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四月初五,豫王带着赈灾的粮食,协同七十多岁高龄的姚恪前往岭南。四月初八,太后心系天下苍生,与张皇后一起前往清风寺为天下百姓祈福。
四月初九,一个清瘦苍白的女子敲了刑部衙门前的登闻鼓,鼓声一响,惊动了整个刑部衙门。
陆谨正在批公文的笔一顿,抬起清冷的眸子,目光看向匆匆进来的桑弧。
他道:“何人喊冤?”
桑弧道:“是一位姑娘。”
姑娘?
陆谨放下笔,正了正官帽,起身出去。
“堂下何人喊冤?状告何人?”
陆谨冷冽的目光从上方看下去,落在跪着的单薄少女身上。
那少女怯怯的抬起头来,咬着牙,从袖里颤颤的拿出一张状纸,她声音沙哑道:“草民白露,状告公主府世子苏继言,他奸污民女,虐杀民女父母,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陆谨微微一惊,他按下内心情绪起伏,面色平静道:“将状纸拿上来。”
陆谨看完状纸之后,白露又将自己悲惨的遭遇哭诉了一遍。
原来她是京郊的佃农之女,种的是安乐公主的田地,因为有一年交不起租子,家中便将她卖给公主府做奴婢,她被府上管事的安排到了别院,苏继言的去了别院后,便拿着别院里的丫鬟玩乐,不听话的就会被弄死,她看着好几个同伴都弄死扔到了枯井里。
她害怕死在那里,于是便逃了出来,被别院的护院发现后,着急之下跌入水中,她善泳,借着水逃到了对岸,这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可谁知这么做更加惹怒了苏继言,苏继言派人将她的父母兄长都给杀了。
白露不敢回家,但父母兄长之仇不能不报,于是她撑着羸弱的身子回到了京城,四处打听才知道刑部正在查苏继言的事情,于是她就跑这里来告状了。
陆谨听完后,冷笑两声,这个苏继言,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
不用他们找他,他自己就会闹出事情来。
“别院在哪里?”
陆谨又问了一句。
白露抹着眼泪道:“在城北的星隅街里面。”
陆谨让人将白露带下去,他带着刑部的官差直奔星隅街。
苏继言还在院子里醉生梦死,和几个丫鬟们饮酒作乐。
连正院的大门被撞开了都不知道。
直到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惊慌道:“公子,不好了,刑部的人来了!”
苏继言吓得酒杯都掉在地上,二话不说,推开后窗就想要逃出去,可他刚跳上窗子,就看到后院站着乌压压的一堆人。
官差们手里拿着长刀,为首的那位身穿绯色官袍,面如冠玉,可不就是陆谨吗。
可苏继言不怕陆谨,他即便没有了郡王身份,也是公主府的世子,何必要怕陆谨。
苏继言冷静下来道:“陆谨,你若是识相的话就放我离去,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府的世子,我母亲深得皇上和太后宠爱,可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陆谨闻言,眼底透出一抹嘲讽之色,他道:“苏继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就算是太子王爷站在这里,本官也是要抓的!”
说罢,他一挥手“拿下!”
众人朝苏继言冲过来。
苏继言原本是天生神力,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对付他,官差被他打倒了一批,不过最终,陆谨命人撒下渔网,将他整个人都给困住了。
桑弧带着官差们在宅子里面四下寻找,果然在枯井里看到四五具尸体,他命人将这些尸体都打捞上来。
死去的都是女人,身前穿的都是丫鬟的衣裳,正好印证了白露说的那些话。
陆谨将苏继言带回刑部,押入大牢,审讯了一番,那苏继言嘴硬,无论如何都不肯招供,可没关系,只要抓到了他,就可以给安乐公主定罪了。
陆谨审讯之后,又赶紧写了一封折子送入皇宫中给崇安帝看。
崇安帝先前还不相信苏继言回来了,现在一看,证据确凿,苏继言还杀了好几个人,崇安帝直骂了句“畜生!”
让陆谨去宣安乐公主入宫。
第82章 揭发
在陆谨抓走苏继言时, 安乐公主那边派去采石场查案的死士也回来了。
死士回来之时,安乐公主并不知苏继言已经被抓了。
死士并未经过仲玉,就直接给安乐公主说了查到的真相。
之所以避开仲玉, 是因为仲玉与这件事情有关。
死士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 采石场的一切都是仲玉指使的, 他买通了采石场的酷吏,故意为难苏继言, 并还企图将他折磨死, 这样一来,苏继言就永远也不能回到京城。
他还年轻,安乐公主身子也保养的非常好,说不定就可以诞下子嗣,取代苏继言的位置。
安乐公主听了之后,气的身体直颤。
仲玉在她身边五年时间, 她待他不薄,在这公主府, 除了她之外, 他就是最大的, 他居然还不知足, 想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 安乐公主越想越气, 眸中蕴着毁灭一般的怒意。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正是仲玉本人, 仲玉拧着眉头沉着脸道:“殿下,不好了,世子被刑部抓走了。”
安乐公主抬起怒沉沉的眸子,神色冰冷面对着他:“哦,被抓走不是正如你所愿么?”
仲玉愣了一下,怎么觉得长公主话里有话,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究,小厮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长公主,不好了,皇上派人来公主府抓人了!”
安乐公主猛颤了一下,瞪大双眼,小厮说的是“抓”,不是“请”或者“宣”。
安乐公主内心如坠冰窖,浑身涌上一股寒意,她的心中隐隐升上一抹不安。
想到这一切都是陆谨干的,她对陆谨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她怎么就没在洛神居直接毒死他。
安乐公主起身时,身体晃了两下,仲玉走过来搀扶她,安乐公主不着痕迹的甩开他的手。
仲玉皱了皱眉,他的目光朝一旁的死士看了一眼,死士只是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安乐公主跟着前来抓人的飞鹰卫来到了宫内。
宫内,气氛沉肃,文武百官站在两侧,大气都不敢出,天子面寒如霜,丹陛之下,站着一个人,身形修长,正是陆谨。
安乐公主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容走过去。
礼毕,崇安帝皱着眉头看着安乐,神色不悦道:“安乐,你可知罪?”
安乐公主抬起头来,面色自若的说道:“皇弟,不知安乐所犯何错?”
这一声“皇弟”,无非就是想要提醒皇上或者其他人,她和皇上是姐弟。
崇安帝见她还不肯承认,脸色又冷了几分,他与安乐的感情的确比旁人要深厚几分,不仅因为他年幼丧母后养在太后膝下,安乐对他照顾有加,更因为当年卫国公为他挡了那一刀后不幸去世,让他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可他一再容忍安乐,并不是允许她和苏家的孩子为所欲为。
连杀了七八个女子,已经轰动京城激起了民愤,这么多眼睛盯着,崇安帝也不敢过分去偏袒她。
崇安帝压着火气道:“安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继言那孩子私自回到京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安乐公主将表情控制的恰到好处,露出一抹意外道:“陛下,继言如今是戴罪之身,怎么会私自回京,违抗圣旨,这事情臣妾可不知情。”
安乐公主一句“不知情”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反正苏继言已经栽了,她家不能再陪一个进去,只好抵死不认,想必皇帝也奈何不了她。
陆谨早就料到她会矢口否认,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陆谨语气平静道:“长公主可以不承认,不过从赶车的车夫,到公主府的马车,还有别院伺候的婢女都可以叫过来和公主对质。”
说着,不等安乐狡辩,陆谨就请旨宣丫鬟白露。
白露被押上来后,就哭着将自己悲惨的遭遇说完,其中清楚的说出了公主府是何日将苏继言送来别院的,送他来的有哪些人,白露说完之后。
安乐公主无从抵赖,她之前那副冷静的样子终于崩掉了,脸色发白,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发颤。
崇安帝看着安乐公主,眼底是深深的失望,他沉声道:“安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安乐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她想着自己跟崇安帝求情,总会让他心软的。
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直掉,对着皇帝猛地磕头道:“陛下,是臣妾一时糊涂,这孩子在采石场被人虐待,偷偷的跑回来的,臣妾着实是心疼,才出此下策将他藏在京城,请皇兄原谅臣妹这次吧。”
崇安帝怎么能原谅她,她私自藏匿苏继言就算了,她还包庇他行凶,苏继言杀了这么多人,安乐不可能不知道。
崇安帝心中怒火高燃,他竖起两道眉毛,声音冷酷:“朕问你,他杀人之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安乐公主知道,若是承认苏继言杀了人,那她家唯一的血脉就此毁掉了,她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安乐咬牙道:“陛下,臣妾知道,臣妾犯了包庇罪,臣妾甘愿受罚,可继言他根本就没有杀人,杀人的人,另有其人,并非继言所为,还请陛下为继言主持公道。”
安乐已经想好了,把这个事情的责任推到仲玉的身上,反正他已经背叛了她,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崇安帝看过陆谨递上来的证据,加上白露的口供,足以证明苏继言回京后连杀了七八个女子。
谁知到了现在长公主却还矢口否认,崇安帝脸如寒霜,他道:“既然你说人不是苏继言杀的,那又是谁杀的?”
安乐道:“是臣妾府上的仲玉杀的。”
白露虽然说那些丫鬟都是死了从苏继言的房间里被抬出去,可她并不能证明人就是苏继言杀的,她也没有亲眼看到苏继言杀人。
所以,长公主才敢这么大胆咬住仲玉。
话音落下之后,安乐听到朝堂内响起的议论声,显然是有很多人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安乐顿了顿,继续说道:“别看仲玉是个文弱书生,可他颇有能力,臣妾府上的府兵都是交给他在管理,他要杀人很简单。”
陆谨听了安乐公主说的这些话后,忍不住勾了勾嘴唇,堂堂一国公主为了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竟然如此攀咬其他人,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他事先就做了一手准备。
陆谨扬眉道:“安乐公主,既然你说这件事是仲玉做的,不如将仲玉找过来当场对质,如何?”
安乐公主知道这个环节是避免不了的,仲玉若是承认了还好,若是敢不承认,她手上还拿捏着他的把柄,她就不信他不会忌惮。
没等多久,仲玉就被叫过来了,男人行了礼之后,陆谨瞥了他一眼,目光平静道:“仲玉,现在长公主说是你杀了花妙楼的两个姑娘,星隅街别院的丫鬟,也是你安排人给杀了的,对吗?”
仲玉原本平静的神色里终于出现一抹裂痕,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像是对某件事情彻底失望了一般。
之前在公主府,桑弧过来劝他说公主一定会将他推出来顶罪,他还不相信,直到事情真的发现在眼前,他才不得不承认,比起安乐公主的权势,富贵和子嗣,他仲玉根本不算什么东西。
仲玉心如死灰,他想到桑弧跟他说的那些话,只要他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陆谨会保住他和自己家人的性命。
反之,如果他依然执迷不悟,不仅自己会被安乐公主害死,而且他的家人也会惨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