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4)

    说话的同时莫笙心里也在想，哦豁，今天怎么这么奇幻。
    但她现在不知道，还有更奇幻的事情等着她。
    “莫笙你觉得呢？”彼得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莫笙，他也没想到他能再次看见她，对他来说这更为惊讶。
    他只是日常巡逻，突然间就来到了这里。本来还他十分警惕，以为是不是中了哪个坏人的计。
    直到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那个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身影。
    当看到莫笙的背影时彼得的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他不会认错莫笙，绝对不会，但潜意识却一直向他提出问题。
    万一不是呢？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认错了呢？
    他小心翼翼地去确认，他不敢有太大希望，他怕失败，他怕失败后的更加沉重的痛苦。
    好在老天还是眷顾他的，他没认错，那就是莫笙，她的一举一动和之前一模一样，哪怕她忘记了他她也是他认识的那个莫笙。
    不过这没关系，彼得想，能找到人他就很开心了，怎么还敢奢求她记得他呢？
    反正记忆是可以恢复的，即使不恢复也没关系，只要人在就好，只要还能看见就好。
    莫笙不记得她那时都想了些什么，或许是大脑一片空白，或许是想的东西太多，她只记得稍微缓过神的时候她拉着彼得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她本能地不想人别人发现这些。
    大脑的混沌让她的行动暂时被本能驱使。
    彼得也明白莫笙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到了这里他才摘下头套。
    其实正常没有人他也不会摘，除非回到家，但这里不一样，这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是属于莫笙的梦境。
    不知为何，这样的信息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彼得想可能莫笙的潜意识还是想醒来，想脱离‘梦境’，所以告诉他信息，好帮助她的主意识。
    这里是基于现实构建的一个虚拟世界，跟现实不属于同一等级，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投射到现实中，只要梦境的主人愿意。而现实世界的一些东西也会反应到虚拟世界。
    完整地看见彼得的脸，莫笙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她拄着旁边的墙深呼吸了几口才能说出完整的话：“你……你让我缓缓，让我平复一下心情。”
    她简直要失去了语言能力！这太奇怪了！这太……他怎么会认识她呢？他们该认识吗？不对，重点是他怎么到的这里啊？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人！
    是的，莫笙没有疑虑过，自从看清彼得的脸她就认为他是彼得，从没有怀疑到另一个人身上。她之前的那句‘你到底是谁？’也只是因为想出的结果太令人震惊下意识问的而已。
    他穿着那制服根本让她想不到别人好不好？怪不得那制服看着那么真呢，这本来就是蜘蛛侠的制服！造价几百万美元的制服！
    “所以你真的是蜘蛛侠？真的是彼得帕克？”莫笙再次确认道，哪怕她已经很确定了。
    她感觉这发生的事情就是在挑战她的世界观。
    哦，拜托，她竟然能看到真的蜘蛛侠，蜘蛛侠竟然从影视作品中走了出来，完了他还一副认识她的样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魔幻现实文学吗？
    “是的。”彼得点点头。
    他没有冒然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需要时间接受，而且最重要的是女孩自己想起，她想起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解决办法。
    莫笙差点儿翻了个白眼，她转头看了看人群密集处，再回过来看了看彼得，无奈地叹气一声：“唉，这跟做梦一样，太魔幻了……”
    其实就是在做梦，彼得在心里说道。
    “既然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就说明我们认识，我可以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这么熟悉？”莫笙决定将心中的疑问一个个问出，她不想再这样懵下去了。
    “因为我们一起惩奸除恶过，而且——”说到这儿彼得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道，“而且你是我的女朋友。”
    “等等等等！”莫笙不得不再次叫停，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彼得，确认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是我的女朋友，莫笙。”彼得这回的语气更加坚定。
    “虽然我曾经这么幻想过但是当它真的……”莫笙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不禁捂住脸，这才能让她抽搐的表情不被彼得看见。
    她就说彼得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对此根本就没有印象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忘记？如果她真的和蜘蛛侠一起行动过还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那一定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否则他们不会走到一起。
    可是幻想归幻想，成真了之后它就不一定美好了。
    莫笙偷偷地看了彼得一眼，彼得正打量周围，他此时的表情都是如释重负——哦，活见鬼了，这如释重负就很有问题，按照他的说法他不应该是这个表情，这就像是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能再看见她似的。
    “莫笙。”彼得突然叫道，“你忘记了我们相处的事情，所以你不记得我，不记得你所做过的事。”
    “……但你确定你没找错人？我是说你要找的是别的平行宇宙的我？”莫笙弱弱地反问，她知道她的反问十分苍白无力。
    一开始她并不相信她遗忘了东西，因为一件对你影响深刻的事情你遗忘了的话，你日常行为中都会留下它的痕迹，至少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和前几年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她转念一想到最近总是出现的那差了点儿什么的感觉、条件反射叫出的名字、还有那淡淡的维和感，结合起来彼得说的似乎还是最好的解释？否则就是她的精神出问题了。
    不过莫笙还是觉得这太扯了，她幻想过但从未觉得自己真的会经历这些事情，那在她心中的性质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梦可以荒诞离奇，而现实不会。
    那离她太远，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们，超英们都那么好，她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一起共事呢？
    嘿，她不够坚韧不够善良，彼得口中的那个人怎么会是她呢？
    “不，我确定。”彼得认真地点头，“因为你是多元宇宙中独一无二的。”
    奇异博士告知她，莫笙只存在于一个宇宙。
    宇宙中是有这么些人的，在万千多元宇宙中只有一个有她。
    或许还有两三个宇宙也有她，但在宇宙总量的影响下和一个没有任何差别。
    况且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属于他的女孩呢？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额……”莫笙卡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算了，她想，不要纠结是否突兀了，直接把想问的都问出来吧，要不然也再没机会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和你分开？”她的直觉告诉她准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看着彼得突然为难起来的表情莫笙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你……因为为了拯救世界。”彼得犹豫着回答。
    其实他没说谎，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拯救世界，他只不过把时间线忘后挪了挪，毕竟女孩没有问明确时间点，不是吗？
    “……好吧，这的确是个不容反驳的理由。”莫笙无奈地说道。
    这么说来他们的关系好还挺合理，她怎么着都拯救了世界，关系不好才是奇怪的。
    “莫笙，请你试着想一想，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彼得再次说道，即使莫笙相信了他醒来的唯一办法也是记起。
    莫笙闭上眼睛，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绪，但依然什么都没回想起。
    她睁开眼睛，充满歉意地看着彼得：“抱歉，我没有记起来。”
    她听出来了彼得话语里的小心翼翼，她不想让他难过，但她真的想不起来。
    “没事。”彼得轻声说，“我也知道不会轻易想起……”
    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虽说人们对于痛苦的回忆更深，但当有机会遗忘痛苦的回忆时还有谁愿意记起呢？那是本能与理智的抗争。
    两人相顾无言地看了好长时间，各自在想各自的事情。莫笙在努力消化这有些超出她认知的信息，而彼得则在思考要以怎样的方式让莫笙回忆起。
    但他突然慌了起来，因为有个想法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这里，你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直到她记起，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时间不多的机会，如果不成功，你将无法再次见到她。］
    彼得相信了这道声音，因为就是这道声音指引他来到了这里。所以他便努力思索着究竟什么才能有足够的分量让人记起往事。
    这样的场景和之前的一次场景有些相像的地方，那次他也需要唤醒莫笙，既然那次成功了这次是不是也能成功？
    这样想着的彼得便再次开口说道：“莫笙。”
    “嗯？”莫笙看向彼得，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跟你说过，说过很多遍莫笙，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无论相隔多少世界，无论是否有高维意识注视，我也会陪着你。”
    “哪怕这是孤身一人逆着所有无知无觉的人跋涉，逆流而上，我也会从无光之地、会从仿佛漫无边际的宇宙间隙里，陪着你。”
    彼得期待地看着莫笙，期望能看到些变化，但是他终究要失望了，因为莫笙的表情只是单纯因这段话而产生的表情，而不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莫笙察觉到了男孩的失望，她的内心顿时也产生一种失落感，她并不喜欢看到男孩这样没了希望的表情。
    少年应该充满希望的，她想，应该骄傲肆意，不被现实击垮，认为自己能做到任何事情。
    “抱歉。”但她只能这样说道，“我回想不起来，但是我会尽力回想的。”
    看着彼得的表情，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经历，足够深刻，足够让人念念不忘，足够让人执着到现在跨越宇宙屏障。
    彼得注视着莫笙，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说道歉，这是我们的问题，应该说道歉的是我们……”
    是我们让你这个样子，是我们没有做好应对。
    没想起来也挺好的，是吧？回想起来之后伴随的不只有愉快，还有痛苦。
    人们对于痛苦总是记忆更深，既然好不容易遗忘了痛苦，就不要再回想起了。
    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嘴适合莫笙的，彼得想，她已经有了光明的未来，她必定会过上一个幸福的生活，他就不要将她拽回去了，拽回去即使也会收获幸福，但必将先经历痛苦。
    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也没关系，知道她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够了。
    莫笙因彼得的话有所触动，她试图回想，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契机。
    而后忽地她发现，彼得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好像即将消失。
    “看来我要离开了啊。”彼得也发现了自身的情况，所以说道，“就这样吧，莫笙，我也不再说希望你能记起来了。”
    那是他希望的，有谁能知道莫笙是怎么想的呢？谁知道她打响指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或许女孩就是不希望想起来呢？
    “我爱你。”
    哪怕是经此一别永不相见，他也不会觉得遗憾，因为他见到了莫笙，确认了她活得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祝你幸福。”
    彼得的话音落下虚化的速度就开始加快，等到虚化到手臂，他已经等着回去的时候突然感受到手臂被抓住。
    他顺着抓着他的温热感觉看去，是莫笙，是他爱的女孩面带晶莹泪花地看着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你别走。”她说道，“我不希望你走。”
    然后在她眼睛里打转的泪水缓缓流下：“我都记起来了，彼得，真的。”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在看到彼得身影虚化的那一瞬间莫笙的心就跳乱了一拍，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慌感，那种恐慌感简直要将她吞噬。
    她意识到，如果这次她不记起来过去的事情，那么她将永远记不起来，也永远见不到彼得，她将会遗忘今天发生的一切，只当生活正常，照旧地过下去。
    她不想这样，她最害怕遗忘，她想回忆起，她必须回忆起。
    不管选择遗忘的她心情是怎样的，现在的她就是想回忆起，或许记忆给那时的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也会给现在的她带来极大的痛苦，但是她不怕，她不怕记忆的痛苦。
    记忆是构成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记忆是好是坏它都是记忆，它都不应该被遗忘。
    然后，在彼得说‘我爱你，我祝你幸福’的时候，莫笙觉得她好像也说过这句话，她好像怀着同样的心情说过这句话。
    在哪里呢？为什么呢？
    她忍不住想到。
    情感逐渐同化，一个契机，记忆的闸门被打开，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带来了瑰丽的往昔。
    啊，知道了，在终局，她对世界失望了，她想要离开世界，所以她选择了遗忘，出于对彼得的愧疚之心，她又说了那样的话。
    而这时，莫笙也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了自己所爱之人，永远不可能幸福。
    因为失去所带来的伤痕永远不会愈合，无论遗忘与否，甚至有些时候遗忘了伤痕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体会着回忆，莫笙不禁想要流泪。
    那时一段值得铭记的回忆，她在里面收获了很多，亲情友情爱情，每一段都无法割舍，每一段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她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割舍，那的确很痛苦，被千夫所指，被诅咒被咒骂。
    她想，如果再经历一次那样地事情，她还是会那样选择，她后悔的只是遗忘了爱，她后悔的只是没有更加相信世界。
    爱，她对彼得的爱，彼得对她的爱，其他人对她的爱。
    爱最不应该被遗忘，爱是永止不息。
    正因如此，爱不受记忆的干扰，它不会因记忆的消失而丝毫不存，它继续存在你的一举一动中，潜移默化地影响你。
    于是，莫笙便拉住彼得的手，留住了他。
    “我爱你，我很爱你。”她说着，抱住了彼得，亲吻他，带是热烈而浓重的情感。
    彼得先是一愣，等到温热的嘴唇挨上自己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回吻过去。
    良久才分开。
    “莫笙……”彼得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不会是我的梦吧。”
    “不。”莫笙用食指点住了嘴唇，笑着说道，“这不是你的梦，这是我的梦。”
    “我是这梦中唯一的真实。”
    “而梦终究是要结束的。”
    “你看。”她指向周围，“梦境破碎了。”
    女孩手指过的地方，喧闹停止，人们停下动作，而后从上到下开始破碎成光影，模糊原本的轮廓，全都化为散发着温暖白光的碎片，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再然后，东西也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茫茫一片白。
    还有她和彼得。
    彼得凝视着莫笙，他没对周围环境的改变而有什么表示，那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此刻唯一注意的就是女孩。
    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想到。
    莫笙看向彼得，泪水流逝后剩下的就只有爱意。
    “我们终是再次相遇了。”她露出笑容，“这算是个童话般的结局吧？王子吻醒了他的公主？”
    “是的。”彼得点头，他很清楚莫笙在指代什么，“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吧，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顿了顿他又说道，还弯腰行了个礼，带着久违的舒心的笑容，“我的公主，我有那个荣幸邀请你前往我的城堡吗？”
    “当然，我的王子。”莫笙握住彼得伸出的手，“我很高兴前往你的城堡。”
    “我很高兴回去。”
    “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