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下一次

    江璃睡到了自然醒，犹犹豫豫起床气傍身，她伸手在床边掏来掏去找手机。
    手机这东西放射的蓝光，除了可以让人睡不着，也可以让人快速醒。每天早上江璃都是这么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赖床的。
    伸到被子外面的手都晾冷了，手指还没碰到手机壳，江璃哼了一声“嗯？”
    她眯着眼睛从被子里探出肩膀的同时，陈屹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昨晚来的时候，没带手机来。”
    江璃瞬间清醒，深吸了口气转脸，看到陈屹南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一身清爽的运动装。
    “我我我我....我昨晚来来来来.....”江璃脸一红，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陈屹南抱着胳膊，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记得。记得一点儿......”江璃抓了把头发，回忆起了几个片段，比如她跑过来抓着陈屹南亲啊，她强迫陈屹南夸她啊，还有，她抓着陈屹南的那个东西说要他操死她....统统都记得....清楚得恨不得自己原地失忆。
    “我我我我，我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啊。”江璃低头，确定自己衣着还算完好，然后踩着拖鞋往卫生间跑，根本不敢看陈屹南的眼睛。
    她进卫生间鞠了一捧水浇了浇脸，算是彻底醒了，脑子里飞速在想应对策略。
    转头往外走，没看前面，砰得一声又撞到了堵在门口的陈屹南的怀里。
    江璃抬头看到他还是一脸无赖的笑。她却不能一样坦然，反而扭捏害羞起来。
    “你脸好红哦，在害羞啊？小妹妹。”陈屹南含笑看她。
    江璃听到他喊小妹妹，心里一股子气又上来了。
    “小妹妹是形容未成年的！我才不是小妹妹呢！”江璃仰起脸，脸颊上两朵红晕，她咬着牙对陈屹南控诉：“都能跟你做爱了，还不是成年人吗！”
    “昨晚我喝多了。姐姐我下次再约你！”说完，她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陈屹南脸侧，自觉那一刻算是有了一股御姐的潇洒与飒气，亲完以后，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陈屹南身边绕过。
    陈屹南笑着转身，倚在那里，眼神宠溺地追着她气宇轩昂的背影：
    “说好了有下次，璃姐不食言的吧？”
    “当然不食言！姐姐一言，驷马难追！”江璃又一次说完豪言壮语，却还是不敢看陈屹南，逃一样地跑出了房间。
    没时间再来反省昨晚的冲动，江璃要收拾东西，跟莫岚一起赶飞机。
    她坐在莫岚的副驾，长舒一口气，刚想跟岚姐诉说一下昨晚的荒唐，一转头就看到在酒店门口跟人笑着聊天的陈屹南，只不过他身边的人确实一直在跟他聊天，但他本人嘛，眼睛在盯着江璃。
    江璃一个激灵，装作自然地给自己系了安全带，然后不经意地抬头发现了陈屹南，再十分得体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挥挥手说再见。
    莫岚在旁边哈哈大笑：“阿璃，你这一出，太社会了。社交式假笑。”
    江璃无奈地一偏头，看着陈屹南已经被她们丢到身后了，转回头来松了一口气：“岚姐，我闯祸了。”
    “你又约人了？”
    “未遂。而且我还留了个尾，我还说我一定会再约他，这不是....作死嘛！”
    “没事。你当一个成熟男人听不懂女人说的谎吗？他又不是要追你。干嘛老盯着你一个人不放啊？”莫岚摇摇头，笑她。
    江璃点点头，心想着，也是哈。
    两个人到了机场，江璃拿出手机，看到了苏驰的回复，很简单的一条“哈哈哈哈，你当时在干嘛呀？”苏驰回复她的时间说凌晨叁点多。那个时候他跟那个混血也该完事儿了吧。江璃心里一酸，也就不想回复他了，不想跟他说她马上就要离开海南回北都，因为江璃清楚，苏驰根本就在乎她现在在哪儿，也不关心她会去哪儿。
    然后她扫到了陈屹南给她发的微信。
    “一路顺风。回北都是吧？”
    “嗯。要到考试周了。”
    江璃刚发完，陈屹南的信息就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陈屹南真的是她列表里唯一可以做到秒回她微信的人。
    “哈哈，那辛苦完这一阵，有时间回南川的话，来我店里，给你吃好吃的。”
    江璃看着这句话，没由来得心里一暖。
    “好。”
    飞机上，莫岚坐在江璃对面，看着本来天真无忧的少女，这一日日在她面前日渐憔悴，现在正百无聊赖地靠着飞机窗口看云彩，她不得不作出这样的推测：
    “阿璃，你这是约了个炮呢，还是谈了场恋爱呢？”
    “岚姐，我现在觉得我太失败了。”
    “不就是男人嘛。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男神这一个男的，好男人多的是。”莫岚说着，又起了好奇心：“阿璃，你跟我说说，你到底为啥那么喜欢那个男的？”
    江璃想到这茬，就不禁难受，难受之余嘴角还是情不自禁浮现一丝甜笑：
    “苏驰当初，给我送了一年的早餐牛奶呢！”
    起因当然是因为江璃对苏驰的穷追不舍。
    十四岁的江璃仗着自己少不更事，显示出了比现在的她多了几百倍的执着和，厚脸皮。
    她把周末的早餐钱省下来，在苏驰他们球队每半个月一次的集中训练时，给他们全队买汽水儿喝。
    只是她知道苏驰喜欢草莓味，一共会买二十多瓶汽水，全是草莓味，遇到草莓味缺货的时候，只能补其他的味道，芒果，柠檬，苹果，都可以补，但是苏驰一定会拿到草莓味的汽水。
    每次被黄毛推搡着出来接那二十多瓶汽水的苏驰，每一次都会跟江璃说：“下次不用买了。喝不完的。”
    江璃就无比认真地说：“是这一种不好喝吗？我下次换一个。”
    苏驰笑了，摇头说不是，但是看着江璃那玻璃珠一样纯净可爱的眼神，他也说不出不太需要这样听上去冷漠又伤人的话。
    “你哪里来的钱呀？这么多可不少钱。”
    “都是我自己省下来的！我哥强迫我每天早上吃两个包子，但我真的吃不完，我就可以只喝一杯粥啊，这样又省粮食，又省钱，还能给你们买汽水儿，多好！”江璃仰头，把这笔账算得很清楚。
    然后苏驰无奈地笑了笑，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江璃特别特别喜欢苏驰摸她的头。
    比她哥温柔多了。
    “那我给你买牛奶喝吧。喝牛奶长身体。”
    “好！”
    那以后，江璃给苏驰球队买汽水，苏驰给江璃一个人买牛奶。江璃觉得自己赚到了。她是借着团体的名义对一个人好，而苏驰就是目标清晰得对她一个人好，这不是赚到了还能是什么呢？
    差不多半学期，在她坚持给苏驰送一个牌子的草莓汽水送得小卖部阿姨都给了她批发价之后，苏驰开始给她送牛奶了。就是那天苏驰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买的那个牌子的牛奶。
    江璃每半个月给他们队送一次，而苏驰是每天早上都给她送。
    风雨无阻，不分寒暑。
    每天早上她来上课，她的座位上都有一盒纯牛奶。一开始的秋天，牛奶还是常温的。等到了冬天，天冷得很，苏驰送来的牛奶还贴心地保了温。因为她哥会亲自送她，江璃每天早上都是固定的时刻来，伸手一摸，纸盒上还淌着温水水珠儿，暖暖的。
    江璃知道送牛奶这个举动，在苏驰看来只是表达一下对于江璃的感谢和关心，他内心很坦荡，可是江璃不是，作为一个暗恋苏驰的小女生，江璃不能那么坦然地消化苏驰对她的好，她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收集起来放在保鲜室里冷冻，再用她细密的小心思一刀一刀加工成别人欣赏不来的艺术品，放在爱情的神殿里供奉，她每日沐浴焚香加睡前冥想，虔诚如信徒。
    哪怕苏驰高考以后他们分隔异地，哪怕七年以后苏驰早已把他当初这样稀松平常如举手之劳的好意抛之脑后，哪怕苏驰连她这个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江璃还是时常为她初一上学时每一个有苏驰送的早餐牛奶相伴的清晨而嘴角带笑，心头一暖。苏驰是个多么温柔多么好的男人。只不过不喜欢她罢了。不喜欢她江璃也改变不了苏驰很好的事实。
    只是她这个暗恋到变成单恋的角色，确实挺卑微的。
    她觉得最卑微的事情，应该就是她打心底里羡慕，苏驰以后也会把这种好，都奉献在可以做他女朋友的那些女人身上。
    “唉，原来阿璃喜欢这种温柔的男人啊。那你为什么要去约那个看上去有点渣渣的全网第一名啊？”
    “他......”江璃被莫岚问得一时语塞，说实话，她当初看中陈屹南的最大标签，还是网上给的温柔。谁知道真人越看越痞，帅得耀眼又轻浮呢。
    “他就看上去不太靠谱，真人还是蛮温柔的，真的。而且，岚姐，你这有点儿以貌取人啊，人家长得帅你就说人家渣，这不好吧。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江璃说着说着笑了。相对于陈屹南的帅气，他的很多性格都可以被美化，包括温柔这个标签，谁能知道是不是江璃在沉沦情欲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肤浅的错觉呢？
    莫岚也偷笑。
    不过看着江璃这洒脱率性的性格，她更唏嘘的是自己和江璃差不多大时，那一场匆匆交付的第一次。
    不是所有草率的第一次都是不堪的。
    只要那个时候女孩儿做好了准备，下定了决心，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那样的第一次也可以很美好。
    莫岚的第一次比江璃还随便，当时是她主动扑过去的，对象是一个纯净美好的少年，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只是在事后，甚至是在偶然会再次翻动回忆的现在，她只记得，那个少年的左眼角，有一颗很美很美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