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沉落(7)
回到家时,蒋明月见到了那个男人。席云。
她诧异地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虽然两人靠得并不近,但是蒋明月还是能从林醒微粉的脸颊和无措都眼神里看出那么一点点门道来。
“你嫂子不是叫你去逛街么?怎么这么早?”
林醒圾着拖鞋朝她跟前走了两步,明月实在有些尴尬,但对着席云那双毫不在乎的双眼,她的尴尬似乎多余。
于是她干巴巴地扯了个笑容,“有点事儿没逛成……”
蒋明月不知如何是好,余光瞟见沙发上的男人懒懒起身,“回来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好像是她来作客呢?
“嗯……要走了么?”
“没呢,等她收拾收拾。”席云推了推林醒的背,“去拿东西。”
“哦……”
蒋明月微微点头,“那我回房间了。拜拜……”
“你不好奇?”他的眼睛里忽然有笑,狐狸似的,蒋明月看到林醒的脚步停了停,转过头来恼怒地说,“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他皱起眉来,蒋明月不欲掺和,趁着两人眼神厮杀的空档逃回了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爱,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吗,还是一个人,一颗心,那么狭窄的空间,却能装进两个人?
俗世纷扰,她活在极浅的表面。
席云先下了楼,坐在车子里给陈续发微信。
“我跟林醒睡了,今儿在她们家见到了蒋明月。”
“?”
席云挑了挑眉,也不知道他的问号是哪个意思,很快,他又发了个消息来。
“我记得她有一个从小谈到大的男朋友,你别乱来。”
“啧……”席云摸了摸后脑勺,探出脑袋看了看外边,颇有些不屑一顾,“乱来怎么了?”
那端没了声息,席云瞅了瞅自己那句话,又听见嚣张的高跟鞋声,删了对话,替她开了车门。
陈续那会儿正窝在家里看电影,他近来懒得很,放假都搁家里打发时间,谁叫都不出门,两个哥们儿以为他在家藏了女人,被勾住了,手拉手来捉奸,没成想他家的电视机上正放着武林外传,沙发上好大一个屁股印,都快压实了。
还有一条大白狗,原来是陈续养了几年的,调去南京之后送到爸妈家了,这会爷俩又扎堆了,一个德行。
见着两个男人来,大白狗抬起眼皮恩赐了一个高冷的眼神,转而又盯着电视去了。
“成精了嘿!”孟然光着脚过去,用力揉了揉地上萨摩的脑袋。
“哎呦喂,我说哥哥,你这家里,啥也没有啊?怎么就在家窝着不出门了?”高高壮壮的男人兜了一圈,被窝、衣柜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男人衣物,再也没别的了。
陈续拉着啤酒易拉罐懒懒地哼了两声。
“嗳,上回听席云说的,你不是在南京找了个女的么?异地恋了啊?在家视频?”
“哪一个?”陈续眼睛盯着电视。
孟然和江沉眠齐齐震惊,“不止一个呢还?效率够高的呀?人呢?照片也行。”
“没有,分了。”
他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倒叫人越发好奇,孟然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陈续的脸解了锁,两个大男人头对头盯着他的手机。
翻了好半天,真倒翻出来了。
几张影影绰绰的照片,于是毅然地怼到陈续面前,“哎,这位?还是床照?”
陈续眯着眼睛看,记起来是有天早上她还在睡的时候他随便拍的,“操。”
他拿过手机往后翻了翻,好在也没什么大尺度的照片,只不过是她枕在手臂上背着镜头而已。
“谁让你动我东西?”他翻脸不认人,好像刚才默许的那位不是本人。
江沉眠和孟然无语得很,“傻逼?是哪儿让我们看着了么?哎,拍床照,就这么个程度?能撸出来?要不要哥哥们发你片儿?”
陈续把手机扣在胸前,交叉着手,继续看着电视,思绪却有些难集中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他的腿被人踢了踢,是孟然,“我让老江去买菜去了,晚上叫他做饭,借你们家的地儿使使。”
陈续挥了挥手,“我们家只给我老婆做饭。”
“嘁。你傻逼吧。”
等江沉眠买回菜来,两人一狗看完了叁集电视剧,也不算太过无聊。
这期间,孟然问了无数个问题,比如,怎么分了?人长什么样?你追的?该不会是莫倾?还是林岚?你别不好意思说,不要怕我们笑你吃回马枪?
总之,废话很多。
江沉眠在厨房忙活好一会儿,结果外面的孟然啥也没问出来,坐在饭桌上时他很是苦恼了一阵,“老子白做了。”
陈续表示并不是白做,“谢谢你,维护了我们岌岌可危的友情。”
夜里他被两个臭男人挤在中间,好一阵起伏的呼噜声,他听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那俩大兄弟一块儿打的,频率极其一致。陈续坐在床尾想了半天,觉着叁个大男人躺在一起实在太不像样了,于是拿着手机、赤着脚走到客厅去,盘腿坐在沙发上,调出那几张照片来回翻,心情越来越郁闷。
咬了咬牙,他仍是拨去一个电话。
蒋明月的手机是一直开震动的,夜里有人给她打电话,手机放在枕头下,她都能接到。如果没人接,一是她在洗澡,二是她故意不接。陈续盯着时间,凌晨,正好趁她睡得模模糊糊套点儿话来。
他极有耐心地等着。
蒋明月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很熟。脑袋下手机“嗡嗡嗡”地动,她摸了两下,闭着眼睛凭感觉划下接听键来。
“唔?”
陈续在电话那端笑开,狗从不远处晃过来,在微弱的灯下咧着嘴巴,他稍稍把听筒按住,“别说话。”
它瞥了陈续一眼,颤颤悠悠地蹦上沙发,口水直淌到地上。
“说话……”,手机搁在耳朵上,蒋明月下意识问,她困极了。动也不动,迷糊间疑心自己产生了错觉。翻了个身,手机从耳边滑下来,磕在她鼻梁上。
清醒过来,她抓起手机皱着眉头,光亮,好一会儿没适应过来,再看屏幕,便看到一串熟悉的号码。
那端静地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好半晌,她都要挂了,那人却开了口,声音涩涩的,“考得怎么样?”
蒋明月一阵无语。
仍是道,“我不知道,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骗子。”他在那边骂了声。
明月翻身起来,“嗯。快点睡吧,挂了。”
陈续心里颇不是滋味,顺手推了一把堆在脚边的大白狗,“汪!”
它跳起来,嘴仍是咧着,憨憨的。
蒋明月听见一声狗叫,顿了下,“注意点儿,别被咬了,快点回家吧。”
她怀疑他是喝醉了,流落街头,甚至身边可能还有一条虎视眈眈的流浪狗,蒋明月自觉不是太热切的关怀,只是隔着电话线那端的人却会错了意,滔滔不绝地讲开来,“不是流浪狗,我在家,我自己的狗,大学的时候捡的,生了好长一阵子病。之前放我爸妈那儿养,回来了就接来了。它现在还挺胖的。”
“嗯,晚了,休息吧。”她兴致缺缺,陈续听在耳里,很不是滋味,悻悻地问,“他怎么样?”一秒后,又绷着牙根,“对你。”
蒋明月猜测着他要说,有我对你好么这种相当不着边际的话,等了好一阵子,他也没说,心中迟疑纠结,不一会儿,慢慢吞吞地道,“我们挺好的。”
“哦……”他抿了抿唇。
两人静默了许久,他没有挂断,恍然间听见一声轻柔幽长的叹息,随即耳边传来机械的系统声,陈续等着页面自动跳回,胸中垒起了莫名的情绪,心跳仍是正常,可是身上却有某处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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