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怀瑾:“你们到底是来聊天的,还是来写信的?”……
怀瑾原想着她用自来水笔,写字快,一个上午够给府里的人写信了,不想这些人半天难得说一句正事,拖拖拉拉一个小时才写了两封,然后便听着外面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怀瑾听了还以为是伍世青事办完回来了,想着怎么这么快,赶紧的放下笔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便听门房的高声喊道:“司徒参谋长,您来的巧,我们爷有事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上。”
司徒啸风是伍世青多年的朋友,向来在伍公馆来去自如,门房高声喊话,也就是给府里的人提个醒,倒也没拦着司徒啸风的车,直接就将门开了。
怀瑾一听不是伍世青回来了,扭头便进了内客厅,找了张沙发坐下来,随手拿了份报纸在手里,原想着吴妈会将司徒啸风领到正厅,然后再进来请她过去,不想一分钟后,司徒啸风竟径直的走进了内客厅。
司徒啸风今日装备得可齐整,高筒的大皮靴,全套的军服,系着武装带,披着陆军的制式大披风,进门后,脱下头上的金边大军帽,从上到下划了了一个弧线,笑着说道:“merry christmas,密斯金。”
怀瑾自然不会以为是吴妈将他领进来的,心道这军阀头子真是不将自己当外人,面上倒也不露声色,放下报纸,起身道:“merry christmas,司徒参谋长。”扬手请司徒啸风落座,又让那个听差的上茶,待司徒啸风脱下披风,落座喝上茶,怀瑾道:“您是与咱们爷有约?不巧爷今日上午有点儿急事,出门了。”
“哦?他竟然出门了?”明明之前门房早已告知了此事,司徒啸风却一副有些意外的样子,端着茶碗吹了一吹,呷了一口茶,道:“这样的好日子,伍世青他竟然将你一人留在家里,实在是不该。”
怀瑾闻言说道:“咱们爷总是有要紧事才出门,有什么不该的?”
“看你年纪小,倒也体贴。”司徒啸风说着话放下茶碗抬眼朝怀瑾望去,笑着说道:“你的话是没错,只是可惜你一身费心打扮,若不是我来了,倒是全便宜这府里的下人了。”
这话说的就似怀瑾一身打扮专等着他来看一般,不说怀瑾,候在一边儿的吴妈皱了皱眉。随后司徒啸风也不等人搭话,扬了扬手,随他一同进来的卫兵便捧上一个蓝色的绒布礼盒,司徒啸风将那礼盒奉到怀瑾的跟前,笑着道:“不过本就没他什么事,就想着如今小姐们都爱过洋节,伍世青个糙人怕是不懂,让你失望,我便顺手来看看你,给你送个礼。”
“劳您挂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英:说好的男主身边人见人怕第一刽子手呢?为毛老子章章都要挨揍!
猫子:呃……
齐英:每回都打我,为什么不打水生?
猫子:他嘴没你欠?
齐英:加钱!不然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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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司徒啸风虽说也打过战,立过一些战功,但能坐上上海军区参谋长的位置基本是因为有个厉害的爹,司徒啸风本人年纪并不大,三十二岁,样貌生得也不差,加上一身军服英武非凡,寻常走到街上,便是惧怕他身份的,也难免要多看他几眼。只是不巧怀瑾最是讨厌军阀,见着穿军服的便不想给正眼,对于司徒啸风自然也是懒得多瞧一眼,至于他送的礼,也是懒得看。
不过司徒啸风说起来是伍世青的朋友,如今到了伍公馆,怀瑾总归也不能让他太下不来台。她原是想将礼收下,道个谢就完了,司徒啸风却道:“不打开看一看?若是不喜欢便退给我,我给你换别的。”
这么一说,倒是不能不打开了,怀瑾将放在一边的礼盒拿到手里,扯着上面的丝带道:“您说笑了,您挑的礼,还有不喜欢的?”
礼盒里放着的是一双桃色丝缎的跳舞鞋,沿着鞋口镶着一圈水钻,脚背上横着一条珠链,鞋面上绣着玉兰花,很是精致的样子。
司徒啸风对于自己送的礼是极有信心的,问道:“密斯金可喜欢?要我说,这鞋与你今日这身衣裙是配的很,倒像是你早就猜到我要送什么似的。”
【配个屁!谁猜到你要送什么!不要脸!】
怀瑾这会儿心里极后悔怎么穿了身水红色的裙子,但面上没露出来,将那跳舞鞋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倒很是一副欢喜的模样,然后将那鞋小心的放回盒子里,微微一笑,道:“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鞋子,退给你是肯定舍不得,只是可惜了,我不会跳舞,不过便是不能穿,看着我也高兴。”
司徒啸风靠在沙发里,架着腿,一边儿点着烟,一边儿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敷衍他。烟点燃了,司徒啸风丢掉手里的洋火,咧着嘴笑,道:“你不会跳舞?看着不像。”
【谁管你看着像不像?】
怀瑾点点头,难免有些遗憾的样子,道:“我乡下长大的,没机会学。”
“这样……”司徒啸风配合的点头,也是一脸的可惜,道:“那你一定也不会跑马,听音乐会,吃西餐,游湖,看电影。”
“瞧您这话说的……”怀瑾抬眼一笑,道:“看电影谁不会?有眼睛就会看,每回有好片子了,爷就拿回来在院子里放,府里上上下下的坐一起看,可热闹。”
“那敢情好,人家在家里开堂会,他伍世青在家里放电影。”司徒啸风吐了个烟圈,呷了两口茶,道:“反正要跟人一起出门玩的事,你都不会。”
这话说得,如果立马点头显得特别不真诚。
怀瑾摸着下巴,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一想的样子,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是啊,我没怎么见过世面,不太敢出门。”
没怎么见过世面,不太敢出门,所以上次是谁大半夜的在大街上把他的兵打断了鼻子又断腿?!司徒啸风不是没见过胡说八道的,但真没见过像这样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脸都不红一下的小姑娘。
司徒啸风好心的劝告:“有听说过吗?说谎鼻子会变长的。”
拿这种童话故事来跟她讲道理,是认真的?
“嗯,您看我鼻子好好的,所以我从来不说谎。”
“瑾儿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那可没有。”
“上次是我的人不对,我给你道歉?”
“您客气了,不至于。”
“那个人我已经交给伍世青了,想知道伍世青怎么收拾他的?你的气老五绝对给你出够了。”
“不想知道。我一个姑娘家,不打听男人的事,总归比我有分寸,错不了。”
“你看我还特地去你做鞋的店,打听你的尺码,费老大的心思。”
“劳驾您这么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要说司徒啸风打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很是有些成就了,打小还真没遇到过哪个姑娘家这般不给他面子,然而说不给面子吧,人家小姑娘客客气气的,轻声细语的,他都不好意思说人家不给他面子。
原本上次在大街上碰见的时候,司徒啸风就觉得小姑娘虽一身简装,却容貌动人,今日一见,小姑娘打扮打扮是真美,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一双眸子又水灵又清亮,跟猫眼儿一样,看人一眼,看得人心头儿直打颤,更不要说周身的气度,司徒啸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前朝格格,政坛新贵,书香门第,交际名媛,都没少见,就没见过小姑娘这般的,便是低头端着茶呷一口,似乎也透着点儿不一样的仙气,硬是让人生不起气来,反倒有些怪自己不好,怎么就不讨人小姐喜欢呢。
伍世青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祖上十八代都是泥腿子,全家人就一条裤子能穿出门的出身,竟然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说人家姑娘是他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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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的伍世青这会儿正生着气,原本他是准备在家里陪着怀瑾过圣诞节,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了他一份精心备的礼,他扭头就走,真不合适,不想罗方给他打电话说之前那烟土的流向找到了,在一家澡堂子,如今他们已经把澡堂子给盯住了,问伍世青要不要来。
伍世青倒是真想过,既然都已经找到货了,晚一天收网也行,但转头一想,这伙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卖烟土,本事自然了得,而且很可能在帮里有内线,不然如何能将他瞒得丝毫不知情?!虽说他交代了罗方,查这个事的人,没把事办完前,全都连自己老子婆娘都不能联系,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拖上一天,万一被察觉,那可真是前功尽弃,以后可就更不好抓了。所以伍世青还是将小姑娘撂家里,自己出了门。
按照伍世青想的,先把人抓了,控制住了,他问两句话,问不问得出来他回家去陪小姑娘过节,剩下的事让齐英盯着办也行。然而不曾想伍世青又点了二十多个得力的帮众,将那澡堂子围得死死的,闯进去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些不明所以,吓得抱头喊饶命的客人,而澡堂主事的一个都不见了。
伍世青将澡堂子里的人都带回去盘问,但他心里清楚,十之八九是问不出什么的,既然老板能跑得无声无息,又怎么可能给他留下相关的人。
到底是怎么走漏了风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伍世青将办这个事的人全带回了堂口,倒是没说关押起来,明面上是说让兄弟们在堂口好好休养几天,好吃好喝的紧着来,但就是事情没弄清楚,谁都不准离开。
按道理说,这事得趁热打铁的审,若是过去,伍世青一定直接就在堂口住下了,这事儿不完不会回家,毕竟他一个老光棍住哪儿不是住,但今时不同往日,伍世青觉得好歹先把节给过了再说。
伍世青处理完事情,去了新世界,之前伍世青把自家的香樟硬生生挂成了圣诞树,一时间都快成了上海的景点,新世界的法国厨师便主动寻上伍世青,道可以专门为自家小姐做一款圣诞节蛋糕,伍世青自然是应了,原本是让新世界那边晚些时候送到家里去的,这会儿既然出来了,伍世青想着若是自己亲自提个蛋糕回去,小姑娘肯定高兴,便打了电话,让新世界的人不用送了,他自己去取。
蛋糕很漂亮,巧克力做的圣诞树,上面撒着一层白色的糖霜,一看就很腻,但一看就是小姑娘会喜欢的样子,那法国厨师还在蛋糕上用奶油做了两个小人,高一点儿的小人短发穿着长衫,一个小人梳着辫子穿着长裙,伍世青看了也很是喜欢,赏了那位法国厨师五十块钱。
这一日虽然是圣诞节,但并没有下雪,却也没太阳,天有些阴,有鸟群挥着翅膀飞过,上午十一点,新世界的门口却没有夜里十一点热闹,忙了整整一夜的黄包车夫都回家休息了,一身长衫的伍世青小心翼翼的提着蛋糕盒子从新世界里走出来。
水生快跑两步,去拉车门,齐英头天晚上跟人打牌睡得晚,今日起得又早,脸上有些不耐烦,在一边儿做了几个扩胸,伸了个懒腰。
伍世青莫名的想起几个月前,也是在这个新世界的门口,怀瑾就那么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到这里,伍世青朝之前怀瑾站过的路灯看过去,发现那里竟然站着一个女郎。
那个女郎看起来也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挑不输男子,白色的衬衣外穿着一件驼色的长大衣,戴了一顶同色的贝雷帽,提着一个皮箱,很是时髦的模样。
正好是个整点,远处钟楼的钟当当当的响起,这个钟声伍世青听了许多回,不知道为何这会儿听到这钟声,心里莫名的忽然有些心慌,一种危险将至的感觉涌了上来,而与此同时,只见那原本站在路灯下的女郎忽然的眼睛睁大,丢下手里的皮箱,朝他跑了过来。
“伍老板当心!”那女郎大喊道。
伍世青丢了手里的蛋糕,往后一退,反手将齐英也一起拉到了新世界舞厅门口的大理石门柱后面,几乎同一时间,一颗子弹嘭的打到伍世青原本站的位置,将原本他身后的舞厅玻璃门打了个粉碎。
猝不及防被拉摔倒在地的齐英快速的翻身蹲下来举枪上膛,然而,刚伸了半个头,几颗子弹接踵而至。枪手躲在路过的一辆黑色雪佛兰里,从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伸出枪管,子弹盯着伍世青藏身的地方打。
水生在伍世青拉齐英的同时,停在门口的伍世青的汽车后面,因与伍世青和齐英不在一处,火力倒是没那么大,伸头打了两枪,打破了枪手车窗的玻璃,枪手躲了一下倒是没事。
这显然是一次有预谋,并势在必得的刺杀,枪手见伍世青不冒头,竟推开车门,从里面下来四个人,皆是手拿着枪。
上午十一点,正是新世界的人睡觉的时候,虽然枪声响了,但里面一时半刻怕是也出不来人帮忙,然而枪子要人命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其实三个对四个,他们不一定输,若是几年前,三人还是愣头青的时候,只怕早就冲出去了,干了再说,贱命一条,不怕死的才有资格活着。
如今三人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觉得自己的命也有点儿值钱了,不舍得随随便便的丢掉了。然而,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三人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早就有了默契。枪手想杀的是伍世青,注意力多在伍世青和齐英的身上,若是齐英冒头,对方一定开枪,趁着这个机会水生若是能出手打倒两个,后面他们的胜算便大了。
这一切都决定的很快,枪手下车的一瞬间,三人仿佛已然将最好的安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伍世青将手里的枪上膛,与齐英对视了一眼。
【如果知道这小子快死了,早上就不揍他了】
齐英从石柱后面伸出一个手指晃了两下,按照过去的习惯,到第三下,齐英会出手,然而,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齐英刚晃了两下的时候,只听砰砰砰砰四声枪响,接着便是四个人倒地的惨叫的声音。
然后,蹬蹬蹬的皮鞋声越来越近,方才站在路灯下的女郎拿着一把勃朗宁跑到举着枪,一脸戒备的三个人面前,伸着头一脸担忧的细声问:“伍老板,您没事吧?”
三个举着枪的流氓伸头一看,四个枪手皆已然倒在的地上动弹不得。
【!!!!!】x3
一个老流氓和两个小流氓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时髦女郎,默默的收起枪。
齐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皱着眉,问:“这位女侠,您哪个堂口的?没见过!”
女郎也收起了手里的枪,咧嘴一笑,道:“我不是你们帮的。”伍世青打开被他丢在地上的蛋糕盒子,发现蛋糕已经摔坏了,闻言回头,拱手道:“敢问是哪一路的朋友?”
“不敢不敢!不过是正好赶上。”那女郎见伍世青拱手,赶紧的侧身让了一下,没接着,然后紧跟着微蹲,行了个礼,道:“伍老板,您十年前可是去过承德?”
【什么?】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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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当年去承德到底结识了几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齐英:这回不是我说的,不能揍我。
第21章
伍世青很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自己当年去承德的日程,统共去了十来天,前面三天都在找人,找着人了出手不成受伤了便被当时还是小屁孩的怀瑾领回了家,在怀瑾家待了约莫一个礼拜,出来又去寻人,寻到了立马就离开回了上海,他又不是去做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越不留痕迹越好,还能结识什么人?
可若是没有交情,人姑娘为何要出手救他?
对于救命恩人,伍世青倒也不好直言道“滚他娘的,当年在承德救老子的人在老子家里好好的,你又是哪一路来的。”只是瞪了出言的水生一眼,然后与那女郎道:“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十年前去过承德。”
此话一出,便见那女郎脚上的小皮靴一顿,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道:“那应该是您没错了,不瞒您说,我是承德金府的下人,我叫慧平。我家小姐与您有旧,不知您还记得否?前些日子我与我家小姐本是约好去香港投亲,不想走散了,我在香港找不见,又回承德找,遍寻不着,正是心急如焚,见报纸上说前些日子您府上来了位小姐,冒昧来问您一声,您府上住着的可是我家小姐?”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又紧接着微蹲行了个礼,道:“若我问错人了,便在这里先给您赔个罪,还望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莫怪我。”
这话一出,伍世青顿时便明白了,这慧平是怀瑾的丫头。
伍世青心里立时松了一口气,这次若不是慧平出手,他大概生死难料,如此大恩不可不报,幸好她是怀瑾的丫头。
然而松了一口气的伍世青自己心里又觉得自己好笑,难道怀瑾的恩情便不是恩情了么?真当人是你亲妹妹?
随后也不用伍世青应声,劫后余生的齐英点了支烟,咬着烟嘴道:“你找对人了,你家小姐前几天打牌才输给我几百块钱。”
那慧平倒是个大方人,这会儿连齐英名字都还不知道,竟也接上话,立马笑着道:“那倒是小事,回头我再替我们小姐从你那儿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