驾崩而变得冷清起来,百姓更怕犯忌,连门都鲜少出,一时街上行人寥寥。
除开前太子拖着病弱之躯强行到长德帝灵前哭了一番他不公,被随后赶来的越恒几句话给吓晕了外,其他事进行的都挺顺利。
头七那日,大皇子越戈从边关赶了回来,风尘仆仆。
从驾崩到出灵,足足大半月时间,而盛京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一月后,择吉日,新帝登基,百官朝拜,改年号永宁,称永宁帝。
……
卫云昭穿着朝服走回家,江临在门口迎他,见人走近就高高兴兴地扑了上去,“头一回见你穿朝服走着回来,我夫君真好看。”
卫云昭攥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一口,笑着说,“我夫人也好看,是我心中最好看的人。”
“那可不!”
江临神情自豪,拉着卫云昭进门,迈入院中,抬头是温暖和煦的阳光,在冬日依旧带着几分明媚。
江临伸手往上指了指,“你看,换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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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