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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约一下马探长。”乔太太悠闲的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对着站在旁边的关德明吩咐道。“是,太太!您是想……”关德明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是一直在烦心少爷和老夫人的事情吗?怎么突然约起了马探长。
“白小音她不是很倨傲吗?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能逞强到什么程度。”乔太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您是想逼她一把?”关德明反问。
“对!可以放她出来,还可以把她再关进去。”乔太太又抽了一口烟,伸手弹了弹烟灰,盯着掉落在烟灰缸里的烟灰,平静的说道。
关德明愣了愣神,随即明白了乔太太的意思。
让白小音遭受一点社会现实的毒打也是好的,至少能让她明白这个社会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世道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并没有书本和想象中那么的理想化。
“医院安排好,白小姐的父亲在这个期间内,不能出任何岔子。”说完,乔太太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好的!太太,这个您放心。”关德明低头应是。
“另外,查一下白小音是不是感情上有过过往?或者是心上有惦记的人。”乔太太又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缓慢的说道。
作为过来人,凭直觉,她是有点儿怀疑,只有心有所属的人,才有可能会这么的义无反顾,要什么自以为是的爱情?不然以乔世兴和白小音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对方不可能言语如此的决绝,就是不愿意也会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清楚,而不是现在这样,言辞激烈无状。
“太太,这……”关德明迟疑着。
“去照办就行。”乔太太的口吻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关德明只能点了点头。
安排完了,乔太太才松了一口气,似解释也似安慰自己一般:“我本性并不是这么凶恶,每次都是给人逼急了,才出此下策。要不然,我乔家早让人吞吃了去,也不会有今天。”
关德明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一路看着乔太太走来,自然知道很多事情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刻意去陷害谁、为难谁,更不用说这次牵扯到乔太太的心头肉乔少爷了,就是乔家的脸面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不得不说,巡捕房效率很高,乔太太和马探长吃完饭的第二天,白小音正准备出门去医院换白母的班,就被巡捕房的人在门口逮了个正着。
“您是白小音小姐吗?”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上前问道,后面还跟着两个持枪的警员。
“对!我是!”白小音眼神疑惑,但还是诚实的承认了。
“麻烦跟我们到巡捕房走一趟。”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白小音感觉到不妙,可是却想不到自己犯了什么事,毕竟最近都是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只能凝眉问。
“你是不是参与过前段时间码头和棉纺厂的工人罢工?”领头的人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问道。
白小音没有回答,她以为上次从巡捕房出来以后,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呢,没想到还在继续。
“棉纺厂和工人不是已经多次谈判,达成和解了吗?”白小音满脑子的疑问,并且因为这件事被抓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放了出来,现在却来找她?
“你参与过就对了,教唆工人犯罪,上面要严格调查,还希望你能配合。”领头的人丝毫没有一丝的通融。
“不是,你们不能动不动就私自抓人啊。”白小音有些着急,这个节骨眼上,要愁着父亲的病情,还要想办法筹措医药费,这要是再进巡捕房的话,白母指定撑不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的。
“请你配合,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自然会放你出来。带走!”带头的人一声令下,后面跟随着的两个人上前,直接一边一个把白小音架上车,带走了。
在医院左等右等等不到白小音的白母,无意中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告知白小音被抓进了巡捕房,她差一点当场晕倒,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平复了半天,才冷静下来。
只能毫无头绪的各方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无奈之下,想到报社的杨社长,或许他人面广一些,可以帮着想想办法,白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求助了杨社长。
杨社长热情的招待了白母,但是听白母讲完,眉头皱了起来,“我也无能为力呀。”
白母眼中的亮光暗了下去,心一点一点的归于沉寂。
杨社长有些于心不忍,思考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实不相瞒,上次报社能够脱险,白小音能够从巡捕房出来,多亏了乔家,是乔夫人接受了乔家少爷的恳求,从中帮忙,才大事化小,得以平安、自由的。”
听到对方提到乔夫人和乔家少爷的字眼,白母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杨社长没注意到白母的神色不对劲儿,皱着眉头,接着说道,“既然白小姐和乔少爷有一点交情在,不妨去求求乔夫人,应该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白母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上来,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原来以前都是靠人家乔家出面才平安无事。
现在前脚刚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人家的提亲,拂了面子,后脚还怎么腆着脸去求人家帮忙呢?
丈夫的性命,女儿的生命、前途,甚至白家往后的一切,所持有的筹码不过是答应对方的提亲。
可是现在乔家因为被拒绝而不出手帮忙的话,貌似任何人都无话可说。不过唯一的一线生机,总得试一试吧?
白母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还有什么比家人都能活着还重要的呢?更何况乔世兴看起来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白小音的一个好归宿呢?
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自然能拎得清轻重。
只能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水,“那麻烦杨社长,帮忙联系一下乔夫人,我去求求她。”
杨社长看了看白母,郑重的点了点头。
去乔公馆的路上,白母思索了半天,还是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您跟乔家少爷应该也认识吧?”
“当然认识,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杨社长笑着回。
“那他为人怎么样?”白母紧张的问。
“世兴啊,他可是一个才子,自小就博览群书,爱好书法、画画,平时养养花、弄弄草,根本就没有一点有钱人家少爷的样子,倒像是一个隐士一般,性格又温和,唯一算的上缺点的大概就是不太开朗。”
听杨社长这么说,白母的心稍微有一点踏实了,这和乔世兴给她的感觉还是有些吻合的,斯文秀气,礼貌得体,虽然只匆匆见过一次面,但是他周身散发的气质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印象还算可以。
想到这里,白母心中安慰了很多,唯一期盼的就是白小音没事,平平安安的就好。
两个人还在闲聊的功夫,黄包车把他们拉到了乔公馆的门口。
看着面前气派的西式洋楼,白母强迫自己松开紧皱的眉头,挂上礼貌的微笑,和杨社长站在门口,等着佣人进去通报。
乔公馆内,老唱片吱吱呀呀的响着,乔太太喝了一口茶,静静的放下,闭上眼睛,缓慢的回味了好一会儿。
下人轻悄悄的走了进来汇报:“太太,上海时报的杨社长和一个妇人在外面等着,说是有事情找您。”
乔太太睁开眼睛,慢条斯理的坐直了,眼睛里瞬间有笑意涌现,自言自语道,“终于来了,还挺快!”
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仪容,吩咐道,“请他们进来吧。”
坐在一旁的关德明快速起身,在乔太太的身后站直了,眼睛跟着看向门口的方向。
“两位里面请!”下人把两人引进了大厅。
一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乔太太脸上堆起笑意,站起身,热情的走上前,“哎呦,来贵客了啊。”
白母看着乔太太的热情笑意,拘谨的走上前,脸上带着无奈,“让您见笑了,乔夫人。”
“白太太客气了,难得来寒舍,求之不得啊。”乔太太客套道。
然后转身冲下人喊道:“快上茶,上好茶啊!”
“白太太快请坐,不要客气。”乔太太热情的上前把白母拉入沙发上坐好。
“乔夫人,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求您。”白母没有心思拐弯抹角,毕竟乔夫人是经商做生意的人,真要寒暄拉扯起来,自己就太拿不上台面了,只能直言不讳。
乔太太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白母,“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做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上次不是说了嘛,都可以直接找我们钱庄的关经理,什么求不求的,这样说就太见外了。”
白母尴尬的笑了笑。
“请用茶!”佣人礼貌的奉了茶上来。
乔太太斜瞄了白母一眼,看她神色拘谨,端起其中一杯,浅浅的抿了一小口,随即把茶碗往地上一扔,呵斥道:“这茶能喝吗?凉的!”
佣人大惊失色,快速的跪在地上,伸手就去捡那些破碎的瓷片,乔太太脸色沉了下来,“真是野狗喂不成家犬,怎么教都教不会,运气好捡根羽毛,就当自己真的能上天了。”
白母一惊,抬眼悄悄的看了看乔太太的神色,捏紧了手里攥着的手帕,紧了又紧,她听的出来对方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可是自己又不能怎么样,让对方出口恶气也好,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然后缓缓的平复了一下,咬咬牙,很快恢复了平静。
杨社长看在眼里,不是很明白乔太太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明明平时也不是这么刻薄对待下人的人啊,只能尴尬的陪笑道:“夫人消消气,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喝茶的,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乔太太闻言,脸色马上转换为笑脸,对着白母满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下人没规矩,没教好,让你们见笑了。对了,你刚才说来找我有事?”
“嗯!”白母眼眶热热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