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谢屹扬眉，诧异她突来的觉悟。他确实一直觉得乔微演戏不会有什么成就，她中规中矩地当角色型演员，合格完成剧本人物，无功无过就好。演员一行业越往上走越拼天赋，大部分时候，能完成角色任务，已经不错了。
    乔微看谢屹沉默着不说话。
    她再往前，凑到他鼻尖前。呼吸贴着他，乔微说了几个字：“我喜欢你。”
    她念的音调奇怪。
    “我”念成“偶”，三声；喜，念成“西”，一声；欢成“换”，四声；你念“里”，三声。
    谢屹这段时间天天在学南京方言，乔微音调一出，谢屹立刻听出了她是用南京话念的。她跟他听了半天录音，并非一无所获。乔姑娘眨着眼看谢老师皱着眉沉思，她紧张而害羞地盯着他，又怀疑自己学得对不对。
    他越不开口，她越忐忑。
    窗外走过一片城市，城市边缘流光溢彩的光落在两人面上。光线过亮，乔微不适地向后靠，拿手遮在眼皮上挡光。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唇上骤然一热，向后退的腰被搂住，她被拥向前方滚烫的男性怀抱。
    唇齿咬吮，热情万分。
    他颈上飞快跳动的大动脉，让乔微感觉到他的激动之情。
    窗外那片光很快过去了，外头走廊里的光也十分暗。上铺中年人的呼噜声没有停，下铺的青年男女藏在黑暗中，声音若有若无。燥热在狭小的空间中晃动，咔擦咔擦声如催命般，骨血里疯狂叫嚣的另一重交响乐活跃起来，扬向高调。
    乔微：“嗯……”
    细如猫吟，娇似莺啼。她唇被捂上，男人的呼吸勾上心尖。
    一团明暗交替，乔微抬眼，透着走廊的光，她眼睛贴着青年眼角那颗泪痣。那颗泪痣像露水一样，滴到她心里。那泪痣又升到高出，越升越高。那墨黑的，浓郁的，像蒙蒙月亮一样挂在天上，晃啊晃——
    谢老师，他疯了。
    第61章
    这注定是一趟假车。
    乔微爸爸睡在上铺，就算他耳朵不好使，但那么大的动静，再刺激，谢屹也没有那种勇气。他牢记自己是来刷好感度的，而不是来刺激乔爸爸的。抱住女朋友亲得难舍难分，本来就遐想的念头勾得他难受。谢屹挺心酸，他和乔微不是忙就是有旁人在；以至于半个多月没做过了。
    谢屹手撑着头，面孔红得不正常。他憔悴地包紧衣服靠桌而坐，乔微埋于他怀中。离男朋友这么近，乔微听着男朋友胸腔中快速跳跃的心脏声。她很同情他，想了下，她把两人之前因折腾太厉害而扯掉的耳机重新插回谢屹耳中：“谢老师。”
    谢屹看她，窗外的阴影如刷，掠在他眼睫下。
    “谢老师，好好学习。学习使你快活。”
    乔小姐冲他灿烂一笑，喜滋滋地自己也戴上耳机来陪伴他了：“我跟你一起学习。”
    谢屹撑着下巴，看她头靠在他肩上，走廊的光让她面容一派朦胧。朦胧也是美，谢屹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心塞。他坐半天，内心的激动完全没有缓解，反而因为她就在咫尺之内，体内血液逆流更快。热意滚烫，直烧到了脸上，烧得他大脑昏昏。
    咔擦咔擦。
    火车不停歇，在这样的夜里，怀搂着美丽的姑娘，内里心猿意马。谢屹的面孔藏在阴暗中，他不觉动了一个念头：好想娶小乔。
    好想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姑娘。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如野草生根般，怎么也消不下去。谢屹想到自己做过的许多功课，想到自己定的学区房，想到儿子或女儿以后的发展路线。他现在把思维收回来一些，想小乔愿意什么时候结婚，想小乔喜欢什么样的求婚，想去哪里度蜜月。
    乔姑娘23岁。
    谢老师在心里长叹口气，唏嘘难过：怎么这么小。结婚对她来说太早了。
    他和乔姑娘怎么就差五岁呢？
    乔姑娘为什么不能再大两岁呢？
    谢老师不太开心：这是一个23岁、家里还欠着一笔债的小姑娘。
    谢老师真有冲动一口气帮他们还了债，这样小乔就不会有顾忌，就能开心嫁给他了。但他一个男朋友，说要还债的话，小乔姑娘的自尊心是不是会接受不了？毕竟小姑娘从他们交往一开始就跟他谈这事，明显是要他想清楚，不想连累他。
    乔微歪在男朋友肩上听录音，她没听到多少，只听到谢屹刚才狂烈的心跳声这会儿平缓了下去。她抬头想恭喜他一下，看他皱着眉、低头研究着她。乔微愣一下，见谢屹面容冷峻而肃穆，问她：“你家还欠多少钱？”
    乔微懵懵地说了一个数字。
    谢屹沉吟后，再问：“你接受我包养你吗？”
    乔微：“……？！”
    有生之年，她从娱乐圈金主爸爸们那里无数次听过这句话，但有一天，她居然从自己男朋友这里听到了这句话。乔微张口结舌，合不拢嘴。她“你你你”了半天，震惊于谢老师如此开放。
    ……这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啊？
    谢屹：“想替你家尽快还债。不能包养的话，你觉得你写个欠条给我怎么样？”
    乔微：“为什么要写欠条？我觉得就算我写了，你也不会让我还钱。那写不写有什么区别？”
    谢屹微微一笑。他说：“那还是包养吧。”
    乔姑娘红了脖颈，捧起了巴掌脸。她在他怀里仰下巴看他，特别新奇地问：“怎么包养啊？我需要付出什么？”她憋了半天，含羞疑惑地问：“肉偿吧？肯定还是肉偿吧？”
    那和现在区别在哪里？
    她不懂这个点啊。
    谢屹被她问住了，他怔怔地想答案，突然听到上铺乔爸爸一声干咳后，呼噜声停了。谢屹反应非常快，电光火石间，他立刻抱起自己扔在桌上的平板，另一手抓住乔微的手，非常诚挚地带她一同驰骋在知识的海洋中：“是香肠。香肠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
    他手心出汗，随手抓着乔微的手在平板上比划了两下。
    乔微：“……肠字怎么写？我还真忘了谢老师。”
    谢屹被乔微打败，觑她笑嘻嘻的小脸一眼，不得不真的写了两个字给她看。
    乔爸爸下了床去洗手间，看到女儿和便宜女婿正在讨论学习。虽然姿势亲密了点，还戴着同一个耳机，但谢屹“为人师者”的架势太重，乔爸爸被他给唬住了。看谢屹拉着女儿共同学习进步，乔爸爸满意点下头，拉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未完全亮，三人就提着大包小包下了火车。他们一番折腾，再等了一辆的士，颠簸一路，才到了乔微父女说的小镇上。清晨北方小镇笼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好几家早点店已经开门，“包子”“油条”“豆浆”的呼声和香气传遍一条街。自行车、电动车，上班的工人，上学的孩子……稀稀拉拉。做生意的人站门口看到乔爸爸，热情打招呼——
    “老乔你看女儿回来啊？”
    “哟小乔也回来了？”
    “嘿……谢屹！我天，老乔你女婿真是谢屹啊？”
    乔爸爸熟门熟路地跟街坊邻居打招呼，他们这个镇小，每家有点事，全镇人都能从八卦里听说。何况乔爸爸还很帅，单身带女儿，他女儿还是大明星，他家在全镇都一直是热点新闻。
    现在再加上一个谢屹。
    谢屹的国民度真的很高。
    好多年轻人说他们看着谢屹电视长大，说谢屹是“童年男神”。老一辈的叔叔阿姨们，也是看着谢屹大火过来的。他当年情况和现在不一样，当年娱乐方式不像现在这么多，当时电视在许多地方是最热门的娱乐方式。全民爱看电视剧的时候，谢屹的热度，席卷全国老少——
    “哎哟我记得你演的那个小痞子，演的好咧！哭死俺了，后来咋不演了啊？”
    “我儿子跟我讲哟，咱小乔对象就是谢屹，对不对咧？”
    大概当初不认识谢屹是谁的，只有乔氏父女了。他们久居国外，回国后又是求学又是养家赚钱的，哪里有功夫追星？乔爸爸一路板着脸，现在看街坊邻居都认识谢屹，他心里非常诧异。他连连回头看了勤快地帮他提着行李箱的小青年：真是看不出。
    他还以为女儿这个男朋友就是个一般的过气明星。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补一补谢屹到底拍过啥片子。
    乔爸爸开了门，街坊邻居都来做客。乔爸爸中年帅大叔，乔姑娘盘靓条顺大明星；小镇人没看出过不过气，在他们眼里，谢屹名气比小乔还要大。还有人跟乔爸爸激动地说：“小乔出息，钓上金龟婿了！谢屹好火的！”
    乔爸爸：……火个屁。
    谢屹都没戏拍天天坐家抠脚，没事就来缠他女儿。他女儿才是真正当红的大明星！
    不过不关心娱乐圈的路人们对乔微的认知真不多，乔微是流量小花，却也不是顶级流量。她总共拍过三部剧，还有一部没有上，前两部剧名声也没那么响。至少现在来她家做客的叔叔阿姨们，只把她当晚辈看，夸她比小时候漂亮了。
    然后邻居们又满怀兴奋地盯着忙活的谢屹：“第一次看到大明星这么勤快哩。”
    “哎哟以前跟我闺女看电视时就光看谢屹。觉得他俊，拍的戏还好看。那时候我闺女还在读高中，每天晚上哭着喊着看电视。一转眼我闺女娃都有了……”
    “我闺女也是。她当时考a市就是说要去追星的，说要给我小谢的签名。然后我闺女有一天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小谢退圈了，她哭了三天！”
    谢屹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小谢”，他一无所知，还在外面跟司机交涉，问这边的交通情况。谢老师处事一丝不苟，他跟司机要了电话，司机跟他闲聊，他就聊下去了。而院子里被围着的乔爸爸满脸迷茫：谢屹这么火的么？他在a市完全没看出来啊？新闻八卦也只有他女儿没有谢屹什么事啊？
    谢屹不就是一个过气咖么？
    而乔微嘴甜，她和街坊邻居们不怎么认识，但乔爸爸介绍什么，她就跟着喊。“叔叔阿姨”喊一通，每个叔叔阿姨都咧开了嘴，稀奇地围观她。谢屹辛苦地把几大箱行李箱搬进乔家大门。他进进出出，光听到乔微的“爸爸”“爸爸”。
    乔微帮乔爸爸招呼客人，她“爸爸”喊个不停，谢屹晕晕然，整个脑子里都是“爸爸”。以至于他问行李箱往哪里放时，脱口而出一个：“爸爸。”
    乔爸爸：“……？”
    大家说：“老乔你还不答应啊？你女婿喊你哩。有这么好的女婿，你有后福呀。”
    在众人的围观下，谢屹尴尬改口。但谢屹再一次进来，就听乔爸爸中气十足地招呼邻居们今天中午来家里吃饭。乔爸爸十分高兴，让女儿去买饮料。谢屹把箱子放下，听乔爸爸吹嘘：“我这个女婿啊，可了不起了。特别会做饭！我和小乔在a市，都是他做饭给我们吃的。大明星还会做饭，我特别满意！”
    谢屹：“……”
    乔爸爸被街坊邻居们洗脑了，大家都说谢屹特别厉害，乔爸爸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好像这么厉害的谢屹跑来给他当女婿，他就多么厉害一样。乔爸爸对谢屹的认知一知半解，但他好歹也见过谢屹好多次，吹一吹牛逼还是吹得出来的：“小谢哪有那么厉害啊哈哈哈。哎哟你说得对啊！我也觉得他演戏有问题，我还教训他呢！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现在小孩子不好好拍戏，就该教训才对！”
    谢屹打赌乔爸爸肯定不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乔微从门后冒脑袋出来，非常可爱地问：“我去买饮料，爸爸你们要喝什么？”
    乔爸爸说：“买可乐！大家都能喝！”
    乔微没忘记自己男朋友：“谢老师要喝酒么？我爸爸有收藏哦。”
    乔微顺手就把她爸爸卖了，乔爸爸阻拦不及，却听谢屹说：“……不，白开水就好。”
    众人：“……”
    大家一起被他的“白开水”震住，一个大明星，居然不喝电视上点的那种贵的什么什么酒，要喝白开水？乔爸爸赶紧自我拯救：“哪里有什么收藏酒啊哈哈哈，小乔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是我们小谢懂事，要养生嘛。现在大城市的人都在养生，我们小谢不喝酒不抽烟，生活习惯可好了。咱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要被时代的脚步抛下！”
    街坊邻居们心里想：瞧你小气的。女儿都当大明星了，还舍不得拿酒喝。还养生咧？老乔你自己喝可乐，让你女婿喝白开水，啧啧。
    闹到最后，乔爸爸收藏的酒还是没有幸免于难。他被人追捧两句就飘飘然，乔姑娘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吃花生也不拦，谢屹是想拦没名头。谢屹愕然，他看这顿饭吃得这么热闹，男女老少全都开始喝酒。到后来，大家东倒西歪，吃到下午两点才散场。
    乔微送喝多了的乔爸爸去睡觉，她又把行李箱打开，把东西摆放回去。收拾完行李箱，乔微出去，不出意料，她勤快的小蜜蜂一样的男朋友桌子都收拾完了，开始扫地了。
    ……
    小镇生活总体很愉快。当年拆迁，乔爸爸跟着大部队混了一个两层小别墅，院子里种点菜。乔爸爸赌钱被骗后，深感自己智商有限玩不起大生意，他在镇上开了一家美容院，生意还算可以。乔爸爸对谢屹印象好转后，非常慷慨地让他住在家里，不用去外面找酒店了。两天时间，乔微带谢屹在镇上玩耍，镇子不大，很快逛完。
    乔爸爸天天跟交际花一样去邻居家做客，刚回来，他非常忙，整日乐呵呵的，顾不上理乔微和谢屹。
    下午时分，谢屹坐在乔微卧房。两人一起坐在地板上，谢屹看乔微翻出好多陈年旧物。乔微的很多旧物都被乔爸爸送去了a市，但她长这么大，老家留下的东西当然也有。就是这里高中留下的东西比较多，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乔微看了不太愉快，扭过脸不想回忆自己痛苦的高中生涯。
    谢屹翻出一个本子：“这是什么？”
    乔微凑过去：“哦，我大二时跟我爸爸的约定。就是那时候大娱签我，让我进娱乐圈嘛。我爸爸就和我写了好多约定，还让我签字呢。”
    谢屹看去，上面的约定可爱又实际：
    一，自尊自爱，晚上十二点以后不能和男的在外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