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来
萧王妃握着宋栀妤的小手,瞧着模样是越发喜爱,她以为这郡公主多少有些娇蛮,不想,年纪虽小性子却不急躁,不张扬,举止言谈温婉又得体,与她家叁姑娘骄纵的性子简直就是天差地远。“阿妤你可还记得我们家那泼皮猴儿?”
宋栀妤在记忆中寻找了一遍,却还是想不起来萧王妃口中的这位薛世子,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
“儿子竟不知在母亲眼里就成了那泼皮猢。”
屏风外说话之人便是那薛世子,他今日原与好友相聚,却不想好友家中有事,耽搁下来,故而只能早早回到家中,还未进屋便听母亲在后面道自己是泼皮猢狲。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过门槛,自是要与母亲辩解一翻,但似乎没想到还有客在,还是女眷,脚步正有些疑迟要不要进入屏风内时,却听萧王妃道“还站在外面做甚,快进来,与你宋姨、妹妹见个礼。”
宋——薛谨了然,隔着屏风偷偷看了她一眼。
站在这个视角,薛谨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线条柔和的侧脸,随着几缕发丝垂在胸前,凭添几分温静。
这样性情温良的姑娘,便是那心如钢铁的硬汉,也忍不住不动心。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姑娘似乎比前几个月更憔悴了些许。
薛谨走入屏风后,躬身行礼,完全一副初识的表情“见过宋夫人,母妃。”
江夫人抬头,随即脸色大变!勉强笑了笑,努力保持着镇定道“受不得世子的大礼,快快请起。”
宋栀妤起身,正要施礼,萧王妃却出声止道“好啦好啦,你们同辈就免了这些礼仪吧。”
“母亲说得是,宋姑娘请坐。”
薛谨年约二十多岁,言之有礼,外表俊朗眉清目秀,身材挺秀高颀,神色温和,有着儒生的斯文雅致,令人顿生好感。
不过这好感来源于江夫人。
谢天谢地,他并没有把女儿的丑事说出来。
宋栀妤的眼神淡淡地扫过薛谨任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觉熟悉罢了。
“坐什么哟,后院的桂花比去年开得好,年轻人儿陪着我们老人家做甚。”
有钱人家的闺中女子无大事都不得外出,何况是高门贵女,像宋栀妤这样的女子多半是住在自己的绣楼,除了宫廷晚宴,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与薛谨又见过几次呢?
薛谨看着自己母妃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这么明显也不怕吓坏人家小姑娘“宋姑娘有意同去吗?”
宋栀妤看了母亲一眼,只见江夫人微微颔首,得到首肯后才随薛谨来到后花园。
今日的她身着月白色上襦,妃色下裙,领口与袖口为雪青色,裙摆上绣着几条金丝锦鲤,与一袭浅青衣的薛谨到是有几分相配。
屋内,萧王妃笑眯眯望着远处那一对璧人,心悦不已。
他的儿子孝顺懂事,却不听话,二十又二,连个通房都没有,整日悠闲无事,一年半前请缨去青山剿匪,回来时还受了伤,还好并无大碍。
听说那山匪头子凶神恶煞,手段血腥,能从他手中活下来已是万幸,儿子身子亏了,她也不忍,便没念叨着娶亲的事。
这王府以往也有不少贵女随着母亲前来,薛谨却不显得对谁都上心,冷冷的表情更是让贵女望而怯步,瞧着如今他对宋栀妤的态度大变,萧王妃心里便有了谱。
只有薛谨知道,美人儿就像一朵白莲,清冷,不易让人靠近,你若不说话她便安安静静的,你若与她说两句,她便淡然的微笑着回与你的话。
还未进入后花园,便闻到一股桂花香味扑鼻而来。
桂花香味浓郁,花色金黄,花朵小而精巧,薛谨伸出手做了请的手势。
“郡公主不记得我了吗?这次围剿青山我也在其中。”
宋栀妤安静地坐在石凳上,许久后,她抬头看向他“李嬷嬷是世子的人?”
原来是他,难怪说有些熟悉。
薛谨跳动一颗狂乱的心,回答道“是。”
他的举动好似一个青涩泛滥的毛头小子,巴不得人家姑娘为了救命之恩与身相许。
“多谢。”她轻声地回答,小脸上漾出温和的甜笑。
薛谨被她的微笑晃得几乎失了神,好大一会儿才定下心来。
其实他不止一次见过她,那年宫宴,她身披绯色披风正下马车,微风吹开她的氅帽,帽檐围了一圈白色绒毛,映衬得这张小脸更加白皙细腻惹人怜爱。
他那会儿方知老言若言不差。
他想等她及笄,便上门提亲,可是后来却发生那样的事。
***
“你与萧世子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江夫人坐在主位上,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落在桌上。
宋栀妤揉揉额角,无力道“便是母亲想的那个意思。”
江夫人颤着身体连连冷笑“你还是忘不了那人?他可是山匪,你的父亲是…”
这样的话宋栀妤不知听了多少遍“是将军,母亲,女儿实在不明白,为何您对他会有如此大的偏见,父亲他曾也是草莽出身,母亲可嫌弃过?父亲是被山匪害了,可害死父亲之人并非是他,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
又道“女儿已然失身,若听母亲的,执意嫁给薛世子,新婚夜又该如何蒙混过关,天下哪有不透风墙,这件事早晚会被人捅破,萧王妃是谁,知道后又会闹成何模样。”
江夫人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宋栀妤,她几乎不敢相信,她温顺乖巧的女儿竟能说出这些话。
“不……我不允许!你可以不选择薛世子,但那个男人你必须给我忘了!还有……还有那孽种!”江夫人以往端庄优雅的仪态已然扭曲,她追求完美的内心变得狰狞可怖。
垂放在两旁的双手蜷握成拳,粉中透白的指甲吃痛地戳进细致的掌心“那孩子不是孽种。”
‘啪……!’
江夫人的表情徒然凝住。
那张往日细腻的小脸上顷刻之间浮现出一个通红的五指印。
江夫人想去抚摸她的面颊,却被宋栀妤轻轻地躲开。
宋栀妤静静地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母亲,陌生,除了陌生还能是什么?
“若母亲不告诉女儿孩子的下落,女儿这辈子谁都不嫁。”
说罢转身离去。
“啊……”独留房中的江夫人,发了疯似的尖叫一声。
回到自己房间后,宋栀妤便遣散了侍女,早早的上了床榻。
她静悄悄地躺着,耳边回荡着江夫人字字诛心的话,泪水潺潺流出。
连老天都似乎都感受小姑娘的痛苦悲戚,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打窗飘瓦。
宋栀妤把头埋在软枕里细细哭吟起来。
本就脆弱的内心,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痛得连呼吸都快要窒息,疼得每根骨头都像被抽离肉体等待死亡。
“陆祁汜”
“陆祁汜”
小姑娘的双手抓紧被褥,身子蜷缩成一小团,一遍一遍的轻唤着他的名字。
“真是不乖。”
伴随着男人冷意的呢喃声,小姑娘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个黑影压在身下。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嗯~”他冰凉的双唇慢慢贴近她的耳垂的。
低沉迟缓的嗓音,虽轻柔,却带着十分危险的味道。
这味道——
这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