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篇4.老古董

    周鼎个子很高，脊背挺直，侧脸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因为职业的原因，即使在电影院这种休闲场所，也带着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孙雪一袭淑女风束腰连衣裙，手腕搭件格子风衣，正和柔温顺地望着从钱夹抽钞票的男人。
    这女人心安理得花着周鼎的钱，周灵瞬间做出了判断，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约会。
    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占据的愤怒迅速在周身蔓延。
    她撇过头，赌气地和同学有说有笑，倒是要看看，一向以敏锐警惕着称的市刑警大队周队长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男人过来得很快，宽阔的身影往她面前一站，浓黑的眉宇下是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眸，尾音微微收紧，带着些许压迫感。
    “小灵，怎么没去上学？”
    周灵看了眼男人扣住自己的手腕，孙雪脚踩高跟鞋蹬蹬走来，一下下似乎踏在自己心尖上，泪水迅速涌进了眼眶。
    师大附中周五例行要上晚自习，明天是高叁年级第一次月考，临时把他们放了，几个同学才商议跑来看电影。
    谁知道就那么巧撞见了周鼎在约会。
    “你有什么权力指责我？放开。”
    男人扣着周灵的手指明显感觉到了她脉搏急促跳动，鸦羽似的睫毛坠着晶莹的泪珠，对女儿逃学跑来看电影的气恼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自责。
    她身边站着好几个同学，小丫头好面子，自己说话的口气太急了些。
    那天晚上，从周灵卧室走出来，他倚在阳台墙上，有些烦躁地摸出根香烟，点上火深吸了口。
    望着黑暗中明明灭灭的一点猩红，不管心里多不愿意承认，时间的长河湮灭在岁月的光雾里，一晃十年过去，他的宝贝女儿今年十六岁，长成了娉娉婷婷的少女，不再是那个亲生父亲骤然离世，拉着他的手哭都哭不出来的小可怜。
    女儿进入青春期，大概每一个单身父亲都为此苦恼无措过，周灵是个粘人听话的孩子，长相漂亮，经常收到男生的情书，还会拿回家念给他听。
    以前总担心她早恋，耳提面命告诉她好多次不成年不能与男生有任何超越友谊之外的交往。
    “知道了，老古董。”
    周灵白净漂亮的脸蛋漾起流光溢彩，拽着他的胳膊笑得像只小狐狸，“那公平起见，你也不准谈恋爱。”
    他当然无所不应，小丫头争气顺利考入师大附这所以学风严谨着称的一流高中，自己终于放心不少。
    但刚才无意看见周灵半裸的身子让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从美国把周灵接回来后，她的自闭比周启去世时更严重，晚上一整晚一整晚睁着眼睛不睡觉，自己心疼得不行，领着她去看中医，又做了一段时间心理辅导，平日也更为关心宠溺，想要什么给什么，慢慢打开她的心结，女儿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开朗活泼。
    也许爱非其道，周灵对男女之防没有什么概念，在家里完全不把他当男人看待，洗完澡会站在浴室门口叫他把衣服送去，她的失眠彻底好转后，自己有意识让她一个人独睡，但这丫头总会找各种理由跑到他房间。
    他掸掸手里的烟，灰烬散落一地。
    以前每次从父母家回来，只要提了让他相亲的话题，周灵总是沉默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他知道，周灵是心病，害怕自己成家后冷落她。
    他拒绝相亲，为此宋爱云和他闹了很多次。
    但现在，周鼎开始反思起来。
    周灵从小没有母亲教养，也许是应该找个女人，弥补缺失的女性角色。
    孙雪高校教师的身份打动了自己，女儿以后遇到一些难以向父亲启齿的问题，她应该可以很好解答。
    他答应了见面，却说不出为什么，没有告诉周灵。
    没有想到第二次和孙雪约会，就被女儿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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