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他是这座宫城的守卫,是皇帝身边最后一道防线,而现在,这道原该是最可靠的防线已经变成了最致命的绞索,凌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慢慢绞紧的声音!杨广大概还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吧。他一直在担忧李家,担忧盗匪,甚至担忧跟他疏远的儿子,结果真正想要他性命的人,却是这些他最倚重的将军,最信任的心腹……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讽刺?
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房门和门帘上映出的轻快身影,凌云的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何潘仁转头看着她低声问道:“阿云,咱们要不要……”
凌云略一沉吟,断然摇了摇头。不,她不想抢先一步杀掉杨广,她甚至根本就不想杀他了——死于心腹们的叛乱,才是这位为所欲为的帝王所应得的,最好的结局!
杨广的声音也再次从屋里传了出来:“你们去皇后那边报个信,若皇后已经安歇了,不必多言,若她问起外头的事,告诉她是草坊失火,让她不必担忧;对了,还有阿满那边也要去个人看看,他是早就睡下了,他身边伺候的不知有没有被惊动,让他们安心些,莫要惊扰了阿满……”
他平日的语气里总带着些疲倦烦躁,这几句却流露出了难得的轻快和温情,只是在此时此刻,这些轻快和温情都显得格外荒谬,荒谬得……近乎苍凉。
不等她多想,门帘忽地又挑了起来,有宫人出来向两人招了招手。两人进去重新烧起了香炉,在香烟袅袅之中,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样,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大厦倾覆之前的,最后一点平静时光。
两人从寝宫出来时,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的隐隐嘈杂声也似乎有了变化。两人索性再次走近了阁楼,只是刚刚走上楼梯,却见有人匆匆而下,正是之前报信的那名内侍。
片刻工夫不见,他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外头还罩着件披风,腰腹之间微微鼓起。看到两人,他明显地怔了一下,胡乱指了指东边道:“我、我去那边看看。”
凌云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便明白过来:这名内侍大概早就看出了外头的不对劲,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慌张了,而现在,他没有再次示警,而是准备悄悄溜走……原来在这个夜晚,决定背弃皇帝的,又何止是那些将军重臣而已?
往后退了一步,凌云默然让开了道路,那内侍低头冲了过去,一串仓促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就去得远了。
不过在夜色之中,还有一种声音在渐渐靠近,那是远方的无数人的脚步声,他们正汇合在一起,正在冲向这座宫城。
第343章 穷途末路
叛军果然没有让人久等。
五更不到, 天色未明,江都宫的玄武门便轰然洞开。
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几百匹战马直奔皇帝所在的万象殿而来。
大殿值守的卫士听到动静, 惊得齐声高呼“有贼”。在寂静的黎明前夜,这惊呼声足以撕破长空,骑队的势头为之一顿;而万象殿里, 所有的人也都被惊醒过来。在殿堂廊庑的各个角落,颤抖的询问声、恐惧的惊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渐渐响成了一片。
唯有大殿最深处寝宫里依然是一片安静。
杨广早已翻身坐起, 此时却是直愣愣地看向了案几上的香炉。炉口的烟气不知何时已变得极淡,他却觉得眼前仿佛还笼罩着浓浓的云雾——不是说可以安睡到天明的么?他怎么又开始做这种噩梦,梦见贼人杀入他的皇宫了?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恍惚之中, 他脱口道:“来人, 把香点上,把酒拿来!”
屋里的宫人们原本就已六神无主, 听到这一句,更是惨然色变,不知是谁颤声道:“不, 陛下, 奴婢不喝, 奴婢不喝!”——陛下说过的,如果遇到变故,那壶毒酒,她们得先喝下去!
这绝望的声音仿佛点燃了某种东西,一名内侍猛然起身, 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随即便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迫不及待、奔跑如风, 有人跌跌撞撞、手足并用,却没有人迟疑,更没有人回头。转眼之间,偌大的内殿里,便只剩下了杨广一个人。
看着这些争先恐后的狼狈身影,杨广也缓缓地站起身来。即使在最荒谬的梦境里,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所以,这不是梦吧,是真的有人杀进皇宫了!那些马蹄声,惊呼声,原来都是真的;他那些噩梦,也终于变成了真的!
所有的热血轰然冲上头顶,他一时间仿佛神魂出窍,从高处俯视着自己孤零零的身影,心头恍然间若有所悟:所谓孤家寡人,原来是这个意思?但下一刻,一股不甘之气却又让他蓦然回过神来:不,就算他已是孤家寡人,就算他已经穷途末路,他也绝不能束手待擒!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转身拉开塌边一处暗柜,从里面扯出一件灰色的衣袍,跟宫里杂役们常穿正是一个颜色。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他疾步走出了房门,却又猛地止住了脚步:
房门外头,就在离门帘不过几步之处,赫然站着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仿佛是两道瘦长的黑影,却又显得异样的醒目。
杨广定了定神才认出来,这两人竟是那对善于调香的胡人兄妹,他们竟然没有逃走!惊喜之下,他不假思索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去把赵王带过来,越快越好!”
凌云皱了皱眉,杨广出来的速度比她预料的要快,而开口说出的这几句话,更是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何潘仁显然也有同感,“陛下是打算亲自带着赵王去逃命?”
杨广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这话语气不对,再看看这两个人,他越看越是惊疑:“你们……”
何潘仁宽慰地向他笑了笑:“陛下不必担忧,我和阿云是来看热闹的,顺便也来看看,陛下如此英明神武,一生为所欲为,最后到底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杨广心头愈发冰凉:“你们是贼人的内应?”
何潘仁摇头笑道:“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今日这些贼人的内应都是位高权重之辈,深受陛下信任,享尽世间荣华,我等何德何能,如何能担得起这般重任?”
杨广生平都未曾被人这么当面讥讽过,而这话里的意思更是令人心惊,他一时也不敢细想,只是咬牙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何潘仁回头看了凌云一眼,凌云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走到杨广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李三郎。”
她早已洗净面目,在火光之下,愈发显得眉目秀致,神色平静,杨广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李三郎?这个女人是李三郎?此事明明匪夷所思到了极处,他心里却并没有太多诧异,只有说不出的惊惧:“你想做什么?”
凌云淡淡地道:“我自然想杀你报仇……”
她话未说完,就听长廊另一头有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孩子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正是赵王杨杲。他身上还穿着雪白的中衣,披散着头发,一路飞跑而来,杨广顿时变了脸色:“阿满?你回去!”
杨杲听到他的声音,尖叫了一声“阿耶”,竟是跑得更快了,炮弹般冲到杨广身边,抓着他的袖口哭出了声:“阿耶,我不敢回去,外头好生吵闹,他们却都不见了,就连乳娘都不见了,到底都看不到人,阿耶,我怕!”
杨广听着幼子的抽噎声,心头也是一阵悲怆,原本惊骇之下有些昏沉的头脑倒是清明了许多。
伸手将杨杲拉到身后,他转头看着凌云道:“朕想起来了,你是有个兄弟因为叫李三郎被杀了,是不是?这件事,朕当初也是受人蒙蔽,并不知道下头的详情,今日你若能容朕离开,朕日后自会把事情查验明白,为你兄弟报仇伸冤,你看如何?”
他原本声音还有些发颤,但越说神色便越是镇定,越是诚恳,说到最后,自己也信了七八分。
凌云忽然间只觉得意兴阑珊。
这几年里,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走到杨广面前,在杀他之前,自己要说什么,要怎么说,才能让这位陛下死个明白,让他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现在,她不但已经不想动手杀他,就连那些在心里千锤百炼过的话,那些尖锐的痛斥,冰冷的嘲讽,她也一句都不想多说了。
她只是漠然看着他,侧身退开了一步。
杨广原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说服这位神出鬼没的“李三郎”,却瞧见她让开了道路。他不敢置信地瞧了瞧凌云,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对上她的眼神,心头忽地一震,当即低头拉住了杨杲,一言不发地向后门匆匆走去。
他走得极快,小杨杲一路跑着紧紧地跟在边上。父子俩的背影一高一矮,一灰一白,看去倒也温情,却有些过于醒目了。
凌云不觉看得出了神,何潘仁也看得摇了摇头。
两人相视不语,心里都明白,杨广能这么快就换装出逃,原本是有一两分蒙混过关的指望,但带上儿子之后两人这么引人注目,那就半分指望都没有了。他是没想到这种危险么?还是不忍放弃幼子独自逃命?
正沉默间,原本已渐渐安静的殿外又吵嚷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有人惊呼,却响起了喝斥之声。两人快步走了出去,一口气登上阁楼,居高临下往外看去。
那支骑队果然再次冲了回来,声势愈发浩大,领头者赫然正是裴虔通。他一面让人去封锁万象殿的各处门户,一面便指挥着手下将大殿的守卫都驱赶出来。大约是瞧着他们人多势众,领头的又是上司,侍卫们大多都放下武器,默然从命,也有人大骂着冲出来拼命,但在骑队的包围下,这十几个人就如一簇微弱的火苗,片刻工夫就被刀光剑影彻底淹没了。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打开了通往内殿的阁门,乱兵一涌而入,四处搜查。凌云跟何潘仁乘人不备,打晕了两个落单的骁果,换上他们的衣服盔甲,很快便混入了乱军之中。
叛军在万象殿内外都没搜到杨广,一面往外搜索,一面逼问抓到的内侍宫女,有美人扛不住这番威逼利诱,悄悄伸手指向了永巷的西阁,自有校尉提刀而上,将一身灰衣的杨广强行“扶”了出来。
杨广脸色已变得灰白,言语却依然颇有条理,唯有看到裴虔通的时候惊讶得脱口道了句:“是你?你有何仇怨居然要反?”
裴虔通依然神色自若,抱手回道:“臣不敢,只是将士思归,臣想奉陛下回京而已。”不然难道跟皇帝一道被气疯了的骁果们杀掉么?
杨广的神色微缓,心头也多少生出了一点侥幸。不过当他发现在宫内开门揖盗的居然是乳母魏氏的时候;在他出宫准备接见群臣,却被宇文化及毫不客气地挥手斥退的时候;在他眼睁睁看着幼子杨杲因惊慌哭泣而被裴虔通一刀砍下头颅的时候……他的这点侥幸,到底还是彻底湮灭了。
眼见着昔日的亲信拔刀逼了上来,甚至并不愿浪费时辰找出那壶鸩酒,杨广低头看着衣襟上爱子的鲜血,心情突然间竟平静了下来。
他曾一次次地做过这样的噩梦,每一次都是在敌人举起刀锋时骤然惊醒,而现在,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面孔,也终于走到了最后。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不久前那位胡人的讥讽,想起那位“李三郎”冰冷而复杂眼神,他现在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他杨广也许是对不起天下百姓,他也许怀疑过太多不该怀疑的人,杀过太多不必去杀的人,但最后来杀他的,却是他从未对不住的,也从未怀疑过的,这几个……
原来这就是他的结果。
伸手解下身上的练巾,他头也不回地交给了身后的人,任凭他将练巾上套上自己的脖颈,然后,狠狠收紧。
凌云并没有看到这最后的一幕,她只是远远听到了寝宫里这番动静,转身便与何潘仁一道混出了宫城。宫城里,一切已渐渐归于平静,宫城外,杀戮却刚刚开始,一家家府邸被乱军攻破,一位位王公大臣被当街斩杀。原本平整的街面上,鲜血尸首,随处可见,哭声骂声,随处可闻。
凌云自然在战场上见过更血腥的厮杀,但这样残酷的屠戮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忍无可忍地转身想换条小路出城,身旁的王府里却传出了一声声凄厉的高呼,有人被兵卒从门内直拖了出来,嘴里还在不住地锐声辩解:“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父亲,父亲,你不能这样,孩儿没有对不住国家,孩儿没有对不住父亲!”
刀光一闪,这声音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骨碌碌地直滚到凌云的脚边,那张与杨广足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犹自瞪得大大的,仿佛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父亲就派人来杀他了呢?
凌云转头看向了宫城的方向,耳边又响起了杨广的声音:“是不是有人作乱,是不是……齐王?”
远处的宫城依然巍峨高耸,刚刚升起的太阳正照在城楼之上,将它映照得愈发美轮美奂,不可方物,仿佛不曾见证一个王朝的灰飞烟灭,不曾看到这一幕幕的人间惨剧。
她的心头突然间有些迷茫:这真的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么?
怔忪之中,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听到何潘仁温柔的声音:“阿云,不要看了,我们走。”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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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杨广最后这结果的确有点惨,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死得挺惨,尤其是齐王杨暕,到死都以为是他父皇要杀他。感谢在2020-11-13 01:02:44~2020-11-16 02:4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44章 心有灵犀
江都城里的水道极密, 宫城的护城河便连接着数条河道,出宫上船,可以到达外城的各大坊市, 也可以直接离开外城,从此海阔天高,再无阻碍。
三月十一日这天, 当宫城里火光四起,血流成河,一只不起眼的小船就这样悄然离开了江都;而在小船出发的地方, 一堆枯木落叶无风自燃,烧出了一道直入云霄的青色烟柱。
随着青烟升起,在江都城的各个角落里, 都有人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里的活计。在一天的屠戮和动荡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一支小小的队伍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座城池。
当他们中的最后一拨人走出城门时,那只最早离开的小船已沿河南下, 在越来越窄的河道里拐了好几个弯, 终于来到一处隐蔽的码头。
码头边之前应该是一个村落,沿河分布着百十栋大小不等的茅屋砖房,眼下村子显然已经空了,田野荒芜, 杂草丛生。唯有靠近码头的那排屋子似乎还有点人气。船只刚刚停稳, 便有人从屋里飞跑过来, 一张小圆脸绷得铁紧, 正是小七。
跑到码头边, 她一眼瞧见何潘仁已低头出了船舱, 正回身打起帘子, 脸色这才一缓,却还是迫不及待问道:“娘子还好吧?小鱼呢?江都那边怎样了?”
问话声中,凌云也出了船舱,看着小七笑道:“我们都没事,小鱼应该在断后,江都那边……”
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何潘仁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头:“江都那边如今已是满城烽烟,满街尸骨,那位陛下连带他的子子孙孙,他的忠臣爱将,眼下应该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做的。”
小七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越睁越圆,听到最后一句,更是连嘴都张大了:“那、那是谁做的?”
何潘仁笑道:“打头的应该是宇文家的人,驻扎东城的骁果和他们的将军们大多都有参与,宫城里头接应的是皇帝最信任的监门将军和那位乳娘夫人魏氏。此外还有什么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小七被震惊得都有些麻木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何潘仁一个箭步跳上了码头,回头向凌云伸出了手,凌云也自然而然地搭着他的手轻轻一跃,站稳了脚跟。小七这才蓦然回过神来,用力击了一下掌:“可见这昏君是天怒人怨,连心腹们都忍不下去了,活该他众叛亲离,断子绝孙!”
凌云笑了笑没有接话,小七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娘子是遗憾没能亲手杀了那昏君?”
凌云一路上看着两岸的风景,思绪早已千回百转过,此时却也只能简简单单地解释道:“我只是没料到会死那么多人。”
在此之前,她当然早已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什么叫一不做二不休,什么叫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但亲眼看到这些杨家子孙如同牲口般被当街宰杀,看到他们的妻妾儿女一夜之间身陷地狱,那感觉却还是不一样的。在震惊、厌恶和难过之余,在她心底深处,似乎还生出了一种冰冷的恐惧。
只是这种恐惧,她并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小七倒是没有多想,闻言只是叹了口气:“谁叫他们投错了胎?说来也是好笑,昏君作恶多端,娘子这么恨他,也不过是想让他血债血偿,倒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那些心腹,不但要杀他,连他的子孙都不放过!也不知他到了地下,会悔成什么模样!对了娘子,你们这次一切都还顺利吧?进宫了没有……”
她原本就口齿伶俐,被留在城外这段时间又是日夜担忧,如今放松下来,自是加倍絮叨,滔滔不绝地问了下去,凌云被问得头都大了,还是何潘仁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如今这里可有什么吃的?阿云和我从昨夜起到如今,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小七“啊”的一声跳起来,撒腿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娘子你先去换身衣服,奴婢马上就好……”说到“好”字时,人已经蹿进了房门。
两人哑然失笑,各自回了房间。凌云自来动作利索,不过片刻工夫就洗漱干净,换好了衣裳,出来时小七还在灶房里忙碌,何潘仁也没有露面,原本留在这里的两名护卫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索性坐到了窗边的老位置上,默然往窗外看去。
此处原是一家邸店,因离江都不远,又不引人注目,他们在进城前便选了此地落脚,在这里准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再次看到窗外那熟悉的景色,自有几分亲切之感。只是那时在窗外盛开的杏花眼下已凋零殆尽,唯有河水依然奔流不息,浑然不知人间变化。
凌云不知不觉间看得出了神,突然听到脚步声响,回头一瞧,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