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山谷之中的百合
今儿早上我下车时,在公车站台旁边看见一位头上包裹着红头巾的中年妇女,用一个比红头巾的颜色还鲜艳很多的塑料大水桶装着百合花叫卖。虽然已是深秋,但这样的室外温度百合花还能承受得住,这种看似是从云南空运过来的花朵,大概一年四季都有卖的。我觉得百合花的样子非常甜美可人,香味又非常的浓郁馨香,此时,在阳光下被一层透明的塑料纸紧紧包裹住的花头半开,露出花蕊那一抹淡淡的鹅黄色。
与众不同的白色百合花,寓意着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也是婚礼上不二的选择。它的意思好像是对众位来宾说:看啊!他的恋人像山谷之中的百合花一样纯洁!
是阿,有谁不希望自已的恋人,如百合花一般纯洁呢?滚滚俗世洪流之中,我深深迷恋着百合花。
每一次看见百合花,都会买上一大束,也不管是在上班还是下班的途中。
这会儿,我出神地望着早上插进玻璃花瓶里边,摆在桌子一角上的百合花。花香洋溢在整个店内。我真的不想去打开刚刚泡上的那一碗方便面,害怕那味道,顷刻间会把百合花的香味儿搅和得乱码其糟。
这会儿,店里很安静,偶尔听见我敲打键盘以及兰老板弄帐来回翻动着本子的声音,小仓库里香菇姐跟老秦师傅来回搬动着东西说着话,晏姐跟老丫学着写字,在本子上一横、一竖的描摹着。
不晓得何时,余年年跟梅老板出现在门口的走廊上,放大嗓门子的一边跟谁说着什么,一边还骂着什么。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对方像是拖地的大叔。
大概意思像是说给店里边的人听,什么钱有的是,缺少的是数钱的功夫,什么谁瞧上你那点儿破东西,什么玩意儿了的一大堆乱码其糟的、没有用的垃圾话从肚子里一股脑的往外抖落着……
换做是其它人,或许,就会搭理都不搭理她们,全当没听见,至少你们不是没进门里来骂吗?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兰老板,发现她的脸色,这一会儿,可是不好看 !
我想,大概她自己有时都控制不住那一腔涌动的热血,那是凝聚了五位血气方刚的战士的热血,在加上天生的猴急的秉性,不搅和个天翻地覆都难,就更甭提站在她的门口骂她?
就凭门外的她们俩个,怎么会是以一盯六的兰老板的对手? 如果,能战胜她的话,今天,她就不会坐在店里边,而你余年年站在外边儿跳脚骂,整没用的了!
哎!我以前也说过,谁要是想跟她斗嘴,那真是自讨苦吃。
突然间,咕咚一口喝光瓶子里的绿茶的她,一个健步跨到门外边,不但嘴里的话如连珠驽一般,决不虚发,而且,还一路飙着高音,那声音仿佛能把走廊里边的玻璃窗瞬间划破!
我想,如果这是在两军阵前,我一定就是给主帅斟满一杯烈酒,然后,为主帅垒砌战鼓的那位无名小卒。
巧舌如簧,薄唇似刀,不过是如此。一想到当年诸葛亮两军阵前骂死王朗的惊天动地的场面,虽然,没动一刀一枪,却好比千军万马来相见。诸葛亮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品,在我看来。广袤宇宙,浩瀚星海,几千年以来,有无数颗闪亮的星星,但最耀眼的那一颗,唯亮是也!
这会儿,灰头土脸败下阵去的余年年等俩人,且战且退。那衣服、裤子上的一身褶子似乎全都爬上了她们的脸上纠结在一起,就像刚从海里面捉出来的八爪鱼一样扭做一团,着实让人难受。
我暗自思忖,就算多少年以后回想起今天的场景,都会记忆犹新。
只是不知道那时的她,会不会跟今天一样,这会儿,低沉着脸,头不抬,眼不睁的向上前献媚的晏姐说上一句:“我没有向你说的那样,亲爱的!你瞧,我对她们有多好,我没有跑到她们家门口,骂死她们!呸!”
只因为晏姐的话说得太耿直,或许,不是晏姐的错,是耿直犯下的错。“你真太狠了,老大,我看你能把她们活活的就地骂死!”晏姐说道。
我奇怪于今天晏姐怎么没有一边嘴里嚼着东西,一边如看电影一般的站在门口看热闹。回想起来,她刚刚连热闹都没有出去看,在离走廊最近的地方拿着水杯在饮水机上接水喝,接了喝,喝了接的没完没了。哦,很有可能,觉得是自己的前老板跟现老板的战场上吃东西觉得尴尬,那不就着点东西顺不下去啊,有了,用喝水去解决这个问题。我胡思乱想着。
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的向前流淌着,窗口的阳光弹指间移过去了大半,午饭的时间已然过去了。
这时,兰老板起身摘下衣架上的帽子戴上,手里拿着外套跟提包没说一句话的走了出去。望着她出去的身影,鹅黄色的帽子的确要比绿色的帽子顺眼得多。
她生气的时候跟自己人就是这般模样,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出去。可能她是怕说过一句话之后,后边又会跟出一大堆话,她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就一如我看到她佝偻在车的驾驶室里,一边啃着左手的大拇指,一边独自吸着烟。
简单的吃过午饭后,香菇姐趴在小仓库的门口向我这边张望着,她一准是刚刚吃得太多了,这会儿没法睡觉,要不然早躺在小仓库的角落里打盹,秦师傅蹲在门槛上放风了。
她注意到我看着了她,才不好意思的笑着走过来,小声音的在我耳朵边上嘀咕着:“老晏有口无心吧,这会儿,搭拉脑袋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个上午也没见说一句话的老丫也凑了过来,就连坐在门槛上的秦师傅耳朵也支楞起来。只有忧心忡忡的晏姐趴在桌子上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儿了。
“话怎么说都行,没有人会多想什么的,我们大家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彼此都相互包容跟理解,晏姐不必往心里去。你说呢? ”我说。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老丫说。
“不对,你们瞅着吧,我看老板可没这么想。”香菇姐一边用嘴啃着手指甲上起的刀枪刺,一边扭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晏姐说。
忽然,公司以前的一位客户走了进来,看来是神色不太对,我知道这是中总在位之时遗留下来的一位非常难缠的女客户。同样是难缠的女客户,各个老板处理起来的结果却完全不一样,不觉,让我想起了夏天。
夏天这个人要是在顺气的情况下,什么样无理取闹的女客户,我看他都能处理得很好。那是发生在多年前冬天的一件小事,也是同样的原因,因为下大雪担误了工期,还有冬天一些施工的原因看着不是那么的平整之类的根本就不影响美观跟使用的芝麻绿豆的小事,偏偏就遇着这样心细得不能在细了的女客户,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跟没说一样,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夏天头顶着一头雪花进来。
聪明的他一搭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在我跟客户逐一解释的时候,他在旁边找个空隙拉上一句家常,从大雪拉到曾经的部队,年龄相仿的俩个人竟然在一个地方当过兵。就着他们俩的老战友情分,我可算能松口气了,旁边休息。下班的时候,难缠的女客户不旦不纠缠了,还因为大雪漫天,实在是不好打车的情况下把我跟夏天各自送回了家。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是:"上一秒是敌人,下一秒是战友。"
等到中总这块儿可就不一样了,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能被他搞成西瓜那么大,整日里推三阻四的耍着无赖,客户就更不客气了,这不是又站在眼前了。
“叫晏姐,招待客户。”我低声跟老丫说。
晏姐说话“稳、准、狠”,没准就能事半功倍,而且,看在中总还没有还上自己的钱的份上,我猜,晏姐也会非常的卖力的。
那位女客户有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像是就要喷发的火山一般的眼睛,此时,正冒着一股股的白烟儿,准备随时随地的喷发。
老丫跟晏姐说过之后,晏姐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弹一下。我心里寻思,晏姐不会是被客户的阵势给吓着了吧?或者,是我位卑言轻?
这会儿,我从桌子后边转到客户的跟前,非常客气地打过招呼,老丫端过来水之后,还贡献出来一盘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水果。看着跟客户截然相反的老丫的表情,让我想起兰老板的话:"她最缺的,是一位优秀的老板!"言外之意,不是优秀的老板,都配不上她这样的员工。
“啊?我给你们老板打电话了,每次他都问我,你贵姓?我说我姓寇,你猜他说什么?啊,呸!他说你是姓日寇的寇吗?”此时,客户怒吼着。
“ 我说我姓寇准的寇,寇准的寇,寇准的寇!啊,呸!可气死我了!”
“消消气,消消气!”老丫说。
“我今天来就是特意让你们在告诉你们老板一遍,我姓寇准的寇!寇准的寇!”这一会儿,这位姓寇的中年女客户恼怒的冲着我们劈头盖脸地怒吼着。
我递给她一瓶绿茶跟一杯温水,让她自己选择喝哪一个。心里边寻思着:"老中头儿啊老中头儿,你说话能不能捡好听点的说啊?字虽然是同一个字,但组词不能把人家组得火冒三丈哪?"
什么叫一句话把人说笑,一句话把人说跳。哎!老中头儿能一句话把人家说得暴跳如雷!
“哎!大姐,你是不知道啊?”我说,“我们老板他是农村人,从小没上过学,光知道放牛。您是有文化的人,别跟放牛娃一般地见识。老板今天办事情去了,请您放心,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您来过了,而且,您姓寇准的寇,也是豆蔻年华的蔻去掉草字头,罚他在本子上默写一千遍。”
“哼!你们少一块儿忽悠我!”她撅起嘴说,“压根你们老板就不是没上过学的事儿,你当我听不出来呢?我呸他老祖母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