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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

    *
    周日和孟初阳看完电影、吃过中饭、逛完街回孟家,孟家静悄悄的,李元淑陪池叶去上插花课了。
    孟初阳鬼灵精地给孟晚霁比了比楼上书房的位置,示意她孟士培应该在家呢。
    孟晚霁把她有些不礼貌的指头压下,淡淡莞尔:那我先去和爸爸打个招呼。
    嗯。孟初阳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孟晚霁上楼。
    书房门开着,孟士培坐在书桌前正忙着处理公务的模样,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
    孟晚霁抬起要敲门的手顿住,长睫微颤,扬唇问候:爸爸,我回来了。
    孟士培注视她两秒,不笑时稍显严肃的神色散去,露出了些孟晚霁熟悉的慈爱。进来,坐。
    他摘下眼镜,起身去到茶几旁的沙发上。
    孟晚霁依言跨入,坐在他的侧对面。
    一切仿佛都和她出柜前一样,他关心她近期的工作生活如何,她关心他和李元淑最近的身体健康,话题蔓延,孟士培表示池叶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是李元淑朋友牵线的,看起来还可以。
    孟晚霁难免多关心两句。
    孟士培给她添了杯茶,话锋一转,忽然关心:你们呢?最近还好吗?
    孟晚霁被问得措手不及,怔了下才回答:还好。
    她不知道孟士培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是默许了吗?分不清是还心存不该有的不舍,又或是不愿意让孟士培觉得这样的恋情就是跟过家家一样没个定性,她撒谎了。
    孟士培没有怀疑的样子,只是问:她恢复得还好吗?你今天怎么会有时间回来?
    孟晚霁迟疑:嗯?
    孟士培把上次没挑明的话挑明了:除夕那天的监控我看了,放心不下,找人确认她身份了。前几天,学校把她资料发给我了,看到她入职体检报告提醒肺有点问题了。她这周也请病假了,不是去做手术吗?
    孟晚霁如遭雷击,瞠目结舌,脑袋有好几秒的空白,解读不出来孟士培这番话里的意思。
    可躯体的反应远比思维更及时,她心跳已经乱了,处在初夏中,却像被裹进了冬日里。
    啊,是,但还没安排上。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孟士培觉得她神情不太对,担心:术前检查不好?
    不是。孟晚霁艰难地圆谎。
    孟士培表示:要真的有需要你给我打电话,医院那边多少也有人卖我面子。他其实依旧不太赞同这样的爱情。但他知道自己女儿是怎样坚定郑重的人,她既然能为对方做到现在这步,可想而知对方对她有多重要。那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最难过的还是他女儿。
    他看不得。
    好,谢谢爸爸。孟晚霁心不在焉。
    她若无其事、心神不宁地在书房又陪孟士培聊了一会儿,终是难安,找了借口先回房。
    她手脚发软地扶着椅背坐下,越想孟士培的话,越想前天晚上盛槿书离开时的神情越惶然,整个人像失重,晕眩感一阵一阵,脑子除了槿书是不是出事了这个念头,根本顾虑不了其他。
    她摸出手机,分手后第一次给盛槿书发短信:收拾宿舍,发现一袋开封了的猫粮,要给庭华姐送过去吗?
    她试探。
    盛槿书很久都没有回她。
    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她几乎一直都是秒回她短信的。即便手边有事,她也会先回她告诉她有事,稍后再回。
    她直接给盛槿书打电话了。
    手机响起的是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孟晚霁不安的情绪到达顶峰。
    她翻通讯录要给沈庭华打电话,手指慌张到都有些打滑。
    漫长的等待音过去,就在孟晚霁以为沈庭华不会接电话了,沈庭华终于接起了电话。
    小孟?她温润平静的声音传来。
    孟晚霁的心稍稍落地,随即又再次高悬。
    庭华姐,槿书呢?她开门见山。
    沈庭华装疑惑:啊?语气不自然。
    孟晚霁太阳穴突突跳,套她话:她恢复得还好吗?
    沈庭华猝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该不该坦白。
    孟晚霁在她的沉默中瞬间得到答案,如坠冰窟:庭华姐,我都知道了!
    她装模作样,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喉咙干涩得发疼。
    沈庭华以为她真的知道了,只得坦白:她没事了,术中病理说是原位癌,切掉就没事了。
    孟晚霁听见癌这个字就觉得血一下子全冲到了脑上,眼前发黑,喉咙一下子发不出声。
    沈庭华怕她担心,强调:真的没事的,连化疗都不用做,出院了就好了。她帮盛槿书解释,试图帮她挽回一点:她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孟晚霁眨眼,泪水打湿她的眼睫。她说:我现在一样担心。
    她作为她恋人这么长时间,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的,没什么不告诉她呢?是没有必要,还是不相信她可以一起承担?
    她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沈庭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解释的话、请求谅解的话,应该由盛槿书自己来说的,她没资格我也不应该。她试探性地问:小槿一会儿就从监护室下来了,我们在市第一医院住院部五号楼403,你要来看看她吗?
    孟晚霁仰起头,擦掉眼泪,应:不了。
    麻烦庭华姐你多费心了。
    她冷漠地挂掉电话。
    门外孟初阳在敲门,姐,我能进来吗?
    孟晚霁呆坐桌前,哑声应:初阳,我有点事,你一会儿再来可以吗?
    孟初阳不明所以,但也乖巧地应好,不再打扰。
    孟晚霁的泪根本止不住,心情也根本没办法平复。她试图说服自己沈庭华说没事了,她是医生,说没事就一定是真的没事的;她和盛槿书已经分手了,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
    可是做不到。
    她根本做不到。
    她打开搜索引擎搜索肺部原位癌的相关讯息,越搜越焦躁,就算所有的资料都显示确实几乎没有影响,她还是不能安心。
    伤口怎么样?她真的还好吗?她那么娇气的人。
    拳头握了又松,她抓起手机,最后还是霍然起身,打开门借了孟初阳的车,拒绝她的同行,自己独自驱车前往市第一医院。
    从没觉得医院消毒水的气息这样刺鼻,也从没觉得电梯的下落这样迟缓。轿厢从八楼走到六楼居然走了十几秒,下到一楼不知道要等多久,孟晚霁等不及,张望到楼梯的入口,快步从侧边的楼梯往上疾跑。
    气喘吁吁,她从四楼的楼梯门跨出,一眼就撞见对面走道上刚从电梯里被推出来,穿着病号服、抱着氧气袋、坐着轮椅的盛槿书。
    她比她迟一秒看见她,带笑的神情顿时僵住,脸色苍白。
    孟晚霁视野一瞬间模糊,胸口沉得像无法进气。她停顿两秒,转身就走。
    小霁盛槿书撑着轮椅就要站起来追。
    沈庭华大惊:你干嘛!别乱动啊!
    孟晚霁顿时慌张,停住脚步,半侧着身喝止:你别动!
    声音沙哑而平静。
    楼道门上的玻璃倒影里,晶莹的水痕却顺着孟晚霁的脸颊在簌簌下落。
    盛槿书听她话,不敢动。
    她心如刀绞,再没有了最初的交锋时的从容淡定,肆无忌惮。
    孟晚霁隔着远远的距离问她:还好吗?
    盛槿书涩声应:还好。
    大病理什么时候出?
    一周后。
    那你好好休息。再没有更多的言语,她抬脚离开,消失在楼梯门里。
    盛槿书久久地凝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咬牙垂下了头。
    沈庭华推动轮椅,心有戚戚又帮不上她,宽慰她:先好好养伤,出院了再好好解释。
    盛槿书低低地嗯了一声,问:她怎么知道的?
    沈庭华把孟晚霁突如其来的电话说了。
    盛槿书眼眶发红,没说什么。
    回到病房安顿好,盯着时间,大概是可以到宁外宿舍的车程时间了,盛槿书打开手机给孟晚霁发短信:到宿舍了吗?
    孟晚霁没回她。
    她依旧呆坐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满面泪痕,像个傻子,也像个疯子。
    盛槿书又发了两条。
    对不起,没有在最开始时就告诉你。
    对不起,不敢在情况不明时挽留你。
    孟晚霁攥着手机,怎么擦都擦不干脸上的泪水。
    她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咬着唇没有哭出声。像终于从冬天回到了夏日,可夏日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却依旧无法完全暖化她身上的寒意。
    她心底有无数的念头,委屈、生气、失望交杂在一起,挣扎撕扯着,可怎么敌不过那一个后怕、庆幸、劫后余生的感觉。
    与生死比起来,其他的仿佛都变得渺小。
    她犹在害怕,犹在庆幸。
    她没事,真好。
    怕盛槿书记挂,休息不好,隔了很久,她还是擦干了泪回她。
    到了,你好好休息。
    第60章
    那天去医院亲眼看过盛槿书平安以后,孟晚霁没有再主动过问过盛槿书的事,盛槿书也只就学校的工作问题和广播剧demo问题联系过她。倒是沈庭华两天后在微信上戳她,问她有没有什么煲汤技巧传授。
    她说盛槿书的刀口长得好像不太好,引流瓶一直拔不掉,不知道是不是营养没跟上。她想给她补补,但医院食堂的条件有限,她自己厨艺也不精,心有余而力不足。
    孟晚霁不是傻子,多少都能听得出沈庭华话里对她的试探。她不知道是盛槿书授意的还是沈庭华自发的,不论是哪种,她都不想显得太上心。
    她的理智在告诫自己,不管盛槿书是觉得没必要、还是觉得她不能承受,不会与她共同进退、又或者真的只是怕她担心,盛槿书从来没告诉过她她身体有隐患这件事都不应该就这样轻轻揭过。
    她在介意,她也该让盛槿书知道,她在介意。
    可那天在医院里,盛槿书的气色好难看,有一道长长的管子从她的病号服里伸出,毫无疑问另一端是连接在她的身体里的。只看那一眼,孟晚霁就已经心疼到崩溃。
    拔不掉引流瓶,盛槿书连正常睡觉都睡不好。
    孟晚霁没办法真的狠心不管。
    她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地在微信上给沈庭华发了几道平日里盛槿书爱吃的家常菜菜谱和几种适合盛槿书此时进补的汤类做法,沈庭华大方应好,表示她试试,有问题会再向她请教。
    孟晚霁回复:好。
    她锁掉手机屏幕,坐在办公室工位上出神几秒,低头想继续改作文,可眼睛从一行行文字上扫过,脑子却根本没办法读取出任何信息。
    她的心思还在盛槿书身上。
    怕她恢复不好,怕她疼,怕她难受,怕自己现在一时置气,后悔终生。
    心疼的情绪终究是占了上风,她盖上笔帽,收拾东西。
    办公室里相熟的老师开玩笑:孟老师今天这么早?
    从分手以后,孟晚霁几乎总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不知道原因,但都注意到了。
    孟晚霁笑笑点头,没多解释。
    她提包离开学校,在心里计算着烹饪要用的食材,跑了两个超市,买了保温饭盒,新鲜的鲈鱼和蔬菜,回宿舍把先鱼下了锅,定了时间,煲了汤,而后下午下课后径直回宿舍,把饭蒸了,菜炒了,给沈庭华发短信:庭华姐你在哪?
    沈庭华回得很快:在心血管科住院部。
    能出来吗?
    现在吗?
    二十分钟后,医院门口。
    可以,我也差不多时间下班,给小槿打饭。
    孟晚霁应:好,那我现在过去。
    二十分钟后,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稍作张望就看见沈庭华扎着干练的马尾,已经站在门口的喷泉旁等她了。
    沈庭华也看见她了,朝着她走来。等走近了看清她手中提着的饭盒,沈庭华有些意外。
    这是?她笑得温婉,明知故问。
    孟晚霁强作淡定,把饭盒递给她,避重就轻:两人份的,筷子我没备,要麻烦你去食堂借了。
    沈庭华接过:没事,我买了的,病房里有。
    孟晚霁颔首:那辛苦你了。
    她转身一副要走的姿态,沈庭华替盛槿书争取:不进去吗?
    孟晚霁摇头,默了默,叮嘱:不用告诉槿书。
    沈庭华失笑,这她哪里瞒得住啊。每个人做饭都有每个人的手法,盛槿书嘴那么挑的人,是谁做的,估计一嘴巴就能吃出来。
    但怕孟晚霁难为情,她也没挑明,只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提着饭盒好心情地往住院部走。
    果然,盛槿书一喝鱼汤眼睛就亮了:师姐,这汤是小霁煲的吧?
    沈庭华坐在她床边吃饭,头也不抬,唬她:自作什么多情呢?
    盛槿书蹙眉,打量着小桌板上的菜式:饭盒也是新的呢。而且,师姐你不是过敏,去不了山药皮吗?
    沈庭华也不是真的想瞒她,啐她:你早要这么机灵,至于现在这样吗?
    盛槿书眼底登时有桃花盛放,随即,心口又泛起隐痛。其实不是她机灵,是她尝过太多次了。自从她们在一起以后,孟晚霁知道她喜欢中式家常菜,一周里便总有那么三四天她最后一节没课,会亲自下厨,为她洗手作羹汤。
    沈庭华看她难得真心开怀,不由也跟着高兴。只是她提醒:她让我别告诉你,你也先当不知道吧。不然我估计你要没得喝了。
    盛槿书摸着饭盒,心里又甜又涩:嗯。
    *
    三天后,大病理提早出了,确定情况没有升级,危险完全解除了,盛槿书一颗心终于彻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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