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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祝苗整个人都迟钝了,脑袋重得没法思考。项澍没多问他,直接蹲下去,把祝苗背起来,往上颠了颠。祝苗发烧了,像个人形的热源,暖烘烘地覆盖在项澍的背上,项澍感觉到祝苗喷在他后脖子上的鼻息都是发烫的。
    夜已经深了,路上没什么人,项澍走得又快又稳,祝苗整个人都没了声息,只有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项澍的脖子上。
    项澍不由得又颠了颠他,祝苗含糊地“唔”了一声。
    项澍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掏钥匙开门。他对吃住都并不是很上心,现在住的房子有点老了,家里也有些乱糟糟的,他进门的时候,反手把祝苗的人字拖拽下来,随手扔在玄关。
    家里俩房间,一个是卧室,另一个房间原本是书房,后来堆了一个小型的烘豆机,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早就不能睡人了。项澍直接把祝苗背进卧室里,卧室里也有点乱糟糟的,床上被子没折,堆成一堆堆,衣服胡乱甩在椅背上。
    项澍把空调开了,小心地把祝苗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帮他盖上,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自己很少生病,更是没有照顾过生病的人。他翻箱倒柜地在家里找水银体温计,找没过期的药,煮热水,有点手忙脚乱。
    等他拿着体温计、药和热水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祝苗蜷缩在被子里,在床上拱起一座小山,那座小山还在一抖一抖。
    他凑过去,掀开被子一角一看,发现祝苗抱着枕头在哭。
    也不是大哭,就是紧闭着眼睛,一抽一抽的,枕头上湿了一点点。项澍忙放下东西,蹲在床边,轻声喊他:“嘘——怎么了?别哭……”
    祝苗把脸埋在枕头里,身体在颤,他说道:“难受。”
    第34章 他喜欢我
    在祝苗的记忆中,他很少生病,基本都只是感冒而已,扛一扛难受两天就过去了。上一回他生病,他都没让他奶奶知道,自己吃点药,狂灌热水,裹着被子睡一觉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从见到了项澍开始,祝苗就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
    所有的思绪与理智都被一层纱蒙住了,脑子也转不动了。他只觉得难受,原本只是一般般难受,等到项澍背起他,他伏在项澍宽阔的背上,闻着项澍的味道,项澍的发丝撩动他的鼻尖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特别难受。
    他双手松松环住项澍的脖子,感觉自己坐在一艘平稳的船上,微微颠簸,浮浮沉沉。
    紧接着,他落在了一张松软的床上,床上没有余温,但他身上的热度很快就把被窝蒸得热热的。项澍把他放下了,但这里到处都是项澍的味道,霸道地、不由分说地包裹着他。但他觉得更难受了,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他一哭起来就想打嗝,艰难地说道:“难受。”
    项澍干脆盘腿坐在了床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祝苗到底是怎么了,生病难受吗?还是怎么了?
    祝苗整个人不住地往被子里缩,项澍怕他闷到了,把手伸进被窝里,掐着他的腰把他往外捞,俩人搏斗似的,倒把项澍累出了一身汗。最后,祝苗哭累了,紧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时不时抽噎一下。
    项澍松了口气,把水银体温计夹在他腋下,哄着他把药吃了。
    是发烧,但还不算高热,项澍又松了口气。祝苗总算安稳地睡下了,只是连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头,脸上都是泪痕,像只小花猫。他又要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项澍帮他调整了一下被子,让他脸露出来透透气。
    项澍又不由得想起祝苗这段时间以来睡的长沙发。
    沙发虽然足够长,但并不宽敞,也不知道祝苗这段时间以来是怎么睡的,也不知道他从上面滚下来过多少次。想到这里,项澍又在心里给自己喊停,不能再想了。
    他撑着床沿站起来,食指和拇指烦躁地互相搓,嗓子发痒,想抽烟。
    他本来抽烟就不算克制,这段时间抽得更多,他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很难控制。项澍烦躁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了几个来回,要抽烟只能去阳台,但他又不太放心让祝苗一个人在这儿睡觉。
    最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大方冰在玻璃杯里碰撞杯壁,他小心地放下,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夜已经很深了,项澍没什么睡意,想要看书但又不能开灯,手机也不敢玩,最后就这么坐着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失眠到天亮了,那时候他失眠最严重的时候,还和何峥在一起。他半夜睡不着,空调再低也压不住心头的燥热,他从床上起来,到楼下,沿着江岸跑步,悄悄地回去,蹑手蹑脚地洗漱,躺回到床上。
    也不知道何峥是不是有察觉,但即使察觉了也不会说,何峥向来是个温和又有分寸的人。
    项澍转回头去看床上安然地躺着的祝苗。祝苗也太不一样了。
    那天高考完,项澍并没有想到要买花,只是他去学校的途中,遇到了不少去接孩子的家长,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抱着大束的花朵,他突然就决定要买一束。在花店里,他看到了一大捧向日葵,欣欣向荣,就和祝苗一样。
    不知不觉间,天居然已经微亮。
    有一道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正好打在祝苗脸上,祝苗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哼了两声。项澍回过身,站起来把窗帘拉严实了。祝苗的脸上还是花的,项澍抽了张湿巾,在祝苗脸上比了比,轻轻地下手,给他擦干净了。
    祝苗像只不安分的小猫。
    项澍在店里有时候会给几只猫擦一下眼睛的分泌物,没有一只猫是安分的,都是左右扭来扭去,虚张声势地“喵喵”叫,用收着爪子的肉垫扒拉他的手。祝苗现在就是这样,皱着眉头和鼻子,左右躲。
    项澍把湿巾揉成一团,准确利落地扔到墙角的垃圾桶里。
    祝苗这下又平静下来了,窝在床上,被子跟随他的呼吸平稳地上下起伏。项澍走过去,撑着床沿弯下身,用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还有一点微烫,试不真切。看着祝苗微颤的睫毛,项澍不由得又再弯下了一点腰,他的身影投在祝苗身上。
    项澍伏下去,微眯着眼,把嘴唇印在祝苗的额头上,一触即离。祝苗毫无所觉,还在睡梦中,皱着的眉头已经松开,嘴唇微张,不知在做什么梦。项澍闭着眼,又往祝苗的鼻子尖上碰了一下,再次一触即离。
    他匆匆站起来,从房间里出去。
    走的时候,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他还以为祝苗又发起烧来了,因为触感滚烫,但现在,他用手背试了试,他觉得是自己发烧了,被祝苗传染了。因为发烫的是他的嘴唇。
    门轻轻地掩上,天光乍破,但房间里还是暗的,祝苗躺在床上,悄悄地睁开眼睛。
    从项澍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还迷糊着,也找不到睁开眼醒来的契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项澍。只是刚才,他感觉到项澍在自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心跳声太大被听见了。
    就在他感觉到项澍的鼻息再次靠近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微微睁开了一点点眼睛。幸好项澍是闭着眼的,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就在那一刹那,祝苗看见了项澍的表情。
    他是闭着眼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就要展翅飞起来的蝴蝶。眉头微皱着,很紧张的样子,像伸手想要触碰肥皂泡的孩子,生怕泡沫被碰碎。但又那么向往,像花瓣第一次因春风吹拂而舒展。
    祝苗慌里慌张的,没来得及感受落在鼻尖上的吻,又匆匆闭上眼。
    但他的心脏仍然猛烈地跳动。
    过去这段时间里,项澍的所有冷落躲避和拒绝都被一扫而空,祝苗的心又开始重新热烫膨胀起来。
    他喜欢我。
    祝苗在被窝里,脸埋进枕头,脚趾手指都紧紧蜷缩起来,他想。
    他一定喜欢我吧。
    第35章 向日葵
    祝苗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好奇地环视项澍的房间。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墙壁上有开灯的键,只能摁亮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祝苗没有拖鞋,只能赤脚踩在地板上。
    项澍的房间让祝苗有点惊讶。
    他一直觉得项澍是个很有生活热情的人,喜欢咖啡、红酒,会千里迢迢横跨大洲大洋去寻找喜欢的咖啡豆,照顾流浪猫,料理咖啡厅。但他的房间未免有点,简单。
    桌椅床凳都是最普通的款式,平平无奇,而且互相不搭配,都像是随便买的。白墙上一点装饰都没有,桌面床头也没有摆任何摆件,房间里衣服随意搭在椅背上,但因为房间很空并不显得杂乱。
    空空荡荡。
    祝苗在这样的房间里有点局促,赤脚走出房间,小心地拧开房门。
    一打开卧室门就见到了宽敞的客厅还有开放式的厨房,和卧室的风格差不多,简单明了,一眼看到底,连多一点让人分神打量的装饰都没有。项澍正站在流理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祝苗一时间没敢走过去,小声叫道:“哥……”
    “嘶——”项澍倒吸一口气,平底锅“砰”一声磕在灶台上。
    祝苗:“?”
    项澍匆匆说道:“烫到了,没事。”他回头看了祝苗一眼,又说道:“我给你拿个拖鞋。”
    祝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项澍就走去玄关,蹲下来在鞋柜里翻找了半天,从鞋柜的深处翻出一对还没拆包装的拖鞋,拆开来,弯腰摆在祝苗的脚边。祝苗穿进去,心里有点美,看来还没有别人能有他这个待遇。
    祝苗趿拉着拖鞋凑过去厨房一看,平底锅里是两片煎好的培根,全麦面包已经切好放在旁边,上面搁着两片芝士,再旁边是刚刚做好的一杯热美式,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项澍却说道:“这个不是你的,我给你叫了外卖,你吃白粥。”
    祝苗只不过失落了两秒钟,马上又开心起来了。他感觉现在没什么能浇灭他的好心情,他乖乖地去洗手间洗漱,项澍给了他新的洗漱用品。因为还有点低烧,祝苗没能洗澡,洗漱好之后就坐在餐桌旁边吃他的白粥。 倒是项澍去洗了个澡,他出来的时候好像一时间忘记了客厅里还有个人,没穿上衣,祝苗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洗手间的门,项澍擦着湿头发出来的时候,俩人正好四目相对。项澍低声说了句什么,又退回去,套上t恤才出来。
    但祝苗眼尖,一眼就见到他家居裤的裤腰上露出来的半个纹身,在小腹那里,好像是什么动物。没看清,祝苗心里像猫爪挠了似的,又痒又难受。 项澍头发还湿着,脑袋上搭着毛巾,身上好像也没完全擦干,t恤贴在身上,三两口就把夹了培根和芝士的三明治吃完了,小口小口地喝咖啡。祝苗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自己的白粥,觉得嘴巴里淡得不行。
    项澍去房间里,把体温计和药都搁在祝苗面前,祝苗笨拙地将水银体温计夹在腋下,夹着手臂吃粥。他的自愈能力很强,现在只是低烧而已,除了稍微有些疲劳之外,没有其他不舒服了。
    祝苗磨磨蹭蹭地把碗里的粥刮干净,吃了药,把碗一推,站起来,诚恳地说道:“哥,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我现在没事啦,先回去了。”
    为了显示自己去意已决,祝苗还站起来,往门那边走。果不其然,项澍留他了。
    “别吧,”项澍把咖啡一饮而尽,皱着眉头说道,“你还生病呢,一柠又不在,别到时候在店里晕了都没人知道。”
    祝苗从善如流地回头坐下了,说道:“好啊。”
    计划通。
    他搞明白了,项澍就吃这套,无论流浪猫也是,一柠也是,当初的他也是。项澍就是看不得别人惨,就是要帮,卖可怜绝对一卖就成。祝苗想起那天在海滩上项澍说的,说自己只是依赖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说他并不想用这种好来绑架自己的感情。
    说得一套一套的,祝苗当时被唬住了,但现在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依赖就不能是喜欢吗?是不是真的喜欢,难道分开了就能明白?当然是继续亲近相处才能想明白啊!祝苗一边看着项澍收拾桌子,一边咂摸着刚才半梦半醒时候的亲吻,越品越觉得自己有戏,越品越觉得精神,觉得一下子什么病都没有了。
    “哥!”祝苗大声说,“那我回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项澍被他的大嗓门又吓了一跳,示意祝苗把放在玄关玻璃碗里的钥匙带上,看着祝苗喜气洋洋地出门下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想着要两方疏远一下的,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而且祝苗精神奕奕,怎么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体温计出问题了?
    趁祝苗回去拿东西了,项澍迅速整理了一下屋子。他平常根本不花心思在家里,说收拾整理也不过就是把衣服塞进衣柜里,别的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空空荡荡有一点好,就是显整齐。
    祝苗回来得很快,隔着门都能听到他轻快的脚步声,还哼着歌儿。开门后,钥匙放进玻璃碗里,“丁零零”的声音清脆得很。祝苗背着自己的书包,装了衣服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装模作样地说:“哥,我睡哪个房间?”
    项澍被他的笑脸一时间晃花了眼,连回话的速度都慢了。他突然发现,如果祝苗是永远追逐日光的向日葵的话,那么让他灿烂开放的热源就是自己。
    “另一个房间堆了东西,你睡我房间吧,东西随便放就行。”
    “好嘞。”
    祝苗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坐到沙发上,项澍的旁边。项澍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祝苗端正地坐在他旁边,没事儿干,开始发呆。他发现项澍在家的时候整个人放松好多,陷在松软的沙发里,脚盘起来也放在沙发上。他还发现项澍的脚背上有颗痣,脚背很瘦,能看到微凸的骨头。
    好性感啊。他想。
    “你要不要继续睡,生病了要多睡觉。”项澍说。
    祝苗摇摇头,突然问道:“你要出远门是吗?”
    他看到了项澍的卧室角落已经有收拾好的行李,很大的户外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嗯,”项澍说,“还早,之后去。”
    祝苗眼睛发亮:“在哪里,我也可以去吗?”
    “不行。”
    第36章 排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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