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

    “嗯，好了。”周惠颖帮祝珂涵缠好最后一根绷带时，已是东方发白。
    生物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被打开的储物盒。夏雨昕趴在一张实验桌上，脸色苍白。
    邢泊一晚上没睡，早已愁容满面，现在更令他着急的是，夏雨昕中的毒是许倩云自己研发的，他根本弄不出解药来。
    “老师，我会死吗？”夏雨昕的一句话对邢泊来说更是如晴天霹雳！是的，他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研制出解药，夏雨昕就性命堪忧，鎏光成立以来第一次有学生牺牲，还是在他负责的时候！
    “不会，当然不会！我马上召集全校的生物学霸帮你配置解药！”邢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觉得希望渺茫。人家毕竟是九年前名动一时的生物学霸，现在的学生，真有人能超越她吗？
    在发出了召集高二高三所有选修生物的同学后，邢泊的神情显得更加狼狈了。“周惠颖，你去通知一下，让所有高一的鎏光成员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时来实验楼顶楼机房开会。”他留下了这么一句有气无力的话后，离开了实验室。
    正则中学提倡素质教育，每天都有一节活动课，只要不做过火的事情，学生可以在学校里自由活动。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往往是各大社团活动的大好时机。
    温玓瑶听说夏雨昕已经逝世的消息时，是怎么都不愿相信的。
    “是真的。许倩云的毒太厉害了，高二高三许多自以为自己生物还不错的同学研究了一上午，毫无头绪。”初秋的阳光悄悄将身体探进这间11楼的小房间里，也映射在邢泊的脸上，整个画面那样苍凉无力。他宣布这个消息时，神情里充满了绝望。
    “老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祝珂涵双手握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夏雨昕学姐不是鎏光最强吗？她怎么会被一点毒给毒死？”
    温玓瑶歪着脑袋，眼神空洞：“所以说，她是被我杀死的了？”
    “不不不，孩子，这不怪你，你也是黄金瞳的受害者。”邢泊赶忙解释道，校长早就吩咐过他了，安抚好每个黄金瞳受害者的心情是他的必要工作之一。无奈祝珂涵此时愤愤不平地看着温玓瑶，眼神里充满了“没错就是被你害的”潜台词。
    好在邢泊机智地想到了转移话题：“好啦好啦，我们还是继续我们会议的进程为好。今年我们学校收了一批新高一的学生，鎏光也涌入了许多新鲜血液，来来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由于三个年级自习课时间不同，这里只有高一的同学。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个把头发高高盘起的女孩子：“周惠颖，喜欢生物，目前被邢老师任命为高一的临时护理。”明明大家都穿白色的校服，可是那件白衣衬衫穿在她身上确实那么有气质，洁白整齐，看不到一丝褶皱，再配上那样的盘发，温玓瑶觉得她确实挺像个小护士。
    紧接着说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一头板刷头剪得不亚于部队里的士兵，看上去似乎有些呆板。他的声音也有点粗：“王昊辰，喜欢物理。”
    一直盯着黑屏电脑，似乎若有所思的男孩突然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卜忍，喜欢信息技术，擅长编程。不好意思啊，我看到计算机就忍不住想碰几下。”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又微微发福的男孩，可他一说话就给人很开朗阳光的感觉，温玓瑶竟觉得他还有点可爱。
    王昊辰说：“卜忍，你别光说编程啊，你的物理化学不也很好吗？”
    卜忍答道：“哎，在王昊辰面前提物理，在祝珂涵面前提化学，不是自讨没趣吗？”他说得很释然，边说边笑得很坦荡。他的夸奖是真心的，毫无奉承之意。
    在听到自己名字时，祝珂涵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卜忍。温玓瑶知道，他还沉浸在夏雨昕死亡的噩耗中。
    “爸爸叫孙晨阳，爸爸的数学很厉害哦！”孙晨阳迫不及待地喊起来。在压抑着死亡气氛的机房中，所有人中似乎只有他最活跃。
    温玓瑶低声说道：“温玓瑶，如各位所见，是个黄金瞳受害者，莫名又具有成为鎏光成员的资质，加上鎏光现在缺人手，进入鎏光。我不知道以后自己的黄金瞳还会不会爆发，会不会给各位带来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总之，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双手抱胸站在墙角的女孩披着冬季校服，校服宽大的衣领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她的头发有点自然卷，这身装扮还真有点像阿拉伯妇女。温玓瑶不知道她是真的冷还是不想让别人看清她的容貌。此时的她见一直没人说话，说道：“张君雅，没什么喜好。”她的声音也有些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祝珂涵，你也说说话啊。”卜忍看向一直目光呆滞的祝珂涵，说。
    “啊，我？”祝珂涵茫然地看向一屋子的人，似乎灵魂还飘离在外。
    邢老师接话道：“卜忍，你这大声嚷嚷着，我看不用祝珂涵自我介绍，大家也都认识他了。好了，目前高一的鎏光成员就这么多，以后还会招新的。希望大家和睦相处啊。”邢老师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感情。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双手撑着桌子，说：“我现在要宣布最后一件事，我辞职了，明天你们将会见到新的负责鎏光的老师。”
    满屋子的同学同时爆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祝珂涵最先喊道：“邢老师，这是为什么？你做的很好啊，为什么要走？”
    “在夏雨昕死的那一刻我就这么决定了。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邢泊只有四十多岁，可现在的他看上去苍老得好像有八十多岁，“我接管鎏光不到一年。我接手时，夏雨昕已经是个很优秀的成员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要夏雨昕来帮忙，夏雨昕做的事似乎比我这个负责人还多。后来夏雨昕的成绩出现了滑坡，她的家长虽然不知道鎏光是什么，但是知道是个社团，到学校找老师谈过，要求夏雨昕退社一心学习。我一心想要劝她回来，没想到又发生了这种事。现在想想，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鎏光的负责人。历史上还从没出现过鎏光成员牺牲的事情呢……各位，珍重吧，希望你们在新老师的带领下，能创造新的辉煌。”
    天的那一头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初秋的阳光，整个机房变得有些昏暗，似乎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第二天的活动课，同学们见到了新的老师——是物理组的沈老师。他长得人高马大，眉宇之间颇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或许是这难以言喻的气质，或许是和上次受害的凌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的缘故，温玓瑶莫名地害怕他。
    “你就是温玓瑶？邢泊还真是大胆啊，连你都敢收。”沈老师看着温玓瑶，不屑地说道。
    祝珂涵当即反驳道：“不怪邢老师，是我向邢老师提议让温玓瑶加入的！”
    沈老师看了一眼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冷哼一声，道：“不能判断自己属下的提议是否合理，更是个昏庸的负责人。我不管之前邢泊做了什么决定，总之，温玓瑶，你现在已经被鎏光除名了。”
    温玓瑶没有辩解，她对自己能加入鎏光就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切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祝珂涵倒是很激动地为温玓瑶辩解道：“为什么？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温玓瑶也是黄金瞳的受害者，可是她很努力地和自己附身的学霸作斗争。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她能胜任鎏光成员一职？”
    沈老师厉声斥责道：“高一的小屁孩懂什么？鎏光可不是什么儿戏。这丫头什么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完全使我们说不准的事情，万一她把我们鎏光的机密泄露出去，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祝珂涵还想再说什么，温玓瑶打断了他：“祝珂涵，别说了。沈老师做得很正确，我是应该离开。”
    晚自习前吃晚饭的时候，祝珂涵在食堂遇到了温玓瑶。祝珂涵在她身旁坐下，说道：“对不起。”
    “哎……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是我要求邢老师让你加入鎏光的，如果那天我没有这样的提议，也不会让你今天有这样尴尬的遭遇吧。”
    “也没什么啊，我又不挨顿揍掉块肉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还有……夏雨昕学姐的死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昨天我对你有那样的态度……真是对不起。邢老师很早以前就教导我们不要歧视黄金瞳同学的……可是我……”
    “没事，我能理解。周末我们去看凌老师吗？”
    “什么？”
    “我听说他因为上次那件事住院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知道黄金瞳不会在学校外爆发，才敢去探望他。可我还是担心会出事，所以想找个鎏光成员和我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